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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楂树之恋-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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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说:“你干什么呀?我又不是没手。” 

  
他讪讪地看着她,没有答话。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次跟他一起走山路后,她跟他说话就变得很冲,特别是当着外人的时候,总有点恶狠狠的样子,好像这样就能告诉大家她跟他没什么。 

  
而他正相反,以前他跟她说话,总是象个大人对小孩说话一样,逗她,开解她。但现在他胆子好像变小了一样,仿佛总在揣摩她的心思,要讨她喜欢似的。她抢白他一句,他就那样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再不敢象以前那样,带点不讲理的神情跟她狡辩了。他越这样可怜巴巴,她越恼火,因为他这个样子,别人一下就能看出破绽。 

  
刚回来的那几天,老三还像以前那样,见她在房间写村史,就走进去说要帮她写。她小声但很严厉地说:“你跑进来干什么?快出去吧,让人看见…” 

  
他不象以前那样固执和厚颜无耻了,她叫他出去,他就一声不吭地在门口站一会,然后就乖乖地出去了。她能听见他在堂屋跟大妈她们说话。有时她要到后面去,得从堂屋穿过,他总是无声地望着她从跟前走过,他不跟她说什么,但他往往忘了答别人的话。 

  
她听见大嫂说:“老三,你说是不是?”而他就“噢”地答应一声,然后尴尬地问:“什么是不是?” 

  
大嫂笑他:“你这段时间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跟你一说几遍你都不知道别人在说什么,跟我那些调皮生一样,上课不注意听讲。” 

  
这话差点让静秋蹦起来,感觉大嫂已经把什么都看出来了,只不做声,好让他们进一步暴露自己,等到证据确凿了,再一网打尽。她想警告老三一下,但又没机会。 

  
后来,在饭下面埋香肠埋鸡蛋的事又发生了几次,每此都把静秋搞得狼狈不堪。她决定要跟老三好好谈一下,他再这么搞,别人肯定看出来了。他当然不怕,因为他在工作了,谈朋友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她还是学生,他这样搞,不是害了她吗? 

  
正好有天老大志宏从严家河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叫老魏的人回来,说是个开车的,昨天晚上他的车撞死了一头野鹿,他们几个司机就把鹿抬回去剐了,把肉分了。志宏也拿了一些回来,给大家开个荤。 

  
志宏叫静秋去叫老三来吃晚饭,说老魏的手表坏了,要老三帮忙修修,老魏就是为这事过来的。 

  
静秋得了这个圣旨,就大大方方地去工棚找老三。走在路上的时候,连她自己也觉得好笑,有没有圣旨,外人怎么知道?你有圣旨,别人也可以认为你是借机去找他的。但人就是这么怪,是大哥叫她去叫老三的,她去的时候,心里就是坦然的,就不怕别人误会,真不知到底是在怕谁误会。 

  
还没到工棚,她就听见手风琴声,是她熟悉的,她站在那里,想起来西村坪的第一天,也是在这样一个暮色苍茫的时候,也是在这个地方,她第一次听见他的手风琴声。那时她只想能见到这个人,跟他说几句话。后来她也一直盼望见到他,几天不见,就难受得失魂落魄。 

  
但自从那次跟他一起走山路,她的心情好像就变了一样,总是害怕别人知道什么了。她想,我的资产阶级思想真的是很严重,而且虚伪,因为我并不是不想跟他在一起,我只是怕别人知道。如果那天不被志刚看见,保不住我还会天天盼望跟他在一起,真可以说志刚挽救了我,不然我肯定滑到资产阶级泥坑里去了。 

  
她傻呼呼地站了一会,胡思乱想了一阵,又下了几个决心,才去敲老三的门。他开了门,见是她,好像很惊讶一样,脱口说:“怎么是你?” 

