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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宁-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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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然爱你。」
最后一语结束,未能决定一切的人快速离开庭院,将自己关回太平庄。
身后,男人珍视地将冰泪一颗一颗捡入瓷瓶里,珍惜地,收起。
太宁的所有他都想要,就连他呼出的气,他都想珍藏,何况是他的泪水……
「我依然爱你。」望着珠泪儿,擎阳浅笑述道。

那天之后他搬离了太平庄,在邻县另置田产定居,擎阳以视察为由,也跟了去,在每个夜里翻墙进入,又不敢打扰到屋内的可人儿,只得在屋外守一夜……
仅是守着,他也感到幸福,至少太宁还在他身边,他已心满意足。
「下雪了。」
一夜,他惯例地守在窗下,太宁推窗望着他,依旧美丽的面庞上,不见喜怒。
「暮冬嘛。」看见朝思暮想的人儿,擎阳不笑也难。
「要不要火盆?」又是一句毫无起伏的话。
「不用了,把火盆拿出来的话,岂不是要你受冻。」跟自身比起来擎阳更关心太宁,况长在南方长大的太宁极怕冻,每到此时总会染上风。
「没说要拿出来给你。」
说着,他把窗一关,吹熄烛火,留下外头一脸惊喜的擎阳。
他不是笨人,当时的事不可能想不通,擎阳是做了不该的事没错,他恨擎阳也是应该的,但是更该恨下杀令的父皇,母亲可是不用死的,他却赐了毒酒……或者,他该恨的只有一件事——生在皇家。
离开擎阳后,他想了很多事,最多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从小受的教育是为了成为一国之君,他表现出的一切皆为了登上皇位,读书是为了皇位,练武也是,娶妻更是……但皇座之外,他该怎么活,他竟不知道。
仔细想了半年,他才发现他对皇位一点也不留恋,他压根儿没喜欢过那玩意……既然皇位已由寒祁坐上,就让寒祁继续坐下去,什么集结旧部夺回皇位的,他没有精力实行。
然后,无可避免的想起擎阳,母亲长跪哭求的画面太清晰,清晰得令他不知该如何自处……再度遇见擎阳时,他才终于对自己,亦是对擎阳松口——依然爱着。
依然爱着……从十四岁遇见他起,一直爱着,曾经失望过,曾经心死过,可是灰烬底下,火苗仍炙。
他早该知道的,他恨擎阳,不是为了擎阳将他从太子之位拉下,不是因为擎阳间接害死他的生母阳贵妃……
而是因为擎阳不爱他,他恨擎阳口口声声说着爱他,说什么他是最美,却和其它宫妃一个又一个地生下皇子皇女。
不是爱的吗?为什么狠得下心提箭射他?
伴君如伴虎,这滋味他当寒光时尝了十四年,面对擎阳又是十四年。
圆贵妃、翠妃、元狩……他未曾分清过擎阳是真心宠他,抑或是利用他来牵制众多宫妃。
仅有一件事他能肯定——若他在这一连串的争斗里,还能坚定不疑地爱着擎阳,他真是疯子!
可是,逃开了又如何,心仍留着,被困锁在不见天日的地牢里。
算了,他放弃不逃了,就留着吧,留下来看擎阳口口声声的爱,能维持多久,看他多久才会撕开以爱为名的假象。
「太宁,你怎么了?」
刻意被吹熄的烛火再度被擎阳点燃,他点燃烛火,添了点炭入火盆后,坐上床沿,挨着背他而卧的人儿。
他没有响应,任擎阳拥住他,紧紧相贴。
「我想,我们还有很多很多年可以活,我有很长的时间让你了解,我对你的心意。」擎阳柔声道,趁着心上人没反抗,将身躯滑入被窝拥住温暖。
「对你来说,我美吗?」
颤声开口,问了十四年来一直想问又不敢问的话。
他还记得,擎阳曾在水池里拥着他,逗他笑似地说着浑话,那时他笑了可是迟迟无法忘记,擎阳说过他爱他的美貌,还说什么色衰而爱弛。
也许,他对擎阳的爱欲情狂,就死在最初最初的那席话里,每一度忆起,都换来一阵漫长的怔忡,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他自己为何感到空虚。
于是,当他在水池里看着满身红痕的倒影,终于承受不住伤怀,所以他固执得不开口,所以他……
擎阳的态度的的确确打动他过,清平殿、马儿、元狩,擎阳是真的在为他的未来打算,如果擎阳没卷入他母亲一事,没开弓射他,他会安安静静地待在擎阳身边,一辈子。
但是,最后的希冀,死在两只羽箭里,被擎阳亲手射死!
