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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芙觉得自己的命太糟了,糟的像堆在槽里的猪食,看一眼就没了吃饭的勇气。怪不得白冰峰躲得远远的,自然是明哲保身了。就像唐代宰相郑畋的女儿,本来喜欢读罗隐的诗,忽地见他相貌丑陋便终生不读他的诗了。可是自己真有那么霉烂么?何至于讨人厌到如此。周围的人影欢腾着,跳跃着,可这一切都与她无干。人家的欢乐她融不进去,她的悲情也没有人想来窥探。
汤芙挪着碎步,踯躅于雪地,恨不能扛着锄头去葬花来表达她的哀矜。可是雪花毕竟不是花,此时的茫茫净雪转瞬就合入泥沙,谁说质本洁来还洁去,有多少事竟是身不由已。汤芙没去扛锄头,拿起笔一泪一字地写道:
蜗牛的泪你可曾见过蜗牛的泪?
从眼眶滑出,滑入沉重的壳内,
那是阳光的禁区,寒冬的乐土,
冰冷的角落啊
沉甸出的岂只是泪的沙土?
你可曾见过蜗牛的笑?
从心底里发出,溶入你的注目,
那是渴盼怜惜的笑,懦弱的笑,
脆弱的心灵啊
怎堪你恶言愤语的凌悔?
你可曾见过蜗牛的叹息?
从胸口涌动,从舌尖轻吐,
那是被冷落的爱的游魂
被你漫不经心的玩笑打入冷宫。
于是蜗牛缩回了头,躲开你沉重的拳头;
于是蜗牛闭上了眼,远离你不屑的注目;
于是蜗牛冰冻了笑,停滞了叹息,
甚至忘记了哭
忘记了自己只是只带泪的蜗牛。
…
《琥珀的眼泪》十五(1)
…
北方的冬天冷的兀傲,像不识字的农家汉子发起飙来蛮不讲理。汤芙怕冷,恨不能学动物冬眠,除了上课几乎不出寝门。
葛悦微也总呆在寝室里叮叮咚咚地弹那把老吉它,一串串音符从她的指尖流泻真个地如雨打芭蕉,如滩头流水。汤芙万分崇拜地仰视葛悦微那张幼稚的娃娃脸,想赞出几句前人没用过的美词把马屁拍向一个更高的境界,蹩了足足一刻钟才醒悟,想在这个领域推陈出新太难了,其难度犹胜于想在当今色情文坛出疯头。色情文字已经被用烂了,什么师生恋,父女恋,姐弟恋,同性恋,人鬼恋,人妖恋,要想标新立异恐怕只能在人兽恋上做文章。汤芙没有鹤立鸡群的功力,只好矮下身子俗不可耐地赞了一句:“你弹得真是太好了。”
可是这句话的威力已经足够了,葛悦微像被打了支兴奋剂,毛发刷地直立起来:“你想听什么,只管点好了。”可见马屁这东西是世上惟一一种不论质量多低劣都不会被退被拒的商品。
“那就唱那支你要在联欢会上唱的歌吧。”汤芙搔头;“叫什么来着?”
“《我的最爱》,是校园歌曲,听过么?”
汤芙诚实地答道:“没听过。我对歌曲不在行的。”
“这样啊,”葛悦微恢复了人的本性,居高临下地支使汤芙;“我歌词记不大清了,你去把歌本拿来。”
“好咧。”汤芙用行动证明着人性,当奴才当得受宠若惊。
听葛悦微边弹边唱道:
为什么爱你总爱得那么无奈
为什么月亮升起我总在等待
等阳光灿烂,等花开成海
再次与你同攀那座山
可是你始终没能扣响我门环
可是我依然是只没港湾的船
盼你快回来,盼船儿靠岸
星光之下我把你呼唤
也许有一天你转过头来
轻声地说我是你最爱
祈祷着那一天会早些到来
柔柔地你拥我入怀
那一天我将使你快乐开怀
那一天我的烦恼忧愁都不在
看蓝天大海,看晨雾散开
你就是我一生中最爱
汤芙呆呆地半天没回过神儿来,其程度不亚于印度王子菩提树下的大觉。这首歌不就是她内心的写照么!文字这东西真是太奇妙了,能让人喜极而泣亦或是气极而喜,简直可以起死人而肉白骨。天子薄性又怎样,司马相如的一首《长门赋》可以使武帝再赏阿娇;王孟端友某在都娶妾忘妻,一诗“新花枝胜旧花枝,从此无心念别离,知否秦淮今夜月,有人相对数归期。”令其挟妾而归;仁宗年间的宋祁与宫车中的美人相遇,一首《鹧鸪天》“画毂雕鞍狭路逢,一声肠断绣帘中,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金作屋,玉为笼,车如流水马如龙。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几万重。”把皇帝的老婆都抢来了。如今好词配好曲好比帅男再有钱,什么美女泡不来!她想着有那么一天自己手抱吉它轻歌绕梁,而白冰峰伏地而泣誓死相从。汤芙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学会吉它,征服白冰峰冰清玉洁的心。
