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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晃悠悠 作者:石康-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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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起,呼吸短促,头略略摆动,一绺头发随之晃动不止,看起来竟是异常迷人,完毕后我垫了两个枕头在脑后吸一支烟,阿莱把头枕在我胸口上,张开眼睛望向天空,凉风轻拂我们露在被子外面的皮肤,翻了一个个的被子外面潮湿冰凉,一弯新月高挂中天,色泽光洁明亮,令人动心。阿莱把被子向上拉拉,忽然对我悄声说:〃咱们要是从这里飘下去该多好。〃  
  说罢长叹一声。  
  这是一句不吉利的话,因为我们正处于十二楼的阳台上,阿莱闭上眼睛,少顷从被窝中小心翼翼地钻出,一丝不挂地跪在床上,双臂架在阳台的栏杆上,久久一动不动。我扔掉两支烟头以后伸手摸她,她已浑身冰冷,皮肤犹如从冰箱中拿出的橡皮,并且轻轻打着寒颤,可仍旧不钻回被窝,我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朦胧睡去时,忽觉铁床一动,我感到她仿佛纵身一跃,跳下阳台,连忙伸出手去抓,阿莱惊叫一声,原来是我的幻觉,阿菜早已倒在我身边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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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0年秋天在我眼里已不再充满无穷魅力,而是过得短暂并令人消沉。树叶黄绿斑驳,行人匆匆麻木,这一切都来源于我的疲惫心态,事实上,我对大学的情绪此时已厌恶得无以复加,由于晚上不再弹琴,手中再也无闲钱可花,有时和阿莱出去又得挤公共汽车,买一件衣服也是左右徘徊,对于苦中作乐也兴趣大减,有时想到前程,也是一片茫然,生活死气沉沉,除了电子游戏能够暂时把我从现实中带出以外,并没发现什么新的叫人喜欢的东西,阿莱有时见我一夜一夜地玩电子游戏,对我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担心,但她依然陪着我一起玩紧张刺激的《空中魂斗》,她不玩的时候,我就一个人玩《俄罗斯方块》,这个游戏我总也玩不坏,可以没完没了地玩上三四个小时,直到手指失去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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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上午,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声准时响起,我走出教室,到楼道里抽烟,打火机怎么也打不着,我走到教室门口堵住从里面出来的李唯向他借火,他停在那儿,两只眼球在眼眶里转了有三四个来回,后面有个出来的同学直推他,他闪到一边。  
  我再次问他:〃有火吗?〃  
  他仍站在一边,半天才说:〃我想呢。〃  
  我把手伸进他的上衣口袋里摸,又伸到裤兜,他这才说:〃想起来了,在课桌里。〃  
  〃怎么不早说?〃  
  〃我不是说了吗?〃  
  我又截住在楼道里来回走动的焦凡:〃有火吗?〃  
  他掏出一个火石打火机递过来, 我接住以后打了好几下没打着, 他笑着说:〃我就知道你打不着。〃  
  说完从我手里接过打火机,翻开盖儿,对着墙壁只一擦,火苗突地跳起。我接过火机把烟点着,他仍在看着我,我把烟递到他手里,自己只好又点着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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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唯有个著名的三段论,第一是人吃的东西大多没有臭味,第二是人拉出的屎毫无例外都是臭的,第三是结论人的生活目的和条件是把无论什么东西都变得臭不可闻。  
  我也有个老掉牙的三段论,第一是人说实话要倒霉,第二是人不说实话也要倒霉,结论是人说不说实话都要倒霉。就如同李唯的三段论来源于他的实践一样,我的也是。  
  记得上小学时候,我在上学的路上碰巧和我们老师走在一起,他向我征求同学们对他讲课的意见,他是这么问我的一一、  
  〃同学们都怎么说?〃  
  〃挺好。〃  
  〃我想听实话。〃他挺严肃地看了我一眼。  
  〃废话连篇。〃我这样告诉他。  
  〃谁说的?〃  