「你还觉得我美吗?」没听见响应,他闭眸又问了一回。
这就是他的决定吧,不做夏羽的寒光,当回击阳的太宁。
擎阳仅是抱紧怀中的人儿,久久无法言语,那未出口的真意,他懂得,他一直爱着的人,将回到他怀中,叫他如何不感动。
「自己最爱的人,怎么可能不美。」

一片喜气洋洋的除夕夜,许久未曾露面的寂贵妃太宁,再度出现,说出现其实也不算,因为圆团宴上该当和众皇妃、皇子、公主一同用膳的昭阳帝君,却陪着寂贵妃在寝宫中用过,外头设的宴席不管是皇上或寂贵妃都没有露面。
太宁……他还是选择了这两个字,虽然太平庄仍在存在,虽说『未决』依旧不时会在京城中露面,造桥铺路的事仍然有做……他终究回到擎阳身边,当擎阳的太宁。
或许,就为了那句,自己最爱的人,怎么可能不美。
又或许是他认命了,深知即便离开,也会思念擎阳一生世,于是,决心在擎阳身边留一辈子,也好过夜里长相思。
斜躺在软榻上,太宁软软地将头歪在擎阳怀中,表情平淡且略显冷漠。
「怎么了,想睡吗?」擎阳温声问道。
他们的跟前没有歌姬舞者,唯一站立的,是宫内某位声音清朗善朗诵的内臣,一句一句地念着在过年时分稍嫌无趣的三国志。
「没。」太宁随意应道,不太搭理擎阳。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嗯……」擎阳话说到一半,停顿着似在思索该怎么开口。
「嗯?」太宁很适趣地发出疑问音,不让擎阳太过孤单。
「打我继位以来,后位一直虚悬,如果你愿意……当我的皇后好吗?」擎阳温柔轻拍怀中入,神情期待。
「不好。」太宁斩钉截铁拒绝。
「你,还在生我的气?」擎阳语调里哀凄浮现。
「不敢。」
「你……唉,果然在生我的气。」
「没有就是没有,你想太多了。」
「太宁,我爱你。」
「我知道。」
擎阳沉默了,朗朗读声依然,他怀中的人儿温暖依然,他的手却冷得发颤。
他一直以为太宁回到他身边,再度成为寂贵妃,也代表了他们终于走到春暖花开的日子,万万没想到,一切都是空想。
太宁倚在他怀中闭眸假寐,身子和他紧贴,心却不知在何方。
「太宁,我真的爱你。」
「我也是真的知道。」
蓦地,擎阳再度落回失去太宁时的心焦与无力中,他再也不知道该如何抓住怀中人。
再也不知道……
擎阳不晓得,或许永远也不会知晓,几天前太宁看着他逗弄十九皇子玩时,不远处太宁咬破了唇……
封后的事,终在太宁的反对下进行,春暖花开的季节里,他成了昭阳国、亦是这片大陆所史以来第一个名正言顺的男性皇后。
太宁二字传遍了整个大陆,封后仪式里的事也被人传述又传述,无论是浩大的队伍或是宴客的菜式,样样件件都显示出昭阳强大国力……
被人一说再说的,却和这些都无关,而是……而是皇后太宁未曾出席仪式。
旁人只道是昭阳帝君太爱惜皇后,不肯让人见上一见,殊不知太宁压根儿不在皇宫内,新裁的官服被丢在一旁,金牌、匕首、长剑和他最爱的两三匹马一概消失无踪。
封后仪式当天清晨,擎阳由侍女惊惶叫声中醒来,君王爱的人已然消失无踪。他原是好意,让一直反对封后的太宁安静一夜,独自休憩、思索,万万没想到太宁会趁众人忙碌时逃逸……
冬日里的缱绻厮缠、柔情万千,全是一场戏!

