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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气室-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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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过去常穿那种衣服,”他说,样子很像是个打过仗的老兵在向小孩子夸耀。 
  “我知道,萨姆。就因为穿过那种服装你才会坐在这里,你的律师才会时时刻刻都在担心他们会把你绑进毒气室,你应该痛恨外面那些傻瓜才是。” 
  “我并不恨他们,可他们无权到这儿来,他们抛弃了我。我来这儿是道根一手造成的,他当初作出对我不利的证词时,自己却在担任着密西西比州三K党的魁首。他们没有为我打官司支付一分钱的费用,他们把我忘了。” 
  “你能指望从那群恶棍手里得到什么呢?忠诚?” 
  “我是忠诚的。” 
  “那就看看你的下场吧,萨姆。你应该谴责那些三K党徒,让他们走开,不让他们染指你的死刑。” 
  萨姆摆弄着手里的信封,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到椅子上。 
  “我跟他们说了,让他们离开,”亚当说。 
  “什么时候?” 
  “几分钟以前。我和他们谈了话,那些人根本不关心你,萨姆,他们只是在利用你的死刑,因为你是一个完美的殉教士,可以让那些人重整旗鼓,展望未来。他们会一边喊着你的名字一边焚烧十字架,他们会到你的墓地进香朝圣,他们需要你死,萨姆,你的死可以给他们提供串联的机会。” 
  “你当着他们面说的?”萨姆问道,语气中带有一丝好奇和骄傲。 
  “是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卡门来的事你想好了吗?如果她来的话,现在就要做旅行准备了。” 
  萨姆吐了口烟思考着。“我很想见她,不过你必须把我的情形向她提个醒,我不想吓着她。” 
  “你的情形很不错,萨姆。” 
  “是吗,那就谢谢啦,莉呢?” 
  “莉?” 
  “她怎么样?我们这里有报纸,上星期天我在报上看到她的照片以及她在周二酒后驾车受罚的报道。她没被关起来吧,是不是?” 
  “没有。她现在一家康复诊所,”亚当说道,好像他真的知道她的确切去向。 
  “她能来看我吗?” 
  “你想要她来吗?” 
  “我想是的,也许可以安排在周一,我们等等再定。” 
  “没问题,”亚当说,心里却在发愁怎样才能找到她,“周末我会跟她讲的。” 
  萨姆递给亚当一个未封口的信封。“把这封信交给管事的人,里面是我同意来探访的人员名单,你打开看看吧。” 
  亚当看了看那份名单,上面只列着四个人的名字,其中有亚当、莉、卡门和唐尼·凯霍尔。“名单很短嘛。” 
  “我有很多亲属,可我不想让他们来。九年半中他们从未来看过我,我也决不会在最后一刻把他们拖来和我诀别,让他们把诀别的话留到葬礼上再说吧。” 
  “我收到很多各类记者对你进行采访的请求。” 
  “别理他们。” 
  “我也是这样对他们说的,不过,有一个请求也许会让你感兴趣。一个名叫温德尔·舍曼的人想采访你,他是位得过什么奖的名作家,已出过四五部书。我没看过他的作品,不过他开列了书单,这个人的身份倒是货真价实的。我昨天和他通了电话,他想和你谈谈并把你的故事录下来。他似乎很诚恳,并说录音大约需要几个小时。如果你答应的话,他今天就飞到孟菲斯。” 
  “他干嘛要给我录音?” 
  “是想写一部有关你的生平的书。” 
  “一部浪漫小说吗?” 
  “恐怕不是。他愿意先向你预付五万美元,以后再按一定的版税比例付酬。” 
  “好极了,临死前的几天我得到了五万美元,我拿它们干什么用呢?” 
