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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有处不大不小的宅院,杜司南在门口喊老张,一个三十上下的精瘦汉子走了出来,他戴着眼镜,很和气的样子,把陈锋两个人的马牵过来,往边上厢房走。
“娘,我带了个同学过来坐坐。”杜司南跳着步子走到厅堂里一个中年妇人边上。那个妇人四十上下,个子不高,眉眼间很慈祥。
“这个是陈锋,另外一个是他的……”杜司南突然想起来不知道丁三叫什么。
“伯母,您好,这位是我们团里的。” 陈锋赶紧插话化解了尴尬,杜司南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结果被她母亲看在眼里。
“伯母,陈锋是我在复旦的同学,现在在国军里面当团长。”
陈锋很纳闷,为什么杜司南把自己说成是她的同学,但自己也不便道破。杜司南从柜子里找出一个陶罐,从里面抓出茶叶,忙着张罗茶水,边上的用人想上前帮忙,她笑笑没让她帮忙。
杜司南笑吟吟地端着托盘过来,从上面拿了茶杯,再用茶壶给陈锋两人倒了茶,又帮自己母亲杯里续了水,然后坐在一边听母亲和陈锋说话。
司南的母亲寒暄了几句,就客气的起身回到后面了,陈锋和丁三也站起来送,杜司南招呼他们两个坐下,自己端着母亲的茶杯陪着母亲到后面。
等司南回到厅堂,陈锋就说时候不早了,得回团里了,司南本要留他们吃晚饭,陈锋坚持要走,就把茶喝了起身告辞。
司南叫来老张把马牵来,然后跟老张说,自己去送送同学,就陪着陈锋往外走。三个人一路上默默地走着,街道上人来人往的熙熙攘攘。
一直到了县城边上护城河的桥头,陈锋说不必送了,司南住了脚,笑着看着陈锋也不说话。
“那好吧,就送到这吧,你们团住在什么地方?”司南轻轻叹了口气问陈锋。
“哦,就在前面镇子上。”
“你们男人都有大事要办,你回团里吧,回头有时间我去团里看你。”
陈锋也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好的,这段时间我们团一直都在那儿,得空你就去吧。”
说完了,陈锋一跃上马,手提着缰绳把马头别着看了看司南,阳光下面杜司南脸上白里泛着红晕,手搭着凉棚眼睛眯着,脸上挂着笑模样。
陈锋冲司南行了个军礼,一催马,和丁三两人就上了路。
一路上,陈锋马骑的很快,迎着风却没觉得冷,血液里倒是好象烧着什么东西,十几里的地,两个人一会就到了。
在团部门口,见着一帮人正在卸东西,陈锋就过去问,原来是师里又调拨了一批炮弹过来,而且从别的地方又给团里撺掇了两门山炮。
陈锋见着又有新家伙事就乐,和陈章几个人在团部门口抽烟说话。
自从陈锋伤好了之后,回到团里,他就很重视炮战和夜战的训练。特别是夜战,因为日军火力好,训练也比国军要扎实。白天打往往吃亏,但夜战的时候,日军就占不了什么便宜了。
团里上次会战后,歇了很长时间,补充的兵员也是最近才陆陆续续的齐了,直到春耕时节,团里才重新齐装满员。
新补充的兵员,年纪不是偏大就是偏小,有一次陈锋在二营见着从教导队出来当班长的魏自强,说自己班里新补充过来一个兄弟,才十五岁。仗打了这么些年,大伙真的都打的太疲惫了,经常喝酒的时候一回忆,那谁谁的都已经战死了,那谁谁的残废了。