昭阳与夏羽边境,两道纤长身影伴着高壮马儿往南行去。
「哥,这样好吗?」
骑在马上,美丽无俦的寒凝皱着眉。
「无所谓好不好。」太宁笑着。
太宁,是的太宁,即便此时此刻不在擎阳身边,他仍旧选择作擎阳的太宁。
「你打算回夏羽长住?」寒凝又问。
同样是艳冠群芳、妒煞天下女子,寒凝却没有霸气,如果时机够好他可以是盛世君王,由和平容忍他的任性。
但是当年的寒光,今朝的太宁却是天生帝王材,行事决断力、机敏、容忍度样样不缺,盛世可为名君,乱世或能为创国帝王,他缺的仅有一样——为皇之命。
太宁浅笑着摇摇头,温柔地摸摸跨下座骑,没有响应寒凝。
很奇妙,他一直不能适应昭阳的冷,大雪时分就算穿著白狐皮裘仍免不了染患风寒,而今回到温暖的夏羽,却又觉得陌生……或者该说是寂寞。
少了什么,觉得寂寞。
他看着擎阳逗弄十九皇子玩时,纠结心底的感情并不是憾恨,他并不奢望生儿育女。世上没他的孩子不会灭绝,有他的孩子不见得会更好,他选择了擎阳,娶婚生子再不曾想过。
他气得是擎阳始终没有注意到他,抱着孩子完完全全像个爹亲,而非他的情人!更气变得小心眼善妒的自己。
「你打算留在他身边?」寒凝的声音里,有一丝丝惊惶。
太宁依是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即便被当成女人?」
「即便被当成女人。」
其实男人和女人有什么分别,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都会又甜又酸,都会不顾一切。
夏羽的天气没什么变化,新春时节已见绿芽枝头展。
二弟寒石身边多了个娇人儿,寒祁仍是冷且残的性子,父皇死了,皇后死了,他的母亲也死了。曾让他魂牵梦萦的故国,景色依旧人事全非。
寒凝说昭阳终究不是他的家乡,无论夏羽容不容得下他这个皇七子,他生是夏羽人死亦为夏羽魂。
「寒沁留在昭阳是有牵挂,对我来说这里太冷。」寒凝偏过目光望着远方一点,神情寂寞地。
深深地看着七弟,想着擎阳,想起幸福的十一弟寒沁,缓缓闭上眸,决定回夏羽一趟。
寒凝与现今夏羽市寒祁之间发生过什么,太宁不用详问也猜得出来,亦晓得寒凝希望回夏羽不等于接受寒祁的爱情。
那么由他出面吧,给寒凝喘息空间,教寒祁什么是追人的手法——他的心怎么被擎阳夺走。
擎阳从来不是个柔和温软的人,待他温柔是一回事,说着放手是一回事,而今他回到昭阳宫中一切又是另一回事。
或许是害怕他再度逃奔,擎阳明面上任他在京里游走,做未决、当太宁,实际上派在身后追踪的人未曾间断过。
擅用权谋的男人老利用他心软,待他温存却威逼他身边的人,由别人看守着他的行动;封后大典时京城警备会增加,对他的戒备却放松许多,若不趁此时离开他逃得掉才怪。
他渡过昭阳国境时,想着在宫里又气又急的擎阳,忍不住放声大笑,等一切安定后他会回去的,回去做昭阳君王的后。
寒祁见到寒凝时难掩激动,他端坐椅中轻轻微笑,又想起北国之霸君。
表情徒地寂寥,心里抽抽地痛着,想立即回去。
当夜,没有向弟弟们道别,他牵着马儿独自往北行。
回到他爱的人身畔——
既然是回宫,自然不需掩人耳目,大剌剌地掏出金牌通关归来,拒绝守将的护送,由得他们快马加鞭回报昭阳帝君,刻意放缓步伐把一天路走成三天,三天路……第三天犹未见到擎阳出现在道上,他好生愉快地晓得北境霸主怕是将他的离去当成拒爱,此刻大概心情欠佳在皇城里生闷气,又要故作大方死撑着不来接他。
恋人如此有趣,叫他怎么不快乐到哼起小曲。
昭阳帝的耐心大概用得一乾二净,在京城门口即看见他一身简装,目光精锐地瞪视来来往往小老百姓,吓得守城士兵直发颤。
拜练武之赐太宁眼力极佳,远远望着擎阳面上寒霜,在瞧见他后先是皱眉、着恼、无奈,最后化在柔和笑靥里,迎上他。
虽然心里高兴,玩心正重的太宁却没打算放过擎阳,经过他身侧时故意冷睨着,策马往宫里去不理会擎阳痛苦紧闭的眸。
顾着抱小孩不理他的事,太宁气可还没消呢。
宫门的守卫没胆拦他,倒是有个人死命往城门跑,通知擎阳去也。殊不知擎阳早知道他回宫了……嗯,难不成擎阳以为他会跑回太平庄的商号?
皇城里一如往昔大至没什么变化,仅是霜融了,枝梢染上点点绿意,暖暖阳光映得万物皆成美景。
太宁安顿好马儿,准备到清平殿洗涤尘埃时,冷不防被个坚实臂膀抱了个满怀。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从他耳后传来的声音,饱含伤楚。
「我不回来,你不准备攻打夏羽?」太宁以嘲讽口吻诉出玩笑话。
身后人仅将脸埋入他颈肩,一时没能回答。
太宁沉默地任他拥着,在擎阳看不到的面庞上勾起笑,忽然觉得他果然爱着这个男人。
半晌后,低沉声音悠悠传来。「……不会,我不想你再恨我。」
听着让人心疼的话,太宁覆上擎阳大掌,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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