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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父-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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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布拉西这次倒是为了完成一项正常任务。他对斐洛必娜说:有个妇女快要临盆了。这个妇女的家离这个居民区还有一段路,她必须同他一块儿到那里去。斐洛必娜立即感到这个问题有点蹊跷。那天晚上布拉西那残暴的面孔简直就像疯子,他显然是被魔鬼缠住了,她拼命声明说,她只给那些知道底细的娘儿们接生。但是他给她硬塞了一把绿色钞票,并粗暴地命令她跟着他走。她给吓得不敢说个“不”字。 
  街道上停着一辆福特牌汽车,上面的司机同路加·布拉西是一丘之貉。汽车开了不过三分钟就到了长岛镇的一幢小小的木板房子里,原来是供两家人居住的房子,如今显然全部由布拉西和他那一帮坏蛋租用了。当时,另外几个流氓在厨房里一面打扑克一面喝酒。布拉西把斐洛必娜领到楼上一间卧室里,床上躺着一位年轻美丽的姑娘,看上去像爱尔兰人,肚子胀鼓鼓的。这个可怜的姑娘看上去是给吓坏了。她一看到布拉西,就吓得把头转过去。说真的,布拉西那张凶恶的脸上杀气腾腾的样子是她一生所看到的最吓人的凶相了。(说到这里,斐洛必娜又在自己的胸前划了个十字。) 
  长话短叙,且说布拉西离开了卧室,来了两个人协助产婆。婴孩生下来了,妈妈筋疲力尽,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布拉西来了,斐洛必娜用毯子把新生婴孩裹起来,递给了他,并说:“如果你就是她爸爸的话,那就请把这个女娃娃接住吧。我的工作就算完成。” 
  布拉西瞪着她,凶神恶煞,真像疯子。 
  “对,我就是她爸爸,”他说,“但是,我可不要这种玩艺儿活下去。快给我拿到地下室里,丢到火炉里。” 
  斐洛必娜一时间觉得不大懂他的意思,他用了个“种”字她实在迷惑不懈。莫非他的意思是说这个姑娘不是意大利人?不然,莫非他的意思是说这个姑娘的身份是最下贱的?或简单地说,嫌她是妓女?当时,她断定他是开了一个粗野的玩笑。她简简单单地说:“孩子是你的,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同时,她把包着的那个玩艺儿试着向他递了过去。 
  恰在这个时候,那个筋疲力尽的妈妈醒过来了,把身子转了一下,侧面躺着,面对着他们。她回过头来,刚好看到布拉西用拳头凶恶地捶打包着的那个玩艺儿,简直要把新生婴儿砸碎在斐洛必娜的怀里。当妈妈的有气无力地说:“路磕路磕,我很寒心。” 
  于是,布拉西转过脸,正面对着她。 
  据斐洛必娜说,当时的情况很可怕,非常可怕。他们简直像一对发了疯的野兽。他们的仇恨弥漫着整个房间。在那个时刻,对他俩来说,别的什么东西统统都不存在了,甚至连新生的婴儿也不再存在。只存在着一种不寻常的感情,一种残忍的色鬼的欲望,实在违背人之常情。你们知道,他们俩已经永远给打入地狱了。当时,路加·布拉西回头望着斐洛必娜,粗声粗气地说:“我叫你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吧,我会让你发财的。” 
  斐洛窟娜给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摇了摇头。最后她打起精神说:“你自己去办吧,你是她爸爸,随你怎么办吧。” 
  布拉西一言不发,他从衬衣里掏出了一把刀。 
  “我要割断你的喉咙,”他说。 
  她当时一定是被吓得休克了,因为关于以后的情况她只记得大家都站在地下室的方形铁炉面前。斐洛必娜仍然抱着用毯子裹着的婴儿,婴儿一声不响。(斐洛必娜说,要是婴儿哭起来,要是我当时动动脑筋把婴儿掐一下,婴儿哭起来,那个恶魔也许会表现出一点恻隐之心。) 
  这时,肯定有一个男人把炉门打开了,里面的烈火已经看得清洁楚楚了。地下室里只留下她同布拉西。烟筒发了潮,地下室里弥漫着焦臭味。布拉西又把刀抽了出来,毋庸置疑,他想杀死她。一边是炉子里的熊熊烈火,一边是布拉西那对凶恶的眼睛。他的脸简直就像魔鬼模样的屋檐滴水嘴。他把她推向开着的炉门。 
  说到这里,斐洛必娜戛然而止。她双手并起,放在膝上,直盯盯地望着迈克尔。他明白她需要什么,他明白她是多么需要用沉默的方式向他说明问题。他轻轻地问她:“当时你怕吗?”她点了点头。 
