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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晃悠悠 作者:石康-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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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手插在兜里,华杨告诉我,陆然和老X吹了。我听了点点头,华杨也没往下说,我们穿过操场,走过通往校门的甬道,出了学校,换了两次公共汽车,来到我们的排练房,除去陆然,大家都到了,我们开始排练一首叫做《永远不回家》的歌,徐通的鼓点老出问题,他敲得高兴了就爱卖弄一番,把鼓打得和音乐彻底失去联系,他自己还以为不错呢,我们都没有说他什么,直到他在一个小节上突然停住,对我和华杨抱怨说没配合他为止,华杨把电吉它往椅子上一放就走到门边,脚下不留心踢掉了电源插头,我对徐通说:〃你丫敲的是什么玩艺儿?〃徐通就冲我一通嚷嚷,本来这是乐队在排练中时常遇到的小事,但那天徐通就像有病似的对我们疯狂指责,他来自中央美术学院,是个大笨蛋,这点不仅我们清楚,连陆然都清楚,徐通敲鼓忽快忽慢,忽强忽弱,有时突然消失,我们回头一看才知道,原来他在那里弄他那个鼻子……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我从来没有说过他什么,不幸的是,徐通是个狂热的摇滚迷,平时我不来排练的时候,他老来,没完没了地练习,有时我们走在街上,我总设法不挨着他一块儿走,因为他的手就像多动症一样不停地上下摆动,叫人心烦,他长着~个大得足足有十斤西瓜那么大的一个脑袋,脸平平的,鼻子从脸的中央做然浮出,犹如大海中的一个小岛,眼睛小得不留心就会忽略过去,嘴巴和鼻子之间距离甚远,下巴特短,就如同被谁用锯锯掉了一样,后脑勺儿自上而下垂直而落,就像悬崖,别的乐队到我们这里来玩,听完我们演奏都说敲鼓的不行,我们谁也没把这话转告他,也许这是我们的一个错误,因为他越来越自鸣得意,而且,就连我们也不放在眼里,陆然有一次差点又去找来一个鼓手,还是我们给劝住的,但这一切,徐通不知道,他有他自己的追求,我知道他是怎么追求的,他一遍遍听那盘麦克尔·杰克逊的拼盘儿,照着里面的每一首歌的鼓点拼命练习,练得有点像了他就说自己又有了一个绝招,他的绝招不使也罢,一使出来就弄得大家都心慌意乱,刚认识他时他留着长发,现在变成了板儿寸,此时我们就面对着这个叫我们觉得非常丢人的脑袋,听他在那里大喊大叫,顺便提一句,就在不久前的一个摇滚PARTY上, 
              我们试奏一曲,正是徐通,在华杨唱完后一通猛敲,弄得我们在台上特尴,因为我们平时练习时没有这一段,未了,此人居然学着我的破录像带中的某个乐队的鼓手,把手里拿着的两支鼓锤儿扔向台下,台下站着黑压压的一片人群,我站在台前,挨着左边的那个喇叭,什么也听不见,但从人们的口形中好像看出他们不是跟着我们唱,而是在喊〃下去吧〃,片刻之后,叫人泄气的事情出现了,徐通那两只鼓锤被从台下扔了回来,幸亏扔回来了,不然我们还得凑钱买新的,这件事我们谁都没有再提起过,陆然曲折地对华杨说,以后咱们不去PANTY了。  
  徐通站在他那一堆鼓后面,唱了一会儿独角戏,没有人接火,他又坐了回去,发泄似地狂敲起来,刘欣用手势制止住他,说:〃你烦不烦呀!〃  
  徐通说:〃我不烦。〃  
  刘欣说:〃那就敲吧!〃  
  徐通果然又敲了起来。我走出屋子,看到华杨一个人站在前面不远的一棵树下,正在抽烟,这时辛小野和刘欣也走了出来,刘欣冲我说:〃咱孤立丫的。〃  
  我们一行人往回走,华杨送辛小野回学校,刘欣自己走了,我回到安定门,推门进去,阿莱正在那里看我从陆然那里借来的一盘录像,叫做《卡门》,通盘都是西班牙舞, 
              阿莱看得津津有味, 见我这么早回来有些奇怪,按了一下暂停问我:〃你是不是没去呀?〃  
  我说:〃去了,和徐通吵起来了,没劲。〃  
  她说:〃怎么啦?〃  
  我说:〃丫有病。〃  
  阿莱说:〃至于嘛?〃  
  我说:〃你接着看吧,没事儿。〃  
  阿莱说:〃陆然来过电话,他说你要晚上回来没事就呼呼他。〃  
  我呼了陆然,不一会儿陆然回电话,我问他:〃有事么?〃  
  陆然说:〃没事儿。〃  
  我一听就觉得不对劲儿,我说:〃在哪儿呢?〃  
  他说:〃在家。〃  
  我问他:〃晚上喝酒吗?〃  
  他痛快他说:〃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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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在真武庙附近的一个小饭馆里,我和陆然都喝得大醉,我们喝了不知多少瓶啤酒, 陆然自己还喝了半瓶二锅头,他对我讲起了老X,看来华杨的消息一点不假,他和老X吹了。  
  看得出, 和老X分手弄得他有些难过,从我的角度看,与其称之为难过,不如称之为不理解, 他好像根本没有弄清楚老X是怎么回事就跟她完了,也就是说,他将永远没有机会弄清楚老X是怎么回事了,而老X离开我时,我是这么认为的这下我永远不用再费心思去弄清楚她是怎么回事了!  