  
“大哥让我来叫你去吃饭的” 

  
“我说呢,你怎么舍得上我这里来。”他给她找来一把椅子,又给她倒杯水,“我已经吃过饭了,说说看,老大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看我要不要过去吃一筷子。” 

  
静秋站在那里不肯坐:“大哥叫你现在就过去,有个人表坏了,叫你去修的。大哥带了一些鹿肉回来,叫你去吃” 

  
老三同寝室的一个中年半截的人开玩笑说:“小陈哪,鹿肉可不要随便吃噢,那玩艺火大得很,你吃了又没地方出火,那不活受罪?我劝你别去…” 

  
静秋怕老三听了他的话,真的不去了,连忙说:“不要紧的,鹿肉火大,叫大妈煮点绿豆汤败火就行了。” 

  
哪知屋里的几个男人都嘻嘻哈哈笑起来,有一个说:“好了好了,现在知道怎么出火了,喝绿豆汤,哈哈” 

  
老三很尴尬地说:“你们别瞎开玩笑”说完,就对静秋说,“我们走吧。” 

  
来到外面,他对她抱个歉,说:“这些人常年在野外,跟自己的家属不在一起,说话比较随便,爱开这种玩笑,你不要介意。” 

  
静秋搞不懂他在抱什么歉,别人就说了一个鹿肉火大,不至于要他来帮忙道歉吧?吃了上火的东西多着呢,她每次吃多了辣椒就上火,嘴上起泡,有时连牙都痛起来,所以她不敢多吃。 

  
而且爱开玩笑跟家属在不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她觉得他们说话神神鬼鬼的,又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不过她懒得多想,只想着怎么样告诫他不要在她饭里面埋东西。 

  
他们仍然走上次走过的小道,大多是在田埂上走。老三要静秋走前面,她还是不肯。他笑着说:“怎么?怕我从后面袭击你?”他见她没搭腔,也不好再说下去了。 

  
走了一段,他问:“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我生你什么气?” 

  
他解嘲地笑了一下:“没有就好,可能是我想太多了,我怕你在怪我那天在山上”他转过身,看着她,慢慢退着走,“那天我是太…冲动了一点,但是你不要往坏处想” 

  
她赶快说:“我不想提那天的事。你也忘了那事吧,只要以后我们不犯了就行。我现在就怕志刚误会了,如果传出去” 

  
“他不会传出去的,你放心,我跟他说过的” 

  
“你跟他说过,他就不会传出去了?他这么听你的?” 

  
他似乎很尴尬,过了一会才说:“我知道你很担心,但是他也只看见我背你,那也没什么,这河里经常有男人背女人的。听说以前这河里没渡船,只有‘背河’的人,都是男的,主要是背妇女老人小孩。如果那天是志刚,他也会背你的。这真的不算什么,你不要太担心。” 

  
“但是志刚肯定猜出我们一起从县城回来的了,哪里会那么巧,正好在山上遇到你?” 

  
“他猜出来也不要紧,他不会说的,他这个人很老实,说话算数的。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担心,我想跟你谈谈,叫你不用担心,但是你…总是躲着我。你放心,即使志刚说出去,只要我们俩都说没那事,别人也不会…相信的” 

  
“那我们不成了撒谎了?” 

  
他安慰说:“撒这样的谎,也不会害了谁,应该不算什么罪过。即使别人相信志刚说的话了,我也会告诉他们那没你的事,是我在追求你,拦在路上要背你的” 

  
一个“追求”把静秋听得一惊,从来没听人直接用这个词,最多就说某某跟某某建立了深厚的无产阶级感情。在他借给她的那些书上看到“追求”这个词的时候,也没觉得有这么刺耳,怎么被他当着面这么一说,就听得心惊肉跳的呢? 

  
他恳求说:“你别为这事担心了好不好?你看你,这些天来,人都瘦了,两只眼睛都陷下去了” 

  
她心里一动,呆呆地看他,暮色之中,她觉得他好像也瘦了一样。她看得发呆,差点掉田埂下面去了。 

  
他伸出手来,央求说:“这里没人,让我牵着你吧…” 

  
她四面望了一下,的确没人,但她不知道会不会从什么地方钻出人来,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人在一个她看不见的地方看着他们。她不肯把手给他:“算了吧,别又闹出麻烦来。” 

  
“你是怕别人看见,还是不喜欢我牵着你的手?” 

  
“这有什么区别吗?”她有点不客气地说,“还有啊,你以后不要往我饭下面埋东西,让大妈他们看见,不等于是给人一个证据吗?” 

