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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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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沉中,只觉得胸口疼得厉害,郁气结在那里,久久不散。一次又一次,梦见仁喜雪白的脸,乌黑的眼,站在自己对面,怔怔中落下一行行的泪。伸过去拭去眼泪的,是自己的手,又对他说“莫哭莫哭,我会照顾钟卫,你放心走吧!”
  梦里的知秋好象并不晓得仁喜要去哪里,却不觉得悲伤,只觉他即将的方向,是光明和安乐。不管世间何处,总好过这尔虞我诈,互相倾轧的后宫吧!好似有些羡慕跳跃出去的仁喜……可腿是沉重的,又或者是心里的某些隐藏的心事,沉甸甸地牵扯着自己,不舍得离开,不想,不想将他一人扔在这里,离他而去。
  醒来时,是深夜。一灯如豆,缓缓燃着,并不十分光明,守在身边的是于海,见他睁了眼,愁容尽散,笑得挤出皱纹。
  “大人,您醒啦?”
  “嗯,”知秋低低应了一声,四下里瞧了一圈,外屋还有个小太监跟着,此外再无别人。
  “叶将军刚走,这两天下了朝便过来,然后赶在宫门关闭前回去贵妃娘娘也来了两次!”
  “仁喜?”
  知秋一提这名字便觉得心口堵,有些问不下去。好在于海明白他,不等他继续问,便继续汇报道:
  “大人,您别怪万岁爷。万岁爷是下了圣旨,赦免仁喜,只是来得晚了一步,仁喜已经悬梁。这就是他的命!俗话说,命里八尺,难求一丈,大人,您也释怀吧!”
  知秋虽然未回应,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想起那日他的黯然绝望,想起他离去背影里的形单影只……他终还是,应允了自己的请求。
  于海继续说:“万岁爷这几日心情也不好,除了上朝,整日郁郁寡欢,躲在御书房,概不见客。不过,既是饶了仁喜,表示万岁爷终是没真的怪您不是?”
  叶知秋倚靠枕头坐起身,低垂着双眼,因近日的困病显得格外憔悴。他半天也没吭声,于海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话,简单交代于海:
  “你帮我把吴越满找过来。”
  吴越满并没拖拉,很快出现在叶知秋房间,行礼问安。于海识趣地出了门,亲自在门口守着。
  “万岁爷说,仁喜身后事让大人拿主意,好在天气冷,尸首还搁在那儿呢!大人的意思是?”
  叶知秋却没回答,直接问他:
  “我姐姐有没有找过你。”
  “这个……”吴越满为难,吱唔着。
  “但说无妨。”
  “娘娘找了奴才,而且猜出个七八九。问那人在不在奴才手里。”
  “你怎么说的?”
  “大人交代的事,打死奴才也不敢说!”
  在这点上,叶知秋不怀疑他,只是他还不至于如此厚看自己,吴越满不过是害怕给人知道他联合自己欺瞒皇上,他是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罢了。
  “还要再麻烦几件事,”知秋说到这里已觉得累了,有些打不起精神,又不敢再拖,徒增是非,“你偷偷将他送出宫,给他充足盘缠,让他回老家。仁喜的尸体,你交敬事房公事公办,送回仁喜故乡。”
  “这……不交给他?”
  “你按我说办就好,让他别四处流连,我过了年便抽空去他老家找他。”
  吴越满领了主子的命令,便退下去了。叶知秋是累的紧,浑身上下是攥不出半点力气。他知道这几日,是出不了宫,也办不了事。钟卫与仁喜是同村出来,都在京郊不远的乡下,但大部分人是不知道这层关系。
  只有如刚才那一番安排,一般众等才不至于怀疑到钟卫身上。虽说皇上暂时饶了死罪,难保以后没人旧事重提,到时候再治罪,他帮也没法帮。知秋也怕吴越满搞蹊跷,才说自己过了年去找钟卫,这样一来,想他也不敢擅自拿钟卫怎样。
  于海进来,喂他喝了点水,将帘子重新挂了,灯火移至外屋,临走前,吩咐守夜的小太监小心谨慎。叶知秋渐渐闭了眼,忽然很想见大哥,天亮以后吧,大哥应该会来看自己!
  令人吃惊的是,在等来叶文治之前,太子却是先来了!

