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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句话,算是解释,也算是歉意。
海上花是制作天水碧的原料,没有足够的海上花,就制作不出足够的天水碧,其后果是相当可怕的。然而,最让龙焕感到歉然的却不是这一点,打捞海上花只是一个借口,他之所以不顾白蝶的身体一意要回到雪漠山,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深知那白衣公子与岚雪山庄的少主人交情深厚,这使他不敢让白蝶在江南多留。
白蝶……
昨日清晨,你是去找他的罢……
“你要亲自去碧落海么?”听到龙焕的话,白蝶微微吃了一惊。碧落海的环境恶劣至极,每年打捞海上花,死去的弟兄不计其数,如今,龙焕的言下之意竟然是要亲自去。
龙焕微微点头。
他有非去不可的理由。连周陇这样的海上好手都无法完成任务,那么,除了他亲自出马,再也没有谁能够代替他了。
“你……”白蝶看着他,一时竟然说不出话。
半晌,他微微咬唇,道:“那是我的事,我去。”
“不可以。”龙焕看了他一眼,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强硬。且不说白蝶从未出过海,也不识水性,单就龙焕对他的感情而言,也不能放任他去冒险。
“白蝶,你不识水性,又没有出海的经验,比不得我。”
龙焕的语气坚决——他很少用那么强硬的语气对白蝶说话,“这一次无论如何,去的人都只能是我。”
二十 水中花
逆水行舟。
江上的风浪不大,早春的风透过低垂的帘子吹在人身上,带着些微的寒意。
白蝶掀了帘子,站在船头与龙焕一同看风景。
再有三天就到雪陌山了,到达之后,白蝶将在总坛安顿下来,而龙焕,则会带着一队人马继续北上,前往寒冷的碧落海,打捞数目不足的海上花。
这几日,白蝶的心神有些不宁。说不清是因为什么,只是一种不祥的感觉在心头挥之不去。他强自压下心头不安的感觉,依旧协助龙焕处理一路上的事务——旅途中的琐事通常都是由白蝶处理,比起冷峻的教主龙焕来,下属们显然更愿意亲近这名总是带着微笑的白衣公子,而白蝶处世的细心和妥帖,也着实让人放心。
江面清风徐徐,清澈的江水泛着细微的涟漪。
萧瑟坐在甲板上的角落里,单手抱剑,静静地看着他们。他望着白蝶的眼神很复杂,掺杂了太多的情绪,愤恨、伤痛、爱慕、嫉妒……纠结在一起,缠得太深,已经无法理清。
洞庭叶家的灭门惨案,朱雀大道上风雪中及时的相救……还有自萧瑟隐姓埋名混入月翎教后,与那名白衣公子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杀他,可几日前流砂对他说的话已经把他逼入了绝境,流砂在暗中告诉他,岚雪山庄对月翎教发动总攻的日子就在眼前,只要萧瑟肯协助,这一次,一定可以灭了它。
……然而,到底要不要帮助他们?
萧瑟把头低了下去。虽说毁灭月翎教是萧瑟最大的目标,可是,当真正付诸实施时,才觉得是如此的艰难。……他知道,那名白衣公子会受伤害。尽管他是他的仇敌,可是……毕竟也有过救命之恩,毕竟……是他心中最放不下的人。
正思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江面上划过!