  〃同学们说的。〃  
  〃哪个同学?〃  
  〃我也记不住了?〃  
  〃再想想。〃  
  〃想不出来。〃  
  〃真的?〃  
  〃真的。〃  
  〃那就是你了!〃  
  他轻而易举地得出结论。     
  
   
  
  
   
   
    
  
第十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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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唯到大三时想嗅比我们低一级管理班的一个女孩崩崩,崩崩身材修长,性格活泼,她参加了《青青诗社》,当时我们宿舍的焦凡也踪上了崩崩,两人为了崩崩开始了明争暗斗。  
  焦凡省下饭票买了一本《席慕蓉诗选》送给崩崩,李唯的办法是借给崩崩《一个世纪儿的忏悔》看,并给她朗诵其中某些动人的抒情段落,第一回合李唯失败了,因为崩崩并不爱看小说,她只喜欢诗,李唯为了挽回失败真是煞费苦心,他先后买了四本《席慕蓉诗选》,最后证明焦凡买的是本盗版书,里面仅有一首席慕蓉的诗。  
  新一轮较量是李唯中午和崩崩一起打篮球,焦凡的办法则是约崩崩骑车去玉渊潭游泳,起初,崩崩两个约会都去,直到有一天,李唯伸出双手接崩崩扔给他的一个球,不幸的是,球从双手间滑过,正打在他的鼻子上,打掉了李唯的价值18元的眼镜,李唯的眼镜在篮球场的水泥地上摔碎了,李唯对摔在地上的眼镜视而不见,却用深情的近视眼注视崩崩,但在崩崩看来却是目露凶光,从此崩崩再也不跟李唯打篮球了,但她在焦凡约她游泳时却顺手约上了李唯,李唯不会游泳,但仍带了一条游泳裤去了,三人来到湖边换好衣服,焦凡〃扑通〃一声跳进水中奋力向对岸游去,半小时后他游了回来,发现自己失算了,李唯和崩崩正在手拉手坐在岸边聊得起劲儿呢,见了焦凡理都不理。  
  于是,焦凡失恋了。  
  这情况是后来李唯和崩崩吹了以后告诉我的,当时我不知道,一大中午,我在宿舍收拾东西时间焦凡:〃听说李唯现在谈恋爱,有这事吗?〃  
  焦凡没好气地对我说:〃谈什么恋爱呀,不就是想相互操逼嘛!〃说罢大手一挥写到这里顺便交待一句,焦凡的手指不知是不是肢端肥大症,反正又黑又粗,此刻他情绪激昂,大手一挥之际,其势咄咄逼人,让我不得不一闪而过。  
  焦凡苦恼之时,其实也是李唯苦恼之日,用李唯后来的话讲:〃我们俩那点儿事弄得满城风雨,老师还找我谈过话,我们的关系也是紧一阵松一阵的,憋得我够呛,不提啦,〃他也把手一挥,想了想后说,〃如同便秘!〃  
  他就此打住,不再多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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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唯和崩崩散伙之后,读起了唐诗,他说是为了让心绪平静,但我看不像,有一天我到他的宿舍找他, 此时正是上午9点多钟,同学们都去上课了,我因为起晚了,不愿中途进教室,所以到他们宿舍去串串,我知道这一阵他老不上课,大天躲在宿舍里背唐诗。  
  李唯见我进来之后,对我作了一个怪相,我不解其意,便问道:〃怎么啦?〃  
  〃又发现一个色情狂。〃  
  〃谁呀?〃  
  〃韦应物。〃  
  〃韦应物怎么啦?〃  
  〃藏的真深。但我还是把他择出来了,听听这位唐朝诗人的名字唯硬物够厉害的。〃李唯对我晃晃手里的书。  
  〃讲讲怎么啦?〃经他这么一说,我越发好奇。  
  〃这首《滁州西涧》我以前读过,怎么没看出来呢?〃他自言自语,并不看我。  
  我从他手里接过书,翻了一下:〃我也没看出来。〃  
  他一把从我手里把书夺了回去,说道:〃应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鹏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这首诗讲的是整个性交过程,明白了吗?〃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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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脑袋从侧面看起来非常像一个问号,有人认为,间号越大,就说明人越聪明,照此观点徐国柱应该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才对,因为他的脑袋从侧面看起来像两个问号,但也有人说他的脖子大细太长,所以他的脑袋倒像是一个倒置于肩膀的带把儿的鸭梨。说他这话的自然是李唯,因为大一时李唯和他的关系特好,他对李唯简直有点个人崇拜,我要说的是李唯的黄金岁月,那时候,只要是涉及有关读书范畴,全校范围里,李唯是当之无愧的权威,当然,教科书除外。  
