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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显露出一种松弛、愚钝的表情。……
与此相反,军队式的青年们排着队列,有的比游泳选手还年长十岁左右,一般来说,他们同上面提到的游泳选手的体格毫无相似之处。他们也经受过锻练,但他们的体型使人怀疑那是酷似从事过土木工程、建筑行业工种劳动的结果。给人一种贫弱的、衣衫不整的印象。在训练中,他们显示出仅有很强的臂力,但很外行地臂腿乱蹬一气的游泳姿势。而他们的领队人却并未为矫正他们的姿势和动作而下水进行示范。
特别是那位做为领队的朱牟田先生,据说还是我国体育界知名的训练专家。青年们乘着车窗上装有木栅的封闭式的中巴来到时,列队从工作人员入口进入俱乐部,在游泳学校学生们的更衣室更衣,在此时间内,就由他们独自包揽占用起来了。并且他们在用玻璃门严密间隔起来的游泳池里游泳,仅仅在淋浴喷头下冲洗一下,也没去干燥室和桑拿浴室。然后就登上中巴回去。也就是说,他们的行动范围和那些到俱乐部来的会员们是完全隔离开来的。对他们,常来这里的女性会员特别表现出露骨的反感,听她们念叨:〃这些人好像是从监狱出来到这儿游泳的呢,他们之间也互不交谈,脸色阴沉沉的,好像和我们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们的团体呢!……确实,我也有同感,所以还记得这句话。我深感游泳选手同这个团体的青年们之间有着一种类似正好与战后高度成长的最盛时期有一定隔膜的那种〃时间差〃。然而,他们的领队朱牟田先生则确实是一位豁达爽朗的新派人物,当青年们在游泳池内活动时,他往往独自一人到桑拿浴室和浴场坐上一坐,是一位和谁都能不分彼此地谈得上来的人物。相对地说,朱牟田先生和他所统率的青年们之间却保持着一种似乎有些变态的怪异的关系。
我所知并不很详,但尽管如此,对这位五十岁上下的领队的往昔历史,在俱乐部常来常往的人们中间似乎是类似常识性的。敢说打听这一情况的本身就有一种故作姿态的假惺惺的味道。无论怎样说,他倒的确是一位陆上的奥林匹克运动选手。然而就在他服役之际,由于出了一次事故。几只脚趾被折断了。那粉红色的伤痕至今历历可见,每当朱牟田先生将浸泡在冷水槽里硬梆梆的大脚无所顾忌地伸出来的时候,那伤口真是令人目不忍睹。于是,他后来也就打消了参加竞赛的念头,转移到强化训练选手基础体力的指导老师的岗位上来,并取得了成功。在奥林匹克运动会期间, 据说做为选手团总部的人员曾奉派出国。前不久,又当上了K大学的体育讲师。这个俱乐部的理事长在大学时是他特别青睐的学生,基于这层关系,原本朱牟田先生好像也担任过这个俱乐部建立以来的顾问。由于这些千丝万缕的联系,难怪现在好多方面他们都是那么随便,对于临时占用正式会员专用游泳池这件事,好像也是被默默地认可了。
朱牟田先生长着高高的、圆圆的、秃顶的额头,这额头和两颊有如三座对称的红色小山丘,淡眉之下一双嵌有深深纹理的眼睛无时不在笑着。他那酷似大婴孩儿似的大脸盘儿;他那高大的身躯;常常在桑那浴室出现和停留着;他那持续不断的开怀大笑之声不绝于耳。但是,如果你真的与他接触,哪怕只是交谈一下之后,你大概立刻就会明白他可并不是那种单纯的、天真的人。从他那双细细的眼睛、洋溢着幸福光泽的大婴孩儿般的脸盘儿上面,你大约会怀疑方才他是否曾经笑过哪怕一次呢!?