  这就是我和陆然的区别。  
  陆然用了大约十分钟时间讲了讲他和老X的事,就在前天,他去老X的宿舍找她,她不在, 于是给她留了一张条儿说他去一个摇滚派对了,令他非常不解的是,老X也在那儿,一只手吊在一个三流乐手的脖子上,一只手端着一筒日本生力黑啤酒,用陆然的话讲,他于是〃干了一件一生中最大的蠢事冲过去给了那个乐手一酒瓶于反手又给了老X一记耳光,老X尖叫起来,跑到一边,那个乐手现在住在海军总医院,就是这么一回事。〃他一连气说完了这些,又喝了半杯啤酒,〃可一点迹象也没有, 
              哪怕是蛛丝马迹也找不到……这之前,我和老X一切正常,一星期前还在我那里练过一回,她像往常一样,既不对我特别温柔,也不冷淡,也没有对我说起过她又跟别人搞上了,就是那么突然,我也昏了头……到底出了什么事?〃  
  陆然看着我,我低下头,陪他干了一杯,那一杯干完之后,他不再提老X的事,突然对我说起他想写的一首歌来,名字叫做《纯净海滩》,随后的三个多小时里,他不断向我提起纯净海滩,仿佛他正置身于纯净海滩一样。  
  纯净海滩是陆然梦想中的一片海滩,他坚持相信在世界上有这么一个海滩,海水碧蓝碧蓝的,白色的海鸥在上面飞翔,沙滩是白色的,平整得就像纸一样,上面连一丝海乌的爪印也没有,沙粒在阳光下闪着光,天上没有云,在远方,海和天混在一起,分不出界线,那里没有人迹,海水涌起,冲上沙滩,粉碎成泡沫,泡沫很快就一个个破灭了,海鸟从海水中衔起一条绿色的水草飞上天空,长长的绿色水草就像抽丝一样从海水中被叼出来,连续不断,海鸟拖着那根绿线越飞越远,直到看不见为止。  
  这就是纯净海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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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然醉得不成样子时,一手扶着桌面,一手端着酒杯,不停地给我讲他的纯净海滩, 他的眼睛通红,不知是很久没睡觉还是喝得大多了。半夜4点钟,我们从饭馆出来,歪歪斜斜地一直走到礼士路口,截住了一辆出租车,开了没有十步陆然就叫司机停车,他跪在地上,把头伸出,哇哇大吐,我从另一边门下了车,站在路边也吐了,司机趁机骂了我们几句,把车开跑了,我们走上复兴门立交桥,向西南方向望去,广播电影电视部的发射塔黑乎乎的伸向天空,街上这时已经出现了收班的环卫工人,有几个烧长跑的从我们背后跑过,汽车依!日一辆辆飞驰而去,红色的尾灯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和陆然靠着桥栏干,大有点冷,喝了大量的啤酒之后,我们站在桥上不久就打起了哆嗦,我用手挡住了风,点燃一支烟,靠着陆然抽,他两眼紧盯着桥下,身体在轻微摇晃,在夜色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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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陆然和老X散伙儿之后的那段日子里, 他的情绪坏到了极点,整个乐队也陷入了无可救药的涣散状态之中,接连两个星期,乐队没有一点在一起合练的迹象,徐通在一个天色阴沉的下午找到华杨,两人又去找到刘欣,他们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把我约到美术馆前面的一家饭馆,徐通请我们吃了一顿饭,看得出,他对那次吵架有些后悔,事到如今,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于是一群人一通真诚,在啤酒的泡沫中总算和好如初。  
