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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观二年-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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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儿停下手中的动作,疑惑的盯着西江月:“你说什么?”
“我后半夜会睡得很深,很难察觉别人的动静。”西江月漫不经心的说,“夫人终归是个聪明人,王爷不可能答应放你走,所以把希望放在他身上,是徒劳的。”
蓉儿沉默了半晌后问:“我能相信你吗?”
“我从不强迫别人相信。”西江月说着,把最后的一面镜子放置入位。
“你就不怕我告诉王爷?”蓉儿还是有些警惕。
西江月若无其事的说:“红泪夫人也是我放走的,您可以一并告诉王爷,但是恕我直言,在我看来,您现在应该没有心思告密。”说着,她掀开内屋的帘子,迈了出去。
“我真不知道,他怎么会如此相信你。”蓉儿突然感到了生活的讽刺,但是,此时的她除了逃出益王府再也看不到其他出路。紫坞,承载着她对于爱情最美满的心愿,如今,一切只有随风而葬。她无法明白西江月这么做的原因,但直觉告诉她今夜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回首这座厮守了五年的府邸,蓉儿无比心痛,那里面怀抱了她刻骨铭心的爱情,踏出了这一步就意味着永别,意味着与她最挚爱的人天各一方,意味着她彻底失去了她的婚姻。自由,原来需要用如此惨重的代价来换取,她无法判断日后是否会后悔,但是,无论这一刻代表的是短暂的解脱还是长久的逃避,都使她有理由相信,生活必须重新开始。
清晨,赵棫接到常科的消息,立刻赶来紫坞,推开大门,只见西江月跪在地上,屋内一尘不染,一物未变,只是它的主人无踪无影。
赵棫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怒视西江月。
“属下知罪。”西江月十分平静。
“常科!”赵棫没有理会西江月,向外面低声喊,“进来。”
常科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立刻低着头等待吩咐。
“让周绾带几个可靠的人全城秘密搜捕夫人,千万不要声张,她不会走远。”赵棫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话,“除了你,西江月和周绾,还有搜捕的人知道这件事以外,不要再让任何人知道夫人不见了。一日三餐照送,西江月继续留在这里假装看守夫人,以免别人起疑。”
“是。”常科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立刻准备转身去置办。
赵棫叹了一口气:“另外……去把几位相熟的大夫请来,做最坏的打算。”
西江月虽然对赵棫的性格有些了解,但他此刻的冷静和仔细依然让她大吃一惊。
常科听罢便退下了,赵棫走到西江月面前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的皱眉盯着她,毫不作声,片刻后推门离去。他的眼神中总是保藏太多东西,西江月发现这次蓉儿的失踪和当初红泪有着很大的区别,毕竟一个外命妇的突然消失必定会引起朝内外一片议论猜测,但在赵棫眼底更多的是一种不可言喻的痛楚。
为何?他明明已经足够绝情。西江月陷入了迷惑,她终究无法真正看透这个男人。
十天,没人知道蓉儿去了哪里,她真的如同在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周绾带着人寻遍了东京一无所获,但很多事情瞒不住,赵棫深知这一点,况且蓉儿还是皇后手中的人。
被赵棫请来的大夫这些日子一直佯装为蓉儿诊病,里里外外,益王府充满了草药的味道。所有人都知道蓉儿得了很重的传染病,第十天,赵棫在绝望中向外界宣布了蓉儿的“死讯”。
周瑾虽然惊异,但丝毫没有去怀疑之中的问题,皇后也未曾想到这里面竟有着如此不堪的真相。一具面目溃烂的女尸代替了蓉儿,成为棺椁中的主人,被葬入离周瑜坟墓不远的地方。出殡那天,赵棫站在东京街头,眼神不断停留于那些酒肆客栈的角落处,他多么希望找到蓉儿,可惜一切都显得晚了,直到面对蓉儿的墓,他方才明白,在这一片感叹和雪白覆盖的悲伤中,蓉儿真的死了。他们的爱情走上了绝路,蓉儿站在悬崖边上做出最后的抉择,她宁愿粉身碎骨。她的心死了,他的还活着吗?
