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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飞狐-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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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阎大夫,你转过身来,让大伙儿瞧瞧你脑后的那块伤
疤,这是当年一个灶下烧火小厮一门闩打的啊。”
宝树缓缓站起身来。众人屏息以观,心想他势必出手,立
时要了平阿四的性命。哪知他只念了两声“阿弥陀佛”,伸手
摸了摸后脑,又坐回椅上,说道:“二十七年来,我一直不知
是谁在我后脑打了这一记冷棍,老是纳闷。这个疑团,今日
总算揭破了。”众人万料不到他竟会直承此事,都是大感诧异。






苗若兰道:“那个可怜的孩子呢?后来他怎样了?”
平阿四道:“我抱着孩子溜出后门,只奔了数步,身后有
人叫道:‘喂,小癞痢,把孩子抱回来!’我不理会,奔得更
快。那人咒骂几句,赶上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就要抢夺孩
子。我急了,在他手上用力咬了一口,只咬得他满手背都是
血……”
曹云奇突然冲口而出:“是我师父!”田青文横了他一眼。
曹云奇好生后悔,但话已出口,难以收回,见众人都望着自
己,心中甚是不安。
平阿四道:“不错,是田归农田相公。他手背上一直留下
牙齿咬的伤痕。我猜他也不会跟你们说是谁咬的,更不会说
为了什么才给咬的。”
田青文、阮士中、曹云奇、周云阳四人相互对视了一眼,
都想田归农手背上齿痕甚深,果然从来不曾说起过原因。
平阿四又道:“我这一咬是拚了性命,田相公武功虽高,
只怕也痛得难当。他拔出剑来,在我脸上砍了一剑,又一剑
将我的手臂卸了下来。他盛怒之下,飞起一脚,将我踢入河
中。我一臂虽断,另一臂却仍牢牢抱着那个孩子。”
苗若兰低低的“啊”了一声。平阿四道:“我掉入河中时
早已痛得人事不知,待得醒转,却是躺在一艘船上,原来给
人救了上来。我大叫:‘孩子!孩子!’船上一位大娘说道:
‘阿弥陀佛!总算醒过来啦。孩子在这里。’我抬头一看,却
见她抱着孩子在喂奶。后来才知道,我给救上船到醒转,已
隔了六日六夜。那时我离家乡已远,又怕胡大爷的仇人害这
孩子,从此不敢回去。听苗姑娘说来,苗大侠只当这孩子已






经死了。”
苗若兰喜道:“是啊,原来这可怜的孩子还活着,是不是?
爹爹知道了一定喜欢得紧。这孩子在哪里,你带我们去瞧瞧
好不好?”她随即想到,自己一直叫他“可怜的孩子”,其实
他已是个二十七岁的男子,比自己还大着十岁,脸上不禁一
红。
平阿四道:“你瞧他不着了。这里的人,谁也不会活着下
山。”苗若兰道:“我爹爹必会上峰来救,我一点也不担心。”
平阿四道:“你爹爹打遍天下无敌手,打的是凡人。他武功再
高,也奈何不了这万丈高峰。”苗若兰道:“是那孩子叫你来
害死我们么?”平阿四摇头道:“不是,不是。这孩子英雄豪
侠,跟他父亲一模一样,若是知道我来干这种阴毒勾当,定
要拦阻。”曹云奇怒道:“好啊,原来你也知道这是阴毒勾当。”
苗若兰问道:“那孩子怎样了?叫什么名字?武功好吗?
在干什么事?他也是个好人吗?”她自小见父亲每年祭奠胡一
刀夫妇,一直以未能抚养那孩子为毕生恨事,是以极为关心。
平阿四道:“若不是我炸毁了长索,苗姑娘,你今日就能
见到他啦。”曹云奇等六七人齐声怒道:“长索是你炸毁的?”
平阿四道:“正是!”苗若兰却问:“怎么我今日能见到他?”平
阿四道:“他与此间主人有约,今日午时要来拜山。眼见午时
已到,这会儿想必已来到山峰之下了。”众人齐声叫道:“是
雪山飞狐?”
平阿四道:“不错,胡一刀胡大爷的儿子,叫作胡斐,外
号雪山飞狐!”