从那以后,汤芙像只哈巴狗一样围在葛悦微的身边,或明问或暗访,死缠烂打一周后到也有小成,可以凄凄惨惨地吟唱“一个女孩名叫寂寞”了。
万众期盼的全院联欢会终于到来。这一天上台献丑的可以扬名立万,成为全院的焦点;台下看戏的可以选美选丑,指点江山,批麟死谏,成为全院的焦点。所以没有一个人不兴奋的。
葛悦微一心想在台上大放异彩,在寝室妆扮个不休。她的脸长得很精致,眼睛大睫毛长,如果会放电的话杀伤力应该一流,可惜的是葛悦微有特长不会利用,就好比家财万贯而不会花一样,让人感觉美的没内容,或者说没有立体感。科纽埃夫人形容轻佻浅薄的德费斯克伯爵夫人说:“她的美貌因为用愚蠢腌泡所以持久不变。”葛悦微头脑简单,与德费斯克夫人可算物伤其类。
抛开脸,她的身材欠妥。肩膀与胯太宽,仿佛急待减员的政府机关,所以穿衣成了一大难。全寝人出谋划策为她设计一款插肩水绿长裙。插肩虽然不能插掉肩膀,但至少能从视觉上使肩膀受致命伤;长裙可以使见不得人的地方变得朦胧神秘,仿佛印度少女脸上的面纱。葛悦微出水芙蓉似地几乎飘着入了剧场。
大学生的晚会能者不乏其人,反正学习没兴趣,发展文娱成了第一要务。又因为离社会又近了一步,难免会实践人情世故走后门送礼的伎俩,所以只具有卡拉OK水平却偏要上去出丑的也不乏其人。
听了几首滥情的歌曲,汤芙连拍手的兴趣都没有了。表演这东西绝对不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事,台上木讷如行尸走肉者,从没有因使观众作呕而良心不安;台上活泼如跳梁小丑者,总把自己当成刘德华二世奇怪为什么没有人上台吻他的脚;好不容易遇到个五音尚全者,掌声稍微热烈一些,口号肉麻一些他就赖在台上不肯举步了。
汤芙给唱歌的总结出一条规律,上台第一句话都这样:“朋友们,好久不见了!我是某某某!”语调热情奔放的让人真以为他是名星且刚从港台回来,舌头还没来得及捋平。可见追星害人不浅。
突然台下掌声如潮,汤芙险些以为联欢结束了。忙问身边的张亦观:“发生什么事?”
…
《琥珀的眼泪》十五(2)
…
“杨洋要上场啦!”张的脖子差点伸到台上去。
汤芙还是不解:“杨洋是谁呀?”
“你农民啊!他是德语系第一大帅哥外加歌星!”
由于离台较远,汤芙无法瞻仰第一帅哥的尊容,只好等着他一展歌喉好听音辨形。杨帅哥上台道:“同学们你们好!今天我给大家来一支很好听的歌曲《你到底爱不爱我》!”
台下异口同声地起哄:“爱!”足见对异性之饥渴程度。
杨洋唱了无数遍你到底爱不爱我,终于满载着全院女生的爱满意地走下台去。
轮到葛悦微的吉它独唱了。
二0一寝与汤芙她们一起为她打气,大喊:“葛悦微,我爱你!”也顾不上是否有同性恋的嫌疑。
葛悦微一袭长裙坐在台上,忧伤的琴声伴着忧伤的歌声缓缓泻出。台下悄无声息,直到最后一个颤音消失才掌声雷动。
葛悦微竟一举成名。
…
《琥珀的眼泪》十六
…
男女的出名性质是一样的,不过形式略有不同。男的出名后身后会多几个暗恋者,女的出名后身前会多几个明追她的人。葛悦微凭歌妓的威名,使文艺部副部长拜倒在她的脚下,万苏人长得倍精明,否则何以一屁股就坐在了文艺部副部长的宝座。传说仰慕他的女生比憎恨他的仇敌还多。按理在万苏卧倒在葛悦微脚下的时候,她应该弯下身子把他搀起才对。可是名利会使人的头脑发昏,葛悦微真以为自己是奇货可居,哪舍得轻易与人。
这天就寝时,众姐妹的色情交流比哪天晚上都甚,汤芙暗想虽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么”的确不错,可是在这么严寒的气候发情为时还过早吧。女生之间的谈话要比任何一门深奥的科学还深不可测,其中包含着武林最高深的武功精髓。听女生谈话如同观各门派掌门人斗狠,羽扇纶巾间奇招环出。一个女生若暗恋着个男生,她决不会亲口说出他的名字,而千方百计的诱使他人说出来,换言之,哪个男生的名字在一个女生口里说出的机率最小,他一定被锁定了。
汤芙没心思同众同门过招,正想睡觉,葛悦微的脑袋探过来:“你说怎样才能断定男生到底喜不喜欢你呢?”