  她又喝了一杯葡萄酒,又在自己胸前划了个十字,叽叽咕咕地念了一段经,然后才又继续讲述自己的故事。当时,人家给了她一沓钞票用汽车把她送回家了。她心中有数,要是她吐露一个字,她就会遭到杀害。但是,两天之后,布拉西把那个年轻的爱尔兰姑娘杀死了。接着他就被警察逮捕了。斐洛必娜给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就来到教父跟前,讲了这件事。他命令她严守机密,别的一切都归他负责处理。当时,布拉西还不是考利昂的人。 
  在考利昂老头子把事情疏通之前,路加·布拉西企图在牢房里自杀,想用一片玻璃割断自己的喉咙。他被转到了监狱医院。当他复原的时候,考利昂老头子把一切都安排就绪了。结果,警察把布拉西犯了谋杀一案拿到手里,却无法在法庭上证明布拉西是有罪的,于是布拉西获释了。 
  虽然考利昂老头向斐洛必娜保证,她既没有必要害怕路加·布拉西,也没有必要害怕警察,但她还是心神不安,从此再也不干接生的老本行了。最后,她说服丈夫,把那个食品杂货店卖掉,然后他们夫妇就回到了意大利。她丈夫是个很精明的人,给他说什么他都能正确地理解。不过,他却是个随波逐流的人。在意大利,他竟把他们夫妇俩在美国当牛作马积蓄下来的财产全花光了。因此,他死了之后,她就给人家当了佣人。到此,斐洛必娜就讲完了她的故事。她又喝了一杯葡萄酒之后,对迈克尔说:“我祝福你爸爸,我每次提出要求,他都要给我寄钱来。他把我从布拉西的魔爪里救·了出来。你转告他吧,我每天晚上都为他的灵魂祷告,他根本用不着怕死。” 
  她走后,迈克尔问托马辛诺老头子:“她讲的是真的吗?” 
  这位黑帮头目点了点头。迈克尔想:难怪没有人愿意给他讲这个故事。非凡的故事,非凡的路加。 
  第二天早晨,迈克尔本来想同托马辛诺老头子进行一次全面讨论,但却听说有个信使送来了急件,因而老头子有事到巴勒莫去了。那天傍晚,托马辛诺老头子回来后,把迈克尔拉到一旁去谈话。他说,从美国传来了消息,这个消息使他很伤心,桑地诺·考利昂被杀害了。 

第二十四节



  清晨柠檬色的阳光充满了迈克尔的卧室。他醒来后,用自己那热乎乎的皮肤摩擦着阿波罗妮姬那光润的身体,把她弄醒了。虽然经过了好几个月的完全占有,他还是不满足,还是要赞叹她的美,珍惜她的情。 
  她离开了卧室,到楼下洗澡间去洗澡,穿衣服去了。迈克尔仍然赤棵裸的,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使他感到很清新,便点了一支香烟,轻轻松松地躺在床上。这是他们俩在这幢房子里,在这个别墅度过的最后一个早晨。托马辛诺老头子已经安排好了,要把他转移到西西里南海岸去。阿波罗妮娅刚好是怀孕的第一个月,想回娘家待上几个星期,再到新的秘密避难所同他团聚。 
  头一天晚上,在阿波罗妮娅上床后,托马辛诺老头子同迈克尔在花园里聊天。老头子愁容满面,精神不振,坦率地说,他对迈克尔的安全很担心。 
  “你结了婚,就公开露面了,”他对迈克尔说,“我感到诧异的是,你爸爸没有安排你到别的地方去躲一躲。说来说去问题就在于我本人目前正同巴勒莫新音出来的野心家闹矛盾。我主动提出了一些公平合理的安排,这样他们就可以从中捞到比他们应得的还要多的油水。但是那伙地痞流氓贪得无厌,寸利必得,他们已经玩弄了一些鬼把戏,设置了一些圈套,但要杀害我这个人可不那么容易。他们必须明白,我也不是好惹的,要制服我可也不那么容易。年轻人都有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毛病。他们不讲道理,想把公井里的水全部攫为己有。” 
  接着,托马辛诺老头子告诉迈克尔说,法布里吉奥和加洛打算同他一道坐“小罗密欧”,去给他当保镖。托马辛诺老头子就在今晚给他送行,因为明天一大早,他就得动身到巴勒莫去。迈克尔没有把这次搬动的事告诉塔查大夫,因为这位大夫当晚要到巴勒莫去过夜,怕他乱说话而走漏消息。 
  迈克尔也旱知道托马辛诺老头子处境困难。武装警卫通宵巡视别墅围墙,另有几个带着滑膛枪的忠诚牧民昼夜守卫在房子里面。托马辛诺老头子本人也全副武装,另外还有一个保镖时刻跟随着他。 
  上午的太阳太晒人了。迈克尔掐灭了香烟头,穿上了工作裤,工作衫,戴上了大多数西西里男子常戴的那种鸭嘴帽。他还赤着脚,把身子探出窗外,看到法布里吉臭在花园里的一把椅子上坐着。他正懒洋洋地梳理他那浓密的黑头发,他那支滑膛枪随随便便地斜着放在花园里的桌面上。迈克尔吹了一声口哨,法布里吉奥抬头望着迈克尔的窗口。 
  “准备汽车,”迈克尔朝下向他喊道,“再等五分钟我就要出发。加洛上哪儿去了?” 