在之后的几个夜里,赵棫一直单独坐在书房内,回忆不听话的袭击着他的心灵,这里仿佛还有杜鹃花的香味,还有竹简塌落的余音,然而人去楼空,往事不再。他走进紫坞的院落,点燃一把火,明亮的火焰融化了四周的寒风,这是对那曾经确实存在过的爱情进行最后祭奠,从此他真正了无牵挂。
宣和四年,这是大宋帝国幻想开始和破灭的一年,艮岳的风月和紫坞的火焰分别代表了两种心情最终的归宿。赵佶把李师师接入艮岳,每日弹琴作词,风雅无边,他对于国家愈发丧失了治理的兴趣,却对炼丹,女人,和诗词字画充满激情,这正式预兆了一个家族烟花般的命运。赵棫则在紫坞的火熄灭后更加决然的燃起了追逐权力的壮志,然而表面上他更加沉默,因为王黼果然沿着无数前人经过的毁灭之路前进着。权力的伙伴就是死亡,稍不留神便会万劫不复,赵棫津津有味的观看着,趣味盎然。蔡攸从燕京回来后,将战争的全部责任推给了童贯,后经王黼的说情,终于官复原职,只剩下可怜的童贯独自承受战争失利的苦果。
看似死气沉沉的帝国,却仿佛有着无比活跃的政治活力,无论何时,都会出现得意者和失意者。
此时的赵棫已经完全蜕变成了东宫的政客,每日出入宫内,习以为常,但他依旧谨慎的不肯与静昱直接接触。另外,他如今最大的一样工作便是尽快给圣芯找到一位合适的京外驸马,一是为了完成圣芯自己的心愿,二则为了避免让她见到静昱。但是,挑选驸马并非像一般人想象般简单,皇后执意希望圣芯留在东京,为此,赵棫只好尽量在中间斡旋。
从神霄观探望圣芯回来,赵棫丧气的看着周绾,周绾毫无办法的摇摇头,一时间车内气氛有些古怪。
“停车。”车走着走着,赵棫突然决定下车透透气,“周绾,你和车夫先回去吧。”
周绾没有多问,示意车夫回府。
赵棫站在街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扇子慢慢向前走,他希望能借助宽广的天空释放压抑的心情。正在他百无聊赖的时候,眼前迎面出现的人让他一惊,对面的人也站在原地,一脸尴尬。
“仕雪……”赵棫一面叫出她的名字,一面暗自感慨世事弄人,仕雪终究还是走不出他的生命。
这独独可被解释为缘分,尽管他们都不希望得到这种缘分。
东湖楼二楼的窗边,仕雪浅浅的低着头,手指缓慢转动茶杯。
“还记得上一次见面……”赵棫笑着品了一口茶,“我曾叫你跟我走。”
仕雪目视窗外:“我一直不明白您那么做的原因。”
“我一直没有想过放你走。”赵棫给自己蓄上水,“说不上原因,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你也该有所耳闻,蓉儿不在了,现在的我没有再留住任何人的想法了。”
仕雪回过头看着赵棫的眼睛,突然感到往事沧桑,心生悲伤。
赵棫苦笑了一下后起身:“我们每一次相见都是街头偶遇,不知道下一次会怎么样。”
仕雪也站起来,对着赵棫的背影淡淡说:“王爷……日后多加小心,宫内——很乱。”
赵棫没有停留,沿着楼梯的方向慢慢消失,仕雪手中的茶水已经凉了,一如许多过往。
卷十五繁花如梦第一章面具下的脸
孔舞娘的眼神在一片花衣陪衬下显得任性而诡异,蛇似的腰推波助澜般扭动,脚上的银铃丁丁作响。那些衣饰年复一年色彩缤纷,定要与桃花争艳,与梨花争洁,最终繁华紧簇,香袖连绵。艮岳华舞坊的女人们由全国各地精选而出,每个人都宛如风化绝代的花朵,注定为皇家神圣瑰丽的宫殿而绽放。这是皇家除夕盛宴,大庆殿内聚集着皇亲国戚,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穿梭于殿旁的侍女宦官们小心翼翼的撤换着酒食,赵棫和往年一样坐在圣芯旁边,聆香从他手中接过桂花饼的碟子,交给身后的宦官。圣芯低声吩咐:“再拿一份桂花饼来。”
赵棫饶有兴致的盯着大殿中央的舞娘,圣芯瞥了他一眼:“这个舞娘的确很美。”
“她的腰很细。”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让我想起了——周瑜。”
圣芯侧头注视赵棫,他坦然的笑着。
“不幸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但愿新一年能平安。”圣芯无可奈何的宽慰着赵棫,也是在宽慰自己,“蓉姐姐的过世让我更加深刻的感到世事无常,她活着的时候是多么真诚,多么善良,可是却这么早离开了我们。”
聆香把桂花饼放在桌子中间,赵棫拿起来一块:“人各有命,只有顺其自然。别再说不开心的事情了。”他无法使自己听圣芯说下去,只有逃避,转头拦住一名宦官,“你去替我问问主詹事,那个最中央的舞娘叫什么名字?”