  
他有点迷惑不解:“往你饭下面埋东西?我没有啊。” 

  
“你别不承认了,不是你还能是谁?每次都是你去的时候,我碗里才会埋着香肠啦,鸡蛋啦什么的,搞得我跟那些小媳妇一样,三魂吓掉两魂,每次都扔猪水缸里了。” 

  
他站住了,看着她,认真地说:“真的不是我,可能是志刚吧。你说每次都是我去那里的时候,可能刚好是我带了菜过去,才有东西埋。但我确实没有在你碗里埋东西,我知道那会把你弄得很难堪的,所以我只能是多买一些,拿过去大家吃,你也就能吃到了” 

  
她惊讶极了:“不是你?那…还能是谁?难道是志刚?”她想到是志刚,就舒了一口气,“如果是他就不要紧了。” 

  
他脸上的表情好像很难受一样:“为什么你不怕别人说你跟他呢?”



10



一连过了好些天,都风平浪静,连静秋也开始相信不会有什么事了,大概志刚真的是个老实人,答应了老三不说出去,就真的不会说出去,她多少放心了一些。 

  
心比较安定了,静秋就开始帮志刚织毛衣,她目测了一下志刚的身高胸围,就起了针,挑选了一种比较粗犷但又好织的花,就开始织起来,想赶在走之前织完,所以每天都织到很晚才睡觉。 

  
大妈看见了,就说:“不急,不急,织不完,你带回去织,织完了再叫我们志刚去拿,或者你来玩的时候带过来。” 

  
静秋一听,越发想赶在走之前织完了,免得留下一个尾巴,以后就得再见志刚。很奇怪的是,她不怕别人误会她跟志刚有什么,她只怕志刚自己有那个心思,到时候她不能答应他,就伤害他了。 

  
有一天,大妈跟静秋两个人拉家常,静秋说起妈妈身体不好,经常尿血,但查不出是什么原因。医生总是开证明,让她妈妈买核桃和冰糖吃,说可以治血尿,妈妈吃了很有效。不过核桃冰糖都是紧俏物资,即使有医生证明,也不容易买到。 

  
大妈说:“你大嫂娘家就有核桃树,以后叫你大嫂回娘家的时候带些过来,你拿回去给你妈妈治病。” 

  
静秋听大妈这样说,高兴死了。她妈妈尿血的毛病已经很久了,什么方子都试过了,打鸡血针,摆手疗法,等等,只要是不花很多钱的方法,都试了,但就是没用。严重的时候,送去检验的尿象血一样红。 

  
她立即跑去问大嫂。大嫂说:“我娘家那边的确有核桃树,但离这里太远,谁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娘家去?不过我会给娘家写封信,叫他们把核桃存在那里,我回去的时候就给你带些过来。” 

  
“那…你们家核桃卖多少钱一斤?” 

  
大嫂说:“都是自家的树,要什么钱?我们那里交通不方便,也不能拿到山外去卖,再说现在‘割资本主义尾巴’,连自留山、自留地都恨不得收回去,哪里还让卖核桃?秋丫头,我们一家都拿你当自家人的,只要能治好你妈妈的病,你就是把一棵树都放倒了都没关系。” 

  
静秋感激不尽,但不好意思催着大嫂写信,只说:“谢谢你了,你有空了帮我写封信去你家…,我找个时间自己去拿。我妈妈这病不治好,我真怕她有一天血流尽了” 

  
过了几天,志刚把一个篮子提到静秋房间来了,说:“你看够不够。”说完就走了。静秋一看,是满满一篮子核桃,她愣住了,难道是大嫂叫他跑到她娘家去拿回来的? 

  
她狠狠地忍了半天才把眼泪忍回去。她早就发了誓的,说今生再不流一滴泪,因为她小时候流了太多的泪,深知流泪于事无补。她立志要做一个坚强的人,因为哥哥和爸爸在乡下,妈妈身体不好,妹妹比她小五岁,她就是家里的中流砥柱了,所以她的口号是:流血流汗不流泪。 

  
她跑去找志刚,想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找了一会,看见志刚坐在屋山头(侧面)吃饭。她走过去,站在那里,看他大口大口地吃饭,象是饿极了一样。 

  
她问:“你去大嫂娘家了?” 

  
“嗯。” 

  
“远不远?” 

  
“不远。” 

  
静秋望了一眼他的脚,发现一双鞋都走破了,脚趾头露了出来。她说不出话来,只呆呆地看那鞋。他看见了,赶快把鞋脱了,踩到脚下去,羞愧地说:“我脚重,费鞋,是想打赤脚的,但山里冷” 

  
她有点哽咽,死命忍住了,问:“是大嫂叫你去的?” 

  
“不是。想早点拿来,你妈吃了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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