  我们从下午4点一直喝到晚上9点多才分手,那时已是满街灯火,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牛毛细雨,我们在饭馆门口分手,我没坐车,在细雨中徒步往安定门走,一路上,路边的小树叶上不断地掉下大颗的雨滴,淋得我身上全是水,我点燃的一支烟不久也被雨水浸得透湿,很快就折成了两截,我扔掉烟,慢慢悠悠地往前走,我的头有点疼,刚才我们叫了一瓶曲酒,最后给一口闷了,因此走着走着就吐了起来,吐完之后出了一身冷汗,浑身无力,雨渐渐大了起来,路边的行人很少,那些穿着雨衣的骑车人匆匆从身边晃过,犹如被风吹得歪歪扭扭的断线的风筝,在路灯下一晃两晃地转瞬逝去,雨中,一切显得影影绰绰,关门的商店的铁皮下拉门上也有大滴的雨水悄悄滑落,空气中充满了冰凉潮湿的街道垃圾味儿。  
  前面一盏路灯不亮,下面的积水看不清楚,我过了马路,这时忽然肩头一凉,原来是雨水已经浸透了衣服, 正碰上一辆108路车经过,我跑了几步,追了上去,上了车,买了一张票,车过了交道口,直奔安定门,这时,雨忽然发疯似的狂下起来,风把雨水吹得几乎是横着飘飞,看起来就像是一缕缕烟雾。车过了安定门立交桥, 
              在安定门站前停下,我见势不妙,没下车,跟着108路一直坐到和平里总站,下了车,又往回坐,总算是到了家,雨已经变小了,我跳下车,往家走,一不小心踩进一个水坑,鞋全湿了,还灌进不少泥。  
  电梯上,我浑身透湿,比平时重了不少,站在那里,从一楼到十二楼的工夫脚下就形成两个小水洼,开电梯的老太太不满地盯住我脚下直看,好不容易走到家门口,一掏兜,发觉忘了带钥匙,我敲了几下门,希望阿莱在里面,可惜她今天没有来,我背靠门坐在地上,浑身冷得直打哆嗦,只得又坐电梯来到一楼传达室,给学校阿莱宿舍打电话,打了很久才打通,通过听筒,我听到阿莱趿着鞋,达达达地走向传达室,拿起电话,问:〃谁呀?〃一时间,她的声音显得又遥远又亲切,我告诉她,出门时没带钥匙,现在正在门外,阿莱说:〃活该!谁让你总丢三拉四的,我都上床睡觉了,等会儿啊,我给你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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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陆然和老X散伙儿之后的那段日子里, 他的情绪坏到了极点,整个乐队也陷入了无可救药的涣散状态之中,接连两个星期,乐队没有一点在一起合练的迹象,徐通在一个天色阴沉的下午找到华杨,两人又去找到刘欣,他们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把我约到美术馆前面的一家饭馆,徐通请我们吃了一顿饭,看得出,他对那次吵架有些后悔,事到如今,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于是一群人一通真诚,在啤酒的泡沫中总算和好如初。  
  我们从下午4点一直喝到晚上9点多才分手,那时已是满街灯火,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牛毛细雨,我们在饭馆门口分手,我没坐车,在细雨中徒步往安定门走,一路上,路边的小树叶上不断地掉下大颗的雨滴,淋得我身上全是水,我点燃的一支烟不久也被雨水浸得透湿,很快就折成了两截,我扔掉烟,慢慢悠悠地往前走,我的头有点疼,刚才我们叫了一瓶曲酒,最后给一口闷了,因此走着走着就吐了起来,吐完之后出了一身冷汗,浑身无力,雨渐渐大了起来,路边的行人很少,那些穿着雨衣的骑车人匆匆从身边晃过,犹如被风吹得歪歪扭扭的断线的风筝,在路灯下一晃两晃地转瞬逝去,雨中,一切显得影影绰绰,关门的商店的铁皮下拉门上也有大滴的雨水悄悄滑落,空气中充满了冰凉潮湿的街道垃圾味儿。  
  前面一盏路灯不亮,下面的积水看不清楚,我过了马路,这时忽然肩头一凉,原来是雨水已经浸透了衣服, 正碰上一辆108路车经过,我跑了几步,追了上去,上了车,买了一张票,车过了交道口,直奔安定门,这时,雨忽然发疯似的狂下起来,风把雨水吹得几乎是横着飘飞,看起来就像是一缕缕烟雾。车过了安定门立交桥, 
              在安定门站前停下,我见势不妙,没下车,跟着108路一直坐到和平里总站,下了车,又往回坐,总算是到了家,雨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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