〃老师!〃有一天,我任儿子在低温水中就那么浸泡着很长时间,我正往桑拿浴室走去之时,传来了朱牟田先生好像等候已久似的打招呼声。这〃老师〃二字,并不是在大学同事之间通常的称谓方式和发音声调,倒是有点像一个心怀叵测的体力劳动者到书斋里来干活时那种蹑手蹑脚的心态和表现。 当时, 朱牟田先生说:〃老师:关于你的情况,我是从墨西哥城市的朋友那里听到的。我们参加墨西哥奥林匹克运动会以来,和那边儿的人们有些频繁的交往,那位朋友是日籍人士,是个拥有宽广的国艺植物庄园的强者,我将带领那些年轻人们到那里去。关于墨西哥的劳动力进口这件事,还相当麻烦呢,但是,只要在庄园里接受一系列的训练,能直接进入荒原中去的话,一切问题也就都解决了。所以呵!我想着请老师您,对这些年轻人教一教墨西哥语,实际上也就是说说西班牙语呵!〃
〃那可不行呵!说实在的,我对西班牙语什么的只不过是略知一二而已呵!〃
〃不!不!像老师这样的人,又在当地呆过半年,对那儿的语言会很流畅的啦!〃
〃我在墨西哥的城市住是住过,但从来没有系统地学习过西班牙语!〃
〃不!不!老师不是去过当地吗?那您的语言一定是很棒的。我们那些年轻人可不行呵!前不久,我们进行过西班牙语的特别训练,集训中间,在集体宿舍里只准用西班牙语讲话,整整一年时间不准外出,把日本语的书籍全部从宿舍里清除出去,连日语的电视、报纸什么的都不许可看,到现在有的人竟在睡眠中用西班牙语说起梦话来了。但一睁眼,就不行了。哈哈!他们对日本语的铅字产生了一种饥饿感,这一阵子游泳学校的孩子们带来了一些日本语的漫画周刊杂志,当然也会流入到他们手中,全体青年立刻你争我夺,把书页撕扯得七零八落,站在游泳池旁就贪婪地读了起来。我见到这一情况,把他们全部叫到更衣室,叫他们互相反复地抽了一顿耳光。当然严格地注意了不让孩子们看见,不!因为这里的理事长教育起人来很是罗嗦的呵!哈哈!不过我倒认为反复地抽顿耳光是很好的教育方法呢!哈哈!正因如此,我想请老师对我们教一教西班牙语。在我们这些年轻人中,有半数是过多的左倾过激派,半数是过多的右倾的过激派。不知为什么,他们中的任何一派都希望同老师议论一下。 在他们当中,有受过M老师(朱牟田先生突然提出了这个早年自杀的知名作家的名字)薰陶的人们热心地……〃
〃说老实话,我确实不大会西班牙语。即使英语,如果不做相当的准备,长一点的对话也很感困难呢!所以……〃〃不!不!您尽可不必要这样存有戒心,我们那些人,说到底只是过去是过激派,现在早已弃旧图新,准备到墨西哥去谋求生路,奔向一方新天地。因此,决不会对他人施加暴力,只是议论,仅仅议论议论而已。哈哈! 请您多多考虑一下。老师!至于时间嘛!可以在M老师自杀的十周年前后,您看怎么样呢?哈哈!我可拜托您了!〃
谈话中间,我瞥见了在隔热玻璃门那边,义幺由于朱牟田先生的大笑声所引起的困惑不安的目光。我就这样站了一会儿,走出桑拿浴室。大汗淋漓的朱牟田先生的笑声引起了我的一些猜想,那响亮的笑声中是不是含有一些挑拨性呢?与此同时,我的心中也涌起一股〃于心有愧〃的想法,实际上,我虽然懂得西班牙语,但由于谨小慎微(胆小怕事),似乎是在回避那些据说是对我感兴趣的三十出头的曾经是右倾、左倾的青年们……
因此,和朱牟田先生谈话以后,我从内心里,对于他所领导的青年们觉得似乎有些不得不去直接地加以关注了。在这一段时间,街头各处已可看到朱牟田先生所说的以纪念那个M老师自杀十周年在他的祭日举办集会为宗旨的几种由主办团体散发的宣传品。
同时,由于朱牟田先生所表白的与他的品性不大一致,这对他所领导的青年们也有影响, 这样就有些会员对他们进行了批评指责。由于他(朱牟田先生),M自杀十周年这一事件,也成为具有特殊意义的事。那些批评不外是指在一定时间内,某些团体独占了正式会员专用的游泳池,不准别人进入,这当然会遭到反对,甚至还形成相当严厉的批评和风言风语。 在朱牟田先生曾任讲师的K大学,有一位从事着由体力独特标准到心理学标准统一进行研究的体育医学的助教南老师,就是说,有证据表明:做为可以值得信赖的人接受了这里的任务。这里常来常往的人们都是一些残留着学生气质的心直口快的人,即使有些恶意,也微不足道,因此有时也互相开开玩笑。南老师在浴场(往往是朱牟田先生不在场时),在灰暗污浊的角落,闪烁其词地(或〃心口不一〃)谈论着人们期待了解的话题,在眼眸中闪现着少女般的微笑,不断地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