身为江湖中人的警觉使萧瑟霍地抬头,只见前方不远处的一叶小舟上,一名妇人浑身染满鲜血,往船外落去,而船头站着几名满脸凶相的粗壮汉子,手里挥舞着大刀,正对着几个家将模样的人痛下毒手。
萧瑟的背脊微微挺直了。
对面的小舟上传来的孩童哭叫声让他的心中有些不忍,随月翎教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当年洞庭叶家的父亲教给他的行侠仗义之心却并未磨灭。
“教主?”耳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一些同僚已经被对面的喊杀声惊动,跑了出来。不知道是该出手相救还是置之不理,他们纷纷走到龙焕的身边询问,可龙焕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神色依然不动。
“呐,龙焕,这样可不太好呢。”说话的是白蝶,轻轻微笑着,晃了晃手中的护花铃。龙焕的眉微微一皱,然而却没有说什么,那一瞬间白蝶身影已经飞了出去,轻盈地踏过水面,落到对面的船只上。
“教主?”被眼前的变故惊得一呆,周陇等人再次开口。然而,那名英俊冷漠的男子却并没有回答他们的话,无声无息地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剑,也踏着水面,瞬息便到得对面。周围的下属怔了一怔,纷纷拔出兵器,冲了过去。
“放开那个姑娘,或是死。”
正当那些粗壮的杀手们按住小舟中的一名姑娘,意图对她不轨的时候,一个清冷如水晶互相撞击的声音传来,惊得那些杀手纷纷回头——江心迷离的烟水中,一名白衣公子静静地站着,望向他们的眼神锋锐如刀刃。
“……我道是谁,原来是一名漂亮的哥儿。”
望见白蝶的容貌,那些杀手在一怔之后又调笑开来,“美人儿,何必那么认真,……要我们放了这个小妞也可以,……不过,你得陪大爷们玩玩,……”
猥亵的言语从那些浑身沾满血污的杀手口中吐出,虽然惊摄于白蝶的眼神,然而,仗着自己的武功,他们并不把来人放在眼里,反而被白蝶清秀冷丽的容貌所吸引,下流地调笑起来。
白蝶的脸色又是一冷,手指微动,杀机已起。
然而,就在他即将出手的一瞬间,一件物事已经打入为首那名杀手的心口,那名杀手的嘴巴张了张,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船头,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龙焕!”白蝶回头,轻轻低呼一声。
他没有想到龙焕会来,这个冷漠的男子,向来是不喜欢管闲事的。然而,望见自己的教主紧抿的薄唇,心知他的怒气已经盛到了极点,出手的时候更是招招狠厉,不留余地。只是,到底是何事让他如此生气?
白蝶望着龙焕的身影微微有些失神,直到身后的月翎教属下都登上船来时,才恍然收回心智。他随着他们一起把船上剩余不多的杀手清除干净,收起护花铃的时候,才发现龙焕已然站到了自己身边。
“我没事,不要紧。”白蝶朝他笑一笑。
龙焕的头微微点了一下,转眼望向正在清扫战场的属下。
“启秉教主,这是兰州富商赵家的船只,前些日子因为被对手报复闹得家破人亡,如今,赵家小姐带着弟弟逃到了这里,没想到又遇上强盗,全船无一人幸免,只有这位小姐活了下来……”不多时,周陇已经从幸存的小姐口中打听到了事情的原委,前来回禀龙焕。
“我说这些土匪怎么会盯上这只老旧的船只,想必赵家小姐出逃的时候带上了许多金银细软,这才被他们看出来了,……”白蝶依旧微微笑着,沉吟。他回过头去望着龙焕,“那么,这位小姐我们应该如何处置?”
……
江面上的风依旧是清凉的,精致的小舟插着月翎教的旗帜,迎风行驶,渐渐地把那一片杀戮和血腥抛在脑后。
赵家小姐依旧缩在墙角不停地啼哭着,几日来家门连遭巨变,方才更始连唯一的弟弟也惨遭杀害,自己也险些被那些杀手强暴——对于一名弱不禁风的女子而言,还有什么是比这更不幸的?
“你不要害怕,我们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这是片刻之前,萧瑟安慰赵小姐的一句话。这个素来沉默的孩子今日竟出乎意料地关心起她来,也许,这位小姐的不幸遭遇勾起了他内心深处对往事的惨痛回忆。
然而,赵小姐却显然并不领情,依旧哭哭啼啼地不休。
月翎教的众人都是在江湖上行走、过惯了刀头舔血日子的人士,哪里懂得该如何安慰一个娇弱的姑娘?然而,赵小姐的哭声实在是让人心烦,已经有好几名弟子皱起了眉头,龙焕更是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那个,多谢你。”
迎面而来的江风让神志一清,龙焕不出声地吐了口气,就听见耳旁有一个声音说。他深深望了身旁的白蝶一眼,那名略显纤细的白衣公子也正在看着他,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龙焕别开了视线。
“没什么好谢的。”龙焕道。
白蝶轻轻一笑,没有说话。他不是谢他对那名落难女子出手相救,而是谢他在听到众人侮辱自己时,愤而出手——关于此,龙焕不知道,白蝶也不想说。
“我们到下一个港口就把赵小姐送下去,她过不惯江湖的日子,跟在我们身边,不好。”风声隔断了女子的哭声,迎着风,白蝶再次开口。
“给她多准备一些银两,她的细软都随着强盗沉入水底了。”龙焕的声音淡淡的。这名外表冷峻的男子,却并非真如平常表现出来的那般冷酷,白蝶听他如此说,也就微笑着轻轻颔首。
两人正说话间,一丝微细的气息侵入了船头的空间。
虽然没有脚步声,但两人显然感觉到了,同时回头——
“萧瑟,有事吗?”