这阵子,日军也一直没什么动静,两军隔着条河,只是时不时的相互炮击一下,都没什么大的动作。
以前教导队里的兄弟们都下到各个连里当了班长,连里新补充的兵员和老兵中也调了一部分到了教导队。
教导队在团部边上挖了个工事,是陈锋和一些老兵凭着记忆模仿日军工事的构筑方式挖的,主要还是想搞一些针对性比较强的训练。
陈锋在边上看,对不满意的地方就亲自下去教,拿着铅笔画简图,一个排的兄弟就在工事上面重新改。就在陈锋满头大汗,一脸泥的时候,有人过来报告说,有个姑娘找团长。陈锋手一搭,从工事里面跳上地面,见着杜司南捂着嘴在那儿笑。
这时陈锋才意识到自己浑身全是泥,也忍不住地笑,边上的兄弟们也都起哄地大声笑起来,好象司南是他们嫂子一样。
司南递上手帕,陈锋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擦了擦脸,然后从工事里把同样一身泥的丁三拽上来,三个人回到团部。
陈锋让团部的兄弟招呼着倒水,自己跑到炊事班洗了洗脸,回到宿舍换上罗斯福呢的军装,等再出现在司南面前时,司南眼睛亮了一下。
两人在团部的里屋说着话,团里也没茶,司南倒是不讲究,丝毫没有大小姐的样子,端着陈锋的搪瓷缸子喝白开水。
眨眼间炊事班就做得了饭,陈锋邀请司南留下来吃饭,又叫来了唐路过来作陪。
饭菜很简单,一盘子豆芽,一个红烧豆腐,一个炒菠菜,几块腊肉。唐路来的有点晚,掀开帘子看见有个姑娘,心里倒是明白了几分。
炊事班的把酒温了,也端上来,陈锋和唐路两个人也不客气,拿搪瓷缸子倒上半大缸子,司南突然也开口说,“我也想喝酒。”
陈锋和唐路互相看着,面面相觑,陈锋就招呼炊事班拿个碗,给司南也倒上点,三个人开始吃喝。
先是说着闲话,陈锋喝酒的时候话不多,两个人慢慢地就开始扯到团里的事情,回忆起那些惊心动魄的战斗。
司南喝了几口酒,脸上透着点潮红,醉眼迷离地看着这两个男人,听着那些枪林弹雨的故事。
两个人越喝越激动,最后就有点过了,司南也不插话,两个人都有点无视她的存在。后来,喝的兴起,浑身发热,陈锋和唐路都把衬衫脱了,摇曳的灯光下面,两个人壮实的腱子肉,浑身上下伤痕累累。
司南看着这两人身上的伤疤,不禁心里叹服着,真是经历枪林弹雨的汉子。
喝完了三壶酒,陈锋坚决叫停了,起身后发现步子有点发飘,打开了门,冷风一吹,发现自己还光着膀子呢,扭头一看,司南笑吟吟地看着他,顿时觉得有点失礼。
陈锋招呼炊事班端来洗脸水让司南洗脸,又让丁三把喝醉了的唐路送回到宿舍,司南洗完了脸,要把水倒掉,陈锋忙说在前线烧热水不容易,就着司南洗过的水也洗了个脸。
司南见着陈锋也不嫌弃自己洗过了的水,心里有点热乎,其实她不知道,陈锋戎马多年,生活上很马虎,行伍里混日子,能有个热水洗脸就不错了,那还顾上那么多。
以前陈锋带兵的时候,总是手底下的兵先洗脚,自己最后洗,那水都跟个泥水糨子一样了,也正是陈锋这种的平易爱兵,所以在底下的兄弟中间一直声望很高。
洗的时候,陈锋又闻到这水里似乎有股栀子花的味道,沁人心脾,他把毛巾盖在脸上,长长呼了口气,把毛巾往瓦盆一扔,穿上罗斯福呢的军装送司南回家。
陈锋牵着马,两个人一路上都不说话,月牙儿斜斜挂在远处深青黛的山尖。
最后还是司南打破了沉默,冷不丁的一句话,说的陈锋竟然无从回答,“陈锋,你在想什么?”