不一会,宦官回复他:“她叫五柳。”
五柳这个名字像极了男人,用在如此娇弱的女子身上颇为不适宜,但从她的眉目间,赵棫深深体会到一种不亚于男人的奔放,这让他增加了对红泪的怀念,那曾经蓬勃而出的激情因红泪的消失,仿佛也在他的生命中失去了踪影。风尘女子与一般人不同的地方恰恰在于她们毫不避讳的坦诚,让人舒心而松爽,全心全意的回归自己的灵魂。
赵棫若有所思的挥了挥手令宦官退下。圣芯把嘴凑到他的旁边,嘟囔了几句便笑嘻嘻的向赵佶那边走去。
赵佶的身边坐着皇后和韦贤妃,此时大庆殿外面的蹴鞠比赛已经开始了,皇子们纷纷跑出去观看,赵佶见圣芯走过来,佯装气道:“朕还以为你忘记朕了呢!”
“父亲就是喜欢在儿女面前挑不是!”圣芯坐在赵佶膝下,“不过我也是真的有事情求您。”
“什么事啊?”赵佶看着堂下儿女成群,仿佛看到了帝国最美的画卷。
圣芯伸出手,向殿中央一指,正落在舞娘五柳身上:“我要她!”
皇后十分诧异:“你要那个舞娘?”
“是啊,我喜欢她的舞,请父亲赏给我吧!”圣芯肯定的说。
赵佶深吸一口气点头答应,圣芯心满意足,笑着侧过脸看了看远处的赵棫。
赵棫没有想到,这个叫五柳的舞娘如此轻而易举的成为了益王府新鲜的血液,她那份融合了周瑜和红泪的灵魂,悄无声息的被他上了锁,从此,一切意料之外的事情会接踵而来。
韦贤妃陪赵佶走到殿外,蹴鞠比赛精彩纷呈,所有人都在认真观看。圣芯趁此机会跟随赵棫走出侧殿,寻得一块相对安静的地方漫步。穿梭忙碌的宫婢们相继行礼,圣芯丝毫不以理会,径自走到石阶旁仰望月亮。
“你今天为何没有带周瑾来?”圣芯突然开口。
赵棫没有隐瞒的坦言:“蓉儿不在之后,我和她的关系就一直僵持着。”
“你最爱的还是蓉姐姐吗?即使她死了。”圣芯完全可以明白赵棫的心情,失去挚爱的痛苦她也经历过,但是显然赵棫比她坚强的多。
“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赵棫自嘲的笑了笑,他的心意未曾改变,但是蓉儿始终没有理解,她走的断然绝情。
圣芯问:“父亲可能会册封周瑾为国夫人。”
赵棫从未想过,但是圣芯的这句话并非空穴来风,亲王的国夫人向来无法自己决定,况且自始至终,只有周瑾一直陪伴在他身边,无论如何都不曾离弃。但是最近,周远儒的死时常浮现在他的脑中,周瑾嫁给他时就带着周瑜身上不幸的遗调,他这一生必然对不起她。国夫人,是唯一能够给她的补偿,虽然赵棫很清楚周瑾并不稀罕这个名分,他身边的女人都太倔犟,倔犟的在他身上投入全部的爱情,毫无索求,这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幸福,而对于赵棫来说,却代表着亏欠。
“圣芯……”不远处的声音让赵棫和圣芯一怔,回身见到的人竟是赵楷。
赵楷自侧殿走出来,眼神转移到赵棫身上,带着几分仇视:“你们为何不去看蹴鞠?今日对决的不是有妹妹最喜欢的齐云社吗?”
“这么好的月色,出来赏月而已。”赵棫的脸色平静的刻入几分冷漠,“三哥难道也是来一同赏月?”
“哼!”赵楷不屑的别过头,“本王是来迎接王大人和蔡大人的。”
圣芯望了赵棫一眼,不明白这种皇家宴会为何要请王黼和蔡攸来。
赵楷好像看透了圣芯的迷惑,主动解释:“父亲之前宣诏王大人,蔡大人,和赵良嗣进宫一同庆祝除夕。”
圣芯看到赵楷盛气凌人的表情,颇有些鄙夷,不禁随口讽刺:“三哥怎么替宦官做起出接的差使来了?”
赵楷一听,顿时怒气冲天,这世上还未有人敢如此嘲弄他,于是道:“你们二人在此赏月又该怎么交代?亲兄妹却毫不避嫌!”
赵棫本不想和赵楷起冲突,但他此话讲的实在太不妥当,圣芯刚想回嘴,被赵棫拦住:“三哥,我们身为父亲倚重的皇子,说话应该注意分寸!”
赵楷冷笑:“老八,收起你这一套!什么父亲倚重的皇子?你现在不过是东宫的一条狗!”
圣芯死死盯住赵楷,慢步走上前,毫无前兆的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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