众人听了半天故事,对胡一刀的为人甚是神往,听说雪
山飞狐是他儿子,心中都起异样之感,虽想见了他未必有甚
好处,却都不自禁的渴欲一见,又想此间主人遍邀高手,以
备迎战,只怕此人本领亦不在乃父之下。
苗若兰忽然惊道:“啊哟,此间主人所邀的帮手和我爹爹
都未上山,如在山下撞到了那雪山飞狐,定要动手。我爹爹
不知他是胡伯伯的儿子,若是一剑将他杀了,那便如何是好?”
平阿四淡淡一笑,道:“苗大侠虽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可是要说能一剑杀了胡相公,却也未必。”他脸上一个长长的
伤疤,这么一笑,牵动肌肉,显得加倍的丑陋可怖。
他又道:“胡相公今日上山,一来是彼此间主人的晦气,
二来是要找苗大侠比武复仇。只是我亲眼见到当年胡苗二位
大侠肝胆相照的交情,害死胡大爷的其实是另有其人,我劝
胡相公别向苗大侠为难了,可是他说要当面向苗大侠问个清
楚。后来我在山下见到了这位阎大夫,虽然隔了这么二十几
年,我可还是认得他,当下跟上峰来,炸索毁粮,大伙儿在
这儿一齐饿死,总算是报了胡大爷待我的恩义啦。”
这一席话,只把众人听得面面相觑,心想宝树当年谋财
害命,今日自是死有应得,只是各人与此事并不相干,却在






这儿赔上一条性命,也可算得极冤。
宝树见了众人脸色,知道大家对自己颇有怪责之意,站
起身来,取过了宝刀铁盒,喝道:“今日之事,咱们只有同舟
共济,一齐想个下山的法儿。这个恶徒嘛……”
一语未毕,忽听扑翅声响,一只白鸽飞进大厅,停在桌
上。
苗若兰喜道:“啊,这只小鸽儿多可爱!”上前双手轻轻
捧起白鸽,抚摸鸽背羽毛,只见鸽脚上缚着一条丝线。这丝
线从鸽脚上一直通到门外,苗若兰向里拉扯,那线竟是极长,
拉了好一大截,始终未见线头。她好奇心起,双手交互收线,
那线竟似无穷无尽一般。田青文上前相助,两人收了数十丈,
忽觉丝线渐渐沉重,看来线头彼端缚得有物。
于管家大喜,叫道:“咱们有救啦!”众人齐问:“怎么?”
于管家道:“这白鸽是本庄所养,山上山下用以传递消息。定
是山下的本庄伙伴发觉长索炸断,放这鸽子上峰,在丝线上
缚着救咱们下峰的物事。”
平阿四听了此话,脸色大变,狂吼一声,扑上去要拉断
丝线。殷吉站在邻近,身子一晃,已拦在他面前,双掌起处,
将他推倒在地。
田青文道:“姊姊,小心拉断了丝线。”苗若兰点了点头。
那丝线虽细,却极坚韧,两人手上愈来愈沉,丝线始终不断。
再拉一会,苗若兰似乎有点吃力。陶子安道:“苗姑娘你歇歇,
我来拉。”走上前去接过了丝线。
阮士中、曹云奇、刘元鹤等早已抢出门去,要看那丝线
上吊的是什么救星。






陶田二人收了一会,忽听门外欢呼声起,手上顿松,想
来所吊之物已上了峰。厅上各人一齐走出,只见阮士中与曹
云奇站在崖边,双手此起彼落,忙碌异常,仍是在收线,原
来丝线上缚的是一根较粗的丝索。待那丝索收尽,又引上一
根极粗的绳索。
众人一齐高呼,七手八脚,将那根粗索缚在崖边两株大
松树上。
刘元鹤道:“咱们走吧,待我先下。”双手抓住了绳索,就
要往下溜去。陶百岁喝道:“且慢,干么要让你先下?谁知你
在下面会捣什么鬼?”刘元鹤怒道:“依你说便怎地?”陶百岁
一怔,心想峰上人人各怀私心,互不信任,不论谁先下去,旁
人都难放心,给他这么一问,倒也难以对答。
曹云奇道:“让几位女客先下去,咱们男子汉拈筹以定先
后。”熊元献细声细气的道:“这样吧,天龙门、饮马川山寨、
跟我们平通镖局的,每一家轮流下去一个。大伙儿互相监守,
不用怕有谁使奸行诈。”
阮士中道:“那也好。宝树大师,请您将铁盒儿见还吧。”
说着走上一步,向宝树伸出手去。
众人初时只顾念生死安危,此时大难已过,又都想到了
那件宝物。本来大家只知这铁盒是件武林异宝,但到底异在
哪里,宝于何处,却均不甚了然,待得知道是闯王遗下的军
刀,已觉此物非同小可,及至听平阿四说这柄刀与李闯王的
大宝藏有关,更是个个眼红心热。故老相传,闯王进京之后,
部属大将刘宗敏等拷掠明朝的宗室大臣,所得珍宝堆积如山,
不久兵败,这批珍宝连同明宫中皇室历年的库藏,都是从此