  “我一直在拖延给他的答复。” 
  “你让他见鬼去吧,我不感兴趣。” 
  “好的。” 
  “我要你起草一份协议,把我的生平故事全权转让给你,我去世以后,随你怎样处理都可以。” 
  “把你的谈话录下来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你是说——” 
  “用一台小录音机记录在磁带上。我可以给你找一台来,你可以坐在囚室里叙述自己的生平。” 
  “那太枯燥了。”萨姆吃完了爱斯基摩派,把木柄扔进废纸篓里。 
  “问题是你怎样看待这件事,你的事现在很富于刺激性。” 
  “不错,你说得很对。乏味透顶的生活,耸人听闻的结局。” 
  “我觉得一定会是部畅销书。” 
  “我需要考虑一下。” 
  萨姆突然站起身来,连椅子下面的橡胶拖鞋也没穿。他迈着大步在办公室里横穿过去,一边走一边计数和吸烟。“十三乘十六点五,”他轻声地自言自语,然后又做了几次测量。 
  亚当在一本拍纸簿上做着笔记,尽力不受那个在墙边踱来踱去的身影干扰。萨姆终于停下来把身子靠在一个文件柜上。“我想求你件事,”他盯着对面的墙壁说道。他的声音很低,呼吸很平缓。 
  “我在听着,”亚当说。 
  萨姆向椅子跟前走近一步,从上面拿起一封信。他把信交给亚当后又靠回到原先的文件柜上。信是正面朝下递给亚当的,所以他看不到信封上的字迹。 
  “你帮我把这封信寄出去,”萨姆说。 
  “给谁?” 
  “昆斯·林肯。” 
  亚当把信放在自己身边的桌子上,眼睛审视着萨姆。萨姆此时却正沉湎在另一个世界里,他那疲惫的双眼茫然地望着对面墙上的什么东西。“我整整写了一个星期,”他几乎是嘶哑着嗓子说道,“可我考虑这件事已经差不多四十年了。” 
  “信里写了些什么?”亚当一字一顿地问。 
  “道歉。我为那件事负疚多年,亚当。乔·林肯是个正直善良的人,是个好父亲,我真是昏了头无缘无故杀死了他。我向他开枪以前就知道那样做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我一直很愧疚,非常愧疚。我现在别的也不能做什么了,只能说声对不起。” 
  “我肯定这对林肯一家人会有些作用的。” 
  “可能吧。我在信中请求他们宽恕,我坚信那是具有基督精神的行为。在我临终之际,我希望能说声对不起。” 
  “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们吗?” 
  “麻烦就在这里。我听家里人说过林肯一家还住在福特县,他的孀妇鲁比可能依然健在,恐怕你还得去克兰顿打听。那里有一个黑人行政司法长官,要是我的话就会先去问问他,也许他了解县里黑人的一些情况。” 
  “如果我找到了昆斯应该做些什么呢?” 
  “告诉他你是谁,再把信交给他,就说我罪孽深重,死有余辜。你能办到吗?” 
  “我很乐意去办,不知道什么时候办比较合适。” 
  “等我死了以后吧,眼下这件事了结之后你就有时间了。” 
  萨姆又走到椅子跟前,这次从椅子上拿起了两封信。他把信交给亚当后便开始在屋里来回慢慢地踱步。一个信封上打印着露丝·克雷默的名字,没有写地址,另一封信写给埃利奥特·克雷默。“那两封信是给克雷默家的,替我给他们寄去,不过,要等到执行死刑以后。” 
  “为什么?” 
  “因为我的动机很纯洁,我不愿意他们认为我是想在临死前博得他们的同情。” 
  亚当把给克雷默家的信放在给昆斯·林肯的信旁——一共三封,代表三条生命。萨姆在周末还能写出几封呢?还有多少受害者在等着他? 
  “你已确信自己这回难逃一死,是不是,萨姆?” 
  他站在门边想了一会儿。“我们赢的可能性很小,我要做好准备。” 
  “我们还有机会。” 
  “当然还有机会,不过我要准备好,以防万一。我曾经伤害过很多人,亚当,我以前一直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件事,但当一个人知道了自己的死期时,他就会对自己过去闯的祸进行反思。” 
  亚当把那三封信拿起来看着。“还有吗?” 