  当大家开始谈论萨特时,李唯已经认定《存在与虚无》里的大部分东西是抄海德格尔的,当大家知道海德格尔时,李唯却在宣扬弗洛依德的心理分析,当大家一边读着《梦的解析》一边相互询问梦见草地到底是否代表渴望阴毛时,李唯早就看起了后殖民主义。女权,当有人刚刚就以上问题想跟李唯聊上几句,李唯已经张口闭口后现代了,别人发现一本新书,李唯一听书名就说看过,接着顺口讲出那个作家的朋友是某某作家,他练过的小妞,他爱去的饭馆,他写过的另外几本书,他如果活着现在正干着什么,他的子女现在正干什么,总之李唯无所不知,令想跟他聊聊文学的人望尘莫及,只能李唯云亦云,身后追随者甚众,徐国柱就是其中一个,那时徐国柱和李唯同住一个宿舍,一大早晨,他大梦初醒,看到李惟一边抽烟一边看书,便问李唯:〃什么是真理?〃  
  李唯当即回答:〃无用即美。〃  
  第二天,徐国柱又让李唯告诉他一个真理,当时李唯正在半梦半醒中,翻身之间说道:〃很多男性在早晨阴茎勃起,也有晚上勃起的,早晚都不勃起的人名叫布勃卡。〃  
  徐国柱从那之后以不熄的热情坚持每天向李唯请教一个真理,李唯兴致好时跟他一聊半天,兴致不佳时也随口以〃有口臭时若想不叫人讨厌,最好不要对着别人的鼻子说话〃应付过去。  
  大一结束,徐国柱因四门功课不及格被开除,临走时,李唯送给他最后一个真理:〃知道大多真理是没有好处的。〃  
  然后挥手送徐国柱登上开往火车站的公共汽车,徐国柱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徐国柱走后不久,学校的校刊因种种原因停办,接着学校里的最后一个诗社也关了门,同学纷纷在校内外倒起了买卖,无人问津小说诗歌。  
  现在,当李唯想把话题从法国小妞引到福柯或罗兰·巴尔特时,立刻就会有人接口道谁操过的法国小姐多,福柯还是罗兰·巴尔特?  
  这便是李唯在我校的兴衰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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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叨年秋天我坐在阳台上凭栏远眺,想象着当我老了的时候,面对一群群迎面走来的姑娘,她们个个新鲜可人,可我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任凭她们从我身边擦肩而过,不禁悲从中来。  
  类似这种想法是不能跟阿莱说的。  
  几天前阿莱跟我吵了一架,原因是我答应跟她一起学英语,而三天后却自动停止了,阿莱把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的托福听力、字词、词组、语法等磁带往抽屉里僻僻啪啪地一阵胡撸,最后对我说:〃你就玩你的《俄罗斯方块》吧,看看以后会有什么结果。〃  
  我接着玩,嘴里低声说:〃你管我干什么,我的结果就是俄罗斯方块,我就是俄罗斯方块!行了吧?看着不顺眼你就另作他想吧,别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  
  声音虽小,但阿莱还是听见了,她在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站了足有十秒钟,一动不动,然后,她神经质地收拾她的书包,随后大步走到我面前,气哼哼地站着,少顷,她忽然长叹一口气,浑身放松,坐到我对面的床上,泄气他说:〃咱们别吵了,我以后再也不叫你学英语了。〃  
  我说:〃我也再不答应你学这学那的了。〃  
  话一出口,只见阿莱又叹了一口气,低头不语。  
  我伸手揽过阿莱的腰,阿莱腰肢柔软,细细的皮带在我手中又滑又凉。阿莱贴在我身上,起初身体还有些僵硬,不久就变得柔软了,她伸手在我的头发上拢了几下,一指电视屏幕:〃你都死菜了。〃  
  电视屏幕上,各种形状的方块一直落到顶上。  
  当晚,我和阿莱坐在床上,阿莱一边吃瓜子一边用另一只手拿着一本名叫《月亮和六便士》的书看,瓜子是从自由市场买的,农民自炒的,所以她的指尖上净是黑印儿。阿莱吃瓜子的方法与众不同,她不是嗑一个吃一个,而是把瓜子一粒粒塞进嘴里,嗑好后瓜子存在嘴左边,瓜子皮存在嘴右边,越吃两个腮帮子就越鼓,鼓到一定程度,阿莱抄起一张废纸,把瓜于皮吐在上面,然后慢慢把瓜子瓤嚼掉,我多次提醒她说这种方法不卫生,阿莱每回答应归答应,该怎么做还怎么做,我一提这事她就说:〃噢,忘了!〃然后吐出口中之物,到厨房去边吐唾沫边漱口,久而久之,我也就不说了,不但不说,我自己也改成她那种吃法,好处是明显的快。  
  我躺在阿菜的一边看毛姆写的另一本书《人性的枷锁》,这是我非常爱读的一本书,此外,毛姆的书里我最喜欢的还是《刀锋》,几次推荐给阿莱,她都看了几十页后就丢到一边,她自己没完没了地看《月亮和六便士》,也不知看过多少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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