不知下落,若是由这铁盒宝刀而掘得宝藏,世上尚有何种财
物能与之相比?
宝树冷笑道:“你天龙门何德何能,要独占宝刀?这把刀
天龙门掌管了一百多年,也该换换主儿了。”
阮士中愕然,眼露凶光。殷吉、曹云奇、周云阳不约而
同的抢上一步,站在阮士中身旁。
宝树仰天笑道:“哥儿们想动武,是不是?想当年天龙门
在刀头上得宝,今日在刀头上失宝,那也是公平得紧啊。”
阮士中等大怒,恨不得扑将上去,把这老和尚砍成几段,
夺过宝刀,只是忌惮他武功了得,却又不敢动手,在他炯炯
有神的双目凝视之下,反而倒退了数步。
一时雪峰边寂静无声,忽然苗若兰的婢女琴儿指着山下
叫道:“小姐,你瞧,好像有人上来。”
众人一惊,心想:“怎么我们没下山,反倒有人上来了?”
纷纷奔到崖边,向下张望,只见长索上有一团白影迅速异常
的攀援上来,凝神一看,却是一个白衣男子。
田青文道:“苗姐姐,这位是令尊么?”苗若兰摇头道:
“不是,我爹爹从来不穿白衣的。”
说话之间,那男子爬得更加近了。于管家叫道:“喂,尊
驾是哪一位?”忽听得半山腰里传上来一声长笑,声音洪亮,
只震得山谷鸣响,突然之间,似乎满山都是大笑之声。
阮士中见宝树手捧铁盒,站在崖边,轻轻一拉曹云奇的
手,指指宝树背心,用右肩作了个相撞的姿态。曹云奇会意,
知道师叔命自己将他撞下山峰,心想这贼秃本领再强,从这
万丈高峰上掉将下去,哪里保得住性命?铁盒宝刀是跌不坏






的,待会下去寻找便是。阮曹二人一点头,同时发足,猛然
冲向宝树后心。此时宝树离崖边不过尺许,全神注视山下,丝
毫不知有人在背后突施暗算。
待得听到脚步声响,阮曹二人已冲到身后,宝树见到那
白衣男子上来时的身法神态,正自惊疑不定,突觉背后有人
来袭,更是大吃一惊,危急中倏施“铁板桥”功夫,身子向
左斜出。这“铁极桥”功夫,原是闪避敌人暗器的救命绝招,
通常是暗器来得太快,不及跃起或向旁避让,只得身子僵直,
突然向后仰天斜倚,让那暗器掠面而过,双脚却仍是牢牢钉
住地下。功夫越高,背心越能贴近地面,讲究的是起落快,身
形直,所谓“足如铸铁,身挺似板,斜起若桥”。宝树这一招
“铁板桥”,又与通常所使的不同,并非向后仰倚,却是向左
倾斜,双足钉在崖边,身子凌空,已有一小半凭虚倾在雪峰
之外。
阮士中与曹云奇撞到宝树背后,只道袭击得逞,正自大
喜,突觉肩头撞出,前面竟然没了受力之处。阮士中武功精
湛,急忙一个筋斗,滚在一旁。曹云奇却收脚不住,疾冲而
出,直往雪峰下掉落。
众人齐声惊呼。宝树挺腰站直,说道:“阿弥陀佛,罪过!
罪过!”背上却也已出了一阵冷汗。
田青文一吓,已晕倒在地。陶子安站在她身旁,忙伸手
扶住。
余人望着曹云奇魁梧的身躯向下直落,无不失声惊呼。眼
见他势必摔得粉身碎骨,忽见那白衣男子双足钩住绳索,左
手在峰壁上一推,长索带着他的身子,如荡秋千般向曹云奇






急飞过去。
这一下时机用力都是恰到好处,那白衣人右手探出,已
抓住曹云奇的后心。不料曹云奇身躯甚重,这一堕之势更是
猛烈异常,但听得喀喇一响,衣衫破裂,竟又掉了下去,那
白衣人长身伸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又抓住了曹云奇右
足足踝。可是两人仍是向下急落,但见两人身形愈来愈小,一
堕数十丈。下堕之势奇急,白衣人武功再高,双足的力道却
也钩不住绳索,看来只有松手放脱曹云奇,才保得了自己性
命。众人目眩神驰之际,忽见他右手一甩,将曹云奇的身子
向绳索甩将过去。
曹云奇早已神智迷糊,双手碰到绳索,立即牢牢抓住。凡
是溺水之人,即令在水中碰到一根水草,也必全力抓住,至
死不放,原是求生本性,这时曹云奇也是如此。按他武功,本
不足以抓住绳索以抗两人急堕之势,但危难之际,不知怎的
力气登时大了数倍。那绳索直晃出去,带着二人向左飞荡。
那白衣人腰间使劲,身子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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