  萨姆很沉痛地望着地板。“眼下就这些了。” 
  周五上午的《杰克逊日报》在头版刊登了一条有关萨姆·凯霍尔请求召开赦免死刑听证会的消息,随文带有大卫·麦卡利斯特州长的一张精美的照片和萨姆的一张粗糙的照片,文中充斥着州长办公室主任莫娜·斯塔克对州长进行标榜的议论,通篇说的都是州长在作这一决定时有多么地伤脑筋。 
  麦卡利斯特自称真正属于人民中的一员,是全密西西比州人民不折不扣的公仆,所以在当选后不久就设立了一条耗资巨大的电话热线。这部免费电话的号码在全州范围内到处张贴,还不厌其烦地用公共广告号召人们使用这条人民热线。给州长打电话吧,他会倾听你的意见,这是最完美无缺的民主,接线员时刻为你服务。 
  麦卡利斯特和他的班子成员每天都要对打来的电话进行分析,这与其说他有耐心倒不如说是受到野心的驱使。他是个随波逐流式扩人物,缺乏领袖应有的素质,只会把大量的金钱用于民意测验。他最擅长的一套是先窥探出大众关心的问题,然后再跳出来摇旗呐喊。 
  古德曼和亚当则对这一点持有不同看法。他们觉得麦卡利斯特似乎是个过于关心自己命运的人,不大可能会有什么创举。那个无耻之徒只会计算选票,于是他们决定出道题给他算一算。 
  古德曼一大清早就一边喝着咖啡、吃着水果,一边读了报上的那篇文章。七点半的时候他要通了约翰·布莱恩·格拉斯教授和赫兹·克里的电话。八点钟时,格拉斯的三名学生已经坐在那间不怎么雅观的临时办公室里开始喝盛在纸杯里的咖啡。市场分析马上就要开张了。 
  古德曼讲了一下这项计划和需要保守秘密的事。他向他们保证此事不违反任何一条法律,只是为了左右一下公众舆论。蜂窝电话就放在桌子上,旁边还放着古德曼在周三复印的整页整页的电话号码。那几名学生的理解力都很强,一个个跃跃欲试,恨不能马上开始,他们的酬金也是很可观的。古德曼先打了一个电话进行示范,他开始拨号。 
  “人民热线,”一个很悦耳的声音问答。 
  “喂,我打电话是因为今天早晨报上的那条消息,就是那条有关萨姆·凯霍尔的,”古德曼慢吞吞地模仿着一种拖腔,他的语调显然有待改进。学生们都给逗乐了。 
  “你报一下姓名好吗?” 
  “好的,我叫内德·兰开斯特,密西西比州比洛克西人,”古德曼看着电话簿回答说,“我支持州长,他是位很出色的人。”为了增强效果他又补充了一句。 
  “你对萨姆·凯霍尔有什么看法呢?” 
  “我认为他不应该被执行死刑,他上了年纪,又受过许多磨难,我希望州长能赦免他,就让他在帕契曼平静地等死好了。” 
  “好的,我保证会把你的话转告州长。” 
  “谢谢。” 
  古德曼按了一下电话键,然后向他的观众鞠了一躬。“就这么简单,现在开始吧。” 
  那个白人男生选了一个电话号码。他的对话是这样的:“喂,我是莱斯特·克罗斯比,住在密西西比州的比德。我的电话是关于处死萨姆·凯霍尔的事的。是的,小姐,我的号码?555…9084。对,是的,密西西比州,比德,在富兰克林县。对。嗯,我觉得不应该让萨姆·凯霍尔进毒气室,我反对那样做,我认为州长应该站出来阻止那件事。是的小姐,对。谢谢。”他打完后冲着正在打另一个电话的古德曼笑了笑。 
  那名白人女生是个中年人,来自密西西比州一个偏远地区的小镇,她说话的口音自然免不了带些鼻音。“喂,是州长办公室吗?太好了。我打电话是因为今天报上登的那条有关凯霍尔的消息。我叫苏珊·巴恩斯,是密西西比州迪凯特人。是的。嗯,他是个老年人,没准过不了几年自己就会死掉,现在杀他对州里有什么益处呢?放他一条生路吧。什么?对,我要求州长制止这件事。我支持州长,我认为他是个很不错的人。是的。也谢谢你。” 
  那名黑人学生有小三十的样子,他干脆直截了当地告诉热线接线员他是个密西西比州的黑人,他坚决反对萨姆·凯霍尔和三K党人的观点,但同时也反对执行死刑。“政府无权决定一个人的死活,”他说道。他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赞成死刑。 
  事情就这样进行着。热线电话从全州各地一个接一个地涌进来,每个电话都是不同人打的,而且都各有一套反对执行死刑的逻辑。几个学生越打越有灵感,他们模仿着各种各样的口音,陈述着五花八门的理由。他们的电话偶尔也会遇到占线信号,一想到这正是他们自己把线路占满的缘故心里就觉得非常有趣。由于古德曼的口音,他扮演了外地打电话者的角色,他把自己装成不同的废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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