  法布里吉奥站了起来。他的衬衫前襟是敞开的,胸前的蓝、红两色线条所构成的刺花露了出来。 
  “加洛到厨房里去喝咖啡去了,”法布里吉奥说。“你的妻子打算同你一道去吗?” 
  迈克尔眯着眼打量着他,蓦地感到最近好几个星期以来,法布里吉奥的目光过分地盯着阿波罗妮娅。迈克尔冷冰冰地说,“眼下不去。她要先回娘家住几天,过后再会。”他注视着法布里吉奥急急忙忙走进了用作“小罗密欧”停车的小屋。 
  迈克尔下楼洗澡去了。阿彼罗妮娅已经不在洗澡间。她很可能是在厨房。她想用亲手给他做早餐的办法来减轻她的罪过。她感到自己有罪是因为她在去西西里边远地区之前,又想要回一趟娘家而不得不让他过一段单身汉生活。托马辛诺老头子将负责安排把她转送到迈克尔拟定要去的地方。 
  在楼下厨房里,那个叫作斐洛必娜的老太婆给他端来了咖啡,并祝他一路平安。 
  “将来我向我爸爸转达你的问候,”迈克尔说。 
  她点了点头。 
  加洛来到厨房,对迈克尔说:“汽车就在外面等着,要我去拿你的皮包吗?” 
  “不用了,我自己拿,”迈克尔说。“阿波拉上哪儿去了?” 
  加洛笑了:“她正坐在驾驶室想开车,想得要命。她在回到美国之前,就会成为一个地道的美国太太。” 
  在西西里,一个农村妇女想开汽车,这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今古奇谈。但是,迈克尔有时就让阿波罗妮姬驾驶“小罗密欧”,绕着别墅围墙里侧转圈子,不过每次他都坐在她身旁,因为她有时候踏刹车,心里一急就踩到油门上了。 
  迈克尔对加洛说:“快找法布里吉奥去,就在汽车里等着我。”他走出厨房,跑上楼,到了卧室。他的皮包早已装好了,在拿皮包之前,他从窗口朝外张望了一下,看到汽车是停在门廊台阶下面而不是停在厨房门口。阿波罗妮娅在汽车里坐着,她的双手好像小孩子在玩耍似地在方向盘上动来动去。加洛正在给后面座位上放午餐提篮。接着,迈克尔看到法布里吉奥出了别墅大门。他究竟为什么要出去?他还看到法市里吉奥回头看了一下,神色莫名其妙,有点鬼鬼祟祟。他得把那个该死的牧民教训教训才行。迈克尔下了楼梯,决定顺便穿过厨房,再看看斐洛必娜,向她最后告别一下。他问那个老太婆:“塔查大夫还在睡觉吗?” 
  斐洛必娜皮笑肉不笑地说:“老公鸡不能报晓了,不能欢呼太阳初升了。大夫昨晚上就到巴勒莫去了。” 
  迈克尔哈哈大笑起来。他走出厨房门,一阵柠檬花香扑鼻而来,即使他那鼻窦是塞着的,也还是能闻出香气。他看到阿波罗妮娅在十步远的停车道上从汽车里向他招手。他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就是要他待在那儿,她想把汽车开过来,开到他跟前。加洛站在汽车旁边,呲牙咧嘴地笑着,他一只手提着滑膛枪的背带,枪在下面一甩一甩的。但是,仍然不见法布里吉奥的影子,此刻,没有经过任何推理过程,他恍然大悟,于是对他妻子大声喊道:“别开!别开车!”但是,阿彼罗妮娅刚踩油门,搭上火,只听得轰隆了一阵巨响,他的喊声早被淹没在强烈的爆炸声中了。厨房门也给炸成了碎片;迈克尔被冲击波扔出足足十步远。别墅屋顶上的石头塌了下来,打在他的肩膀上,一块石头从他的脑壳上擦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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