汤芙登时睡意全无,摆出恋爱界大姐大的身份:“你肯定有情况了,说吧,我帮你分析。”
“就是那个乾清,”葛悦微娇羞满面,比挤她奶还费劲的挤出“乾清”两字,好似李莫愁发射的冰魄银针,生怕误伤自身。
“乾清?他对你怎么了?”汤芙的脑袋里立刻闪现出一只奸滑的狐狸,真是物极必反,他居然对头脑平滑的人感兴趣。
“也没什么,他先是夸我吉它弹得好,然后说有外系的男生问我的名字呢,叫我别上当。”
汤芙心道真是贼喊捉贼,葛悦微不被乾清抽成陀镙才怪呢。转念一想何必破人姻缘,说不定葛悦微是大智若愚能以无招胜有招,遂道:“他八成对你有意思。”
“今天晚上自习室里只下我们俩,他在黑板上写我的名字,整个的黑板都写满了,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呢?”葛悦微天真的问。
乾清用的是龄官划蔷表相思的法子,这简直是司马昭之心。汤芙不信葛悦微蠢到以为他在练习书法,冷笑道:“你等着吧,明天他就会对你表白了。”
汤芙如果知道明天的结果一定会提前赞自己是先哲,只是犯了众先哲常犯的错误,棋差一招没有把自己的命运算进去。
苏格拉底其实是个居心叵测的小人。他一生英明却栽在女人身上,被一个恶婆娘累了半世,所以苦口婆心地劝天下男人“无论如何,务必结婚”,又从正反两方面论证“如果你娶到一位好太太,你将很幸福;如果你娶到一位不好的太太,你将成为一个哲学家。———这对每一个男人都是很好的。”可是世上的男子有几个赶得上苏老先生的智商的,为女人奔忙之时,却不料有一个人在墙角窃笑。
第二天汤芙因为胃寒没去上课,中午一脸憔悴的去打饭,正碰到张亦观和李小丰在热谈。
听李小丰道;“你说他们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应该是认真的吧,不是说一夜都未睡么;可是就是我也不太信啦,看上的竟然是她俩———”
“等等,”汤芙打断她们的天书;“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谁让你没来,错过了一场好戏。”张亦观道;“乾清向葛悦微示爱啦。”
这倒在汤芙的意料之中,笑道:“那‘她俩’又是怎么回事?”
李小丰抢道;“还有白冰峰啊,他居然也有意中人!”
汤芙的血一阵冷一阵热,嘴唇的张合并没有引出声音,恨不能用腹语,半晌方找回声音道:“向谁?”
“白彦!谁会想到!如今世道变了,帅哥爱丑妞。”
李小丰捶张亦观道:“你什么意思?我也不美啊,难不成就没人要啦!”
张亦观忙叫救命,又道:“你说他们能成不?”
“废话!别看她们嘴硬,心里早一百零一个愿意了。”
……
“咦,汤芙你怎么了?”李小丰惊呼。
汤芙的脸惨白,手捂着肚子直不起身来,硬生生挤出几个字:“没什么,胃疼。”
汤芙所受的打击不亚于光顾过原子弹后的广岛。活着的大都死了;残存的扭曲的活着;扭曲的活着不过是因为死不了,谁能说死了的不比活着的好。在这里幸运的另一个名字叫死亡。汤芙恨恨地想难道当真是慌不择路,贫不择妻么?为什么偏偏是她?她根本配不上他!白彦昨天还笑嘻嘻地拿白冰峰做笑料,全然不是“心有灵犀”的一对。白冰峰简直在作践自己,这比作践汤芙还令汤芙痛心。
汤芙的心里藏着十万个为什么,半年来苦心经营的一个梦就这样破了。心里的苦楚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