据南老师的看法: 朱牟田先生所说的在青年们中间有些人受过M老师的薰陶的说法,并未反映出事实的本来面目。倒不如说:在青年们的全体人员中确实分别存在着极左、极右的思想,而将这两者联结在一起的则是M老师的思想和行动。由于M老师之死, 他们……说他们都是属于M老师所创建的私人军队,好像也不尽然。他们中多数人是对M老师所学的东西抱有一种〃孤独〃的关心,由于M老师的自杀,他们自己就有了一种〃剩余人〃 之感。他们倒是在M老师死后开始集结起来,组成了一个将研究M思想、M行动进行下去的团体。不久,朱牟田先生经过原在体育部时学生的介绍, 与这个团体结合起来。那位进行全身肌肉锻炼的M老师与朱牟田先生曾有过亲密的友谊。
于是,十年来,青年们以朱牟田先生为顾问,把这个团体维持下来,不过人员有所减缩, 从前年底以来才加入完整的集体组织系统。面对M老师的自杀十周年,明确地表明暂告一段落的呼声曾占多数,在清除脱离分子的基础上,朱牟田先生由一位同样是亲密战友的右翼系统大人物那里提供了资金进行领导,据说在小田急沿线的森林中建立了训练农场。在墨西哥也确实拥有土地,做为迁徙到那里垦荒去的筹备阶段,现在的训练内容是以学习西班牙语为主的。目前,南老师的年轻同事也正在教西班牙语。在集体生活中,只准许使用西班牙语,好像也是确有其事的。据说青年们热衷于用登山用小刀改制而成的武器、器械等等进行的战斗训练。朱牟田先生的策划以此为主,在青年们来说,如果经过十年的努力,事业仍一成不变,则将宣告失败,绝对没有重整旗鼓、第二次再去墨西哥的打算。这难道不就只能是从现在起〃十年磨一剑〃 锻冶凶器的谋略吗?你从M老师生前那时,不是就说过那个家伙的政治思想是令人反对的吗?M死后,你不是也曾对他死的方式大加批判的吗?你不是也曾自由自在地去讲演,为蹶起的前哨战操办血祭的仪式的吗?至于学习西班牙语吗?那不也是为了历经十年后的告慰亡灵而进行悼念的会战中,集体闯入市谷中去时,做为大声呼喊的暗号口令之用的吗?
最近, 街上关于悼念M老师十周年忌日的宣传品日益增多。有一天,在体育俱乐部(当时我未在场)发生了朱牟田先生的弟子青年们中间数人逃脱的事件。这该是唤醒他们这个团体,并促使他们去思索一些新问题的当头一棒吧!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我在一边听到了南先生和朱牟田先生的对话,藉此,使我对这一脱逃事件的详情有所了解。
那是刚刚进入十一月的某日下午,我和义幺去俱乐部游泳池,在正式会员专用游泳池中,没有人在游泳,淋浴之后,我们向游泳池走过去时,看到在这里兼职劳动的游泳部员的学生们跑了过来,告诉我们说那边暂停使用。说是上午发生了事故,还说正面的柏油路边的玻璃墙已被毁坏。透过这边的玻璃门看,宽广的玻璃墙壁的那边一角和隧道设备等都被破坏。有三个穿工作服的人,站在玻璃墙洞穴的旁边,可能是建筑公司正在那里评估价格的人吧。还有朱牟田先生有如坚硬的雕像一般,板着面孔,膨胀的身躯有如绷紧的弹簧一样跑来跑去地往返着,同时劲头十足地在那里夸夸其谈。看到这些情景,不知出了什么事情。估摸着游泳学校的换班时间,我让义幺先在那里忽沉忽浮地练习,然后让他坐在池边的长凳上。我为了节省时间,用力蹬水游了几个来回。上来后准备去桑拿浴室,看见在浴场的开关前边,朱牟田先生正在和南老师愉快地谈着话。我也未对他们进行寒暄,就离开他们那里坐下来,故意给儿子的混身抹上许多肥皂,开始为他擦洗。……
朱牟田先生浑身流淌着比热水或冷水更显亮晶晶的汗水,摇晃着他那大大的猪似的头,滔滔不绝地在那里大发议论:〃玻璃板的价格便宜了。我想有一百万元也就够了。几分之一的事嘛,又不要工钱,莫如说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呢!哈哈!〃
〃比起这些来,他们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