陈锋低头踢着地,半晌回了一句,“我在想,你在想什么。”
“那你说,我在想什么?”司南问道。
“你在想,我在想你在想什么。” 陈锋说完,自己都在笑,这话怎么这么绕口,又是这么顺畅。
司南觉得月光下面的陈锋好象不再是那个浑身战伤,带着兄弟们冲锋陷阵的军人,却象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可爱。
陈锋一直把司南送到了家门口,两个人站在那儿,沉默了好久,最后还是陈锋开口说让她进去吧,司南才恋恋地进了门。
送完了司南,陈锋觉得身上好象已经沾了好多雾水,他跃上马,信步由着马的步子,咯哒咯哒地走在青石板的路上。
等到了团部,已是深夜,教导队里刚刚搞完夜战训练,陈锋把教导队队长骆钧叫到了团部问了些进展。这段时间,各个营里都抽出人去教导队参加夜训,收效还真不小,陈锋听了心里还是急,他希望各个营争取在下次大战来临前全部整完夜训,这样一来,以后打起仗心里就有底了。
送走了骆钧,陈锋也困的不行,就把团部几张条凳子拼了,凑合着睡觉。
丁三怕晚上有事,也就不回宿舍,陪着在团部里面睡觉。晚上寒气重,实在睡不着,丁三起来到外屋烤火。
炊事班的老宋和几个兄弟围在炭火盆边上,唠着嗑,丁三也围过去听老宋讲古。老宋肚子里故事多,全是古代侠客的段子,大伙都听的津津有味。
丁三拿火钳捣弄火盆,不会伺弄,老宋把火钳接过来,“人要忠心,火要空心,小丁,别看你枪打的好,看来小时候没弄过炭火盆吧。”丁三笑笑,就着火盆燎着了一根烟,抽着烟听老宋讲侠客,自己觉着,啥时候能象个侠客一样死的其所啊。
炭火让老宋一弄,火就旺了,火苗透着蓝光,这个时候炭火是最硬的,打铁都没问题,大伙身上都懒洋洋的,从火盆灰里扒出红薯吃。
红薯生的时候就被埋在炭火边上的热灰里面,一会儿就能烤的熟透,撕开外面焦糊的皮,里面是黄色的芯,喷喷香的,吃的大伙鼻子尖冒汗。
丁三被火烤的暖洋洋地想睡觉,突然被外面的炮声惊醒了,鬼子大半夜的又开始搞炮击,丁三披上大衣就过去看,半路上遇见了二营的几个兄弟。
原来二营前沿有几个兄弟嫌天气太冷,在阵地上生了堆火取暖,结果半夜的被日军炮兵观察哨盯上了,几发炮弹砸过来,折了两个兄弟,另外有一个重伤的,正往后面送。
等丁三回团部,陈锋也醒了,冻的发抖,正打算找人去前沿问呢。丁三就把二营遭到炮击的事说了,陈锋心里直光火,第二天严令下去,绝对不许在室外生火取暖,尤其是晚上。
但日军最近连续利用阵地上面的兄弟离开工事的机会进行炮击,而且每次都打的这么准,说明他们炮兵的观察哨离前沿并不远。
陈锋就在琢磨,怎么着能想个辙把日军炮兵观察哨给搞掉,想了想,脑袋里面模糊地有了点办法。
“丁三。”
“有!”
“去,把楚建明找来,跟他说,要来菜了。”
“是,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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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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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刺破瞳孔
丁三抓起枪出门去找楚建明,此时是一天里最冷的时候,等他到了教导队,觉得膝盖被冻的差点都不能打弯了。楚建明被丁三哆嗦着手给拍醒,脑子里也是一头的雾水,但一听是团长找他,一声不吭,套上衣服扎上武装带就跟着丁三往团部走。
“报告!”
“进来,建明,来,坐坐,先烤烤火。”陈锋刚睡醒,也是被冻的浑身地打颤,伸手把一瓶酒递给楚建明。
两个人先烤了一会,陈锋把地图展开,在上面跟楚建明比画。
“你看,今天晚上我们被炮击的地方是这儿,昨天是这儿,前几天是这儿。” 陈锋那拇指和食指伸直了,比画个八字,代替圆规在地图上画了个圈。
“咋样,弄明白了吧。”
“明白了,说明这一带一定有鬼子的观察哨。”
“对,你现在就出发,过河去把鬼子的侦察哨摸清楚,尽量别弄出动静,只要把地方弄清楚了就行。”
“是,长官。”
“来,我教你个办法,他每次打炮都是重炮,我们的山炮射程够不着。说明他的观察哨一定扯了野战电话,你就捣着电话线找,一准能找到。”
“明白了,长官。”
“你现在就走,我通知各营准备掩护。”
早在半个月前,楚建明就曾经过河侦察过一次,所以陈锋对他还是比较放心的。反正是被吵醒了,他就也跟着兄弟们一起围着炭火盆烤火,丁三递给他一个烤熟了的红薯,陈锋剥开了皮,一边吃着,一边连说香。
楚建明走了好几个小时才回来,陈锋已经困的不行了,坐在火盆边上,胳膊支在膝盖上托着脑袋打盹,听见响动,一抬头,楚建明裹着一身的寒气进了屋子。
陈锋起身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