白蝶看见那双猫一样的金色眸子,微笑了起来,问。
“……赵家小姐一直啼哭不止,我想,……也许您可以劝住她。”
萧瑟踌躇了一下,开口。
白蝶微微一怔,接着却点头,“好,我去看看她。”
他不是一个喜欢劝导别人的人,虽然他很擅长。
然而,无论是幼年时在丞相府的经历还是后来随龙焕行走江湖的经验都告诉他,没有谁能够真正救得了另一个人的,人们唯一能做的,只有自救。
可是现在,萧瑟的神色却打动了他。
白蝶从未看见过这样关心他人的萧瑟,那种被可以掩饰却仍然流露出来的在意和担忧让白蝶的心微微一动。
那个孩子……是个很善良的人呢。
第一次见到萧瑟对别人的事情如此关心,为了那一份敏感和善良,白蝶不想拒绝他。
那名姑娘其实并不难劝,白蝶稍稍花了点工夫就让她止住了哭泣。
这期间,龙焕一直站在门边看着,薄唇微微抿起,望着船舱里的两个人,目光莫测。萧瑟抱着爱刀冰翼坐在墙角,金色的眸子同样也注视着船舱里的那两个人,目光也是变幻莫测。
白蝶……白蝶。
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星子从江面上慢慢升起来,点点滴滴地洒在清澈的江面上,微风拂过,带起一江零碎的星光。
白蝶与萧瑟席地坐在甲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船舱内,月翎教众人与那名赵家小姐已经安睡了,只有值夜的萧瑟陪着白蝶,两人一同望着江面上美丽的夜色。
“我没有想到你会救她。”
萧瑟把一枚石子打入水中,看着它在水面上激起一串涟漪,远远地沉了下去。
“举手之劳而已。”白蝶微微笑了笑。
“可是你所谓的举手之劳就是很多人的性命。”萧瑟的眼睛微微闭了闭。
一些纷乱的画面又从脑海中浮现出来,火光中的叶家山庄,惨死在月翎教刀剑下的家人……他暗自用手指握紧了手中的冰翼,努力克制住自己。
意外地,那个总是淡然微笑的白衣公子居然叹了口气。“人的性命总是脆弱的……任何人,都应该尊重别人的生命,不该轻易冒犯。”
“所以,你就路见不平,救了赵家小姐?”
“呵……其实,我又有什么资格杀死那些强盗?我又有什么权力决定他们的生死?”白蝶有些出神地望着江面闪烁的星子,目光有些微的迷离,“萧瑟,有些事情,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
听白蝶如此说,萧瑟有些诧异,却没有立即说话。
那些纷乱的画面依然停留在脑海,让他此刻的心绪也不平静起来。
“呵呵……说得倒好听。”萧瑟微微冷笑起来,霍然回头,“可是白蝶,这些年来你又杀了多少人?!你的手上,又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仿佛被萧瑟突如其来的激动弄得怔了一下,白蝶有一瞬的失神。
然而只是一刹那的事,那名白衣公子又淡淡地笑了起来,望向江面的眼神中透着依稀的寒冷——
“人在江湖,又有谁的手上不沾染血迹?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这又岂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我从不像那些名门正派一样,标榜自己杀人是为了替天行道……我只知道,为了生存下去,我也有非做不可的事,非杀不可的人。”
那样冰冷的语气,让萧瑟不禁心中一寒。
他抬眼望着身边的公子,水中的星光反射在他冰蓝色的眼眸中,那双清冷的眸子,竟仿佛幽深得看不见底。
“……什么是非做不可的事?什么是非杀不可的人?”许久,萧瑟轻轻地问。
白蝶轻轻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我从七年以前就跟着他了……他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良久,那名白衣公子凝望着水面,喃喃。
非做不可的事……非杀不可的人……
清冷的晨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