  10。5

  知秋想要下床请安,给太子一个手势制止了。他虽年纪小,身份驾势却十足,挥手遣走屋里伺候的奴才,也不坐,单单立在床头,眼也不眨地盯着叶知秋看了半晌,说话声音很低很小:
  “真当你在父皇心里有多重?跪半天,不也碰了一鼻子灰。”
  知秋低头未言,与太子呆的久了,他自也学会不少与他相处的法子,什么时候该偃旗息鼓,什么时候要据理力争,他渐渐也掌握了分寸。钟卫说过,宫里的规矩不用学,做错了便要受罚,慢慢地,就是牲口也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太子见他不说话,不再刁难,但嘴上依旧语气不软:
  “赶快好了吧!我那里的奴才都只听你的指派,如今,可是越来越离不开叶大人了呢!”
  “谢太子殿下关心,臣过两日……”
  “不用那么着急,你歇着吧!别让父皇误会我欺负你!”太子并不打算久留,临走前,说好心不象好心,有些古怪地说了一句:“给你带了些伤寒的药,你便要奴才给你煎了吃吧!”
  上次腿伤事件,让知秋多少觉得对太子有些愧疚,在他看来,怎么说也只是个孩子,没必要教训得如此血淋淋。可也是那一次,让知秋开始思量,大哥如今的势力,到底有多强,可以让他连皇家也不惧怕?
  叶文治比前几日来得晚了,一进门,便问迎上来的于海:
  “今日如何?”
  “早上醒得早,坐了半个时辰,咳嗽,进食尚可,但还不能下地。”
  叶文治低头往里走,看见于海从身边小太监手里接过一碗浓黑药汁,皱眉询问道:
  “这是什么?”
  “太子送过来的伤寒药。”于海连忙回答。
  “倒了,”直到于海跟他进了内院,叶文治见周围没人,才吩咐:“以后太子送来的东西,都不要给知秋吃。”
  放轻脚步进了知秋的房间,知秋正侧身小睡,睡的不沉,门一开就醒了,果然见到蹑手蹑脚走路的大哥,笑了:
  “醒着呢,没事!”
  两人并不拘谨,知秋朝床里蹭一蹭,身边倒出些空儿,给文治坐下。
  “于海说,你咳嗽?”
  “有点,不碍事。”
  “我明日给你带些润肺的药,是前些日有人专门送给母亲,她知你冬天好咳,留了些给你。”
  知秋点了点头,靠着被子半坐着,有些失神,他不确定要不要问,如果当初仁喜出了事,直接找大哥的话,事情也许解决得更圆满?就不至于如今仁喜和钟卫阴阳两隔。
  “大哥,如果有两条路,一条通达却不得你心,一条是你情愿,却是死路,你会选那条?”
  本来以为是多么刁钻的一个问题,不想叶文治却张口便答:
  “死路不是路,没有选的必要;第一条既然不得我心,也不会选;就继续找吧,直到找条心甘情愿又通顺畅达的路!”
  叶知秋觉得握在大哥手中的掌心,开始渐渐有了温度。从小到大,他总是神将般,并且毫不吝啬地分享他的坚定和信心,让身边的自己,不管经历多大的风雨,总能跟着他,站得笔直。
  一大早,叶逢春起身洗漱完毕,点了新来的一个据说非常会梳头的太监伺候。正在这时,外面跑来小太监,跪在门口求见。叶逢春未梳喜完毕,不愿意见人,被打扰了,自是不高兴,啐了一口,道:
  “一大早,慌慌张张做什么?”
  贴身的宫女连忙出去查看,带进一个封闭的卷轴,象是幅画,写着“华贵妃娘娘亲启”的字样,说是刚开宫门就看见这个。
  叶逢春皱眉接过来:
  “有人看过没有里面是什么没有?”
  “奴婢没有!”宫女跪答。
  “出去问问,刚才那人看了没有。”
  宫女跑出去,很快回来,说没人打开看过。“雍华宫”规矩极严,这种写着贵妃亲启的物件,谁也没胆子私自打开。叶逢春想一想,估计下面的奴才不至于如此放肆,稍微放了心。
  “娘娘,还要不要梳头?还是奴才晚些时候再来?”新来的太监很热衷插秧,小心征询她的意见。
  “你梳你的!”
  叶逢春随手将画放一边,虽然心里早已天翻地覆,依旧做出面平似水,看上去并不急于打开的模样,中途还因为发髻形状不好,让他重梳了一次。一切弄好,才打发了身边的人,缓慢地展开卷轴。
  果然是一幅画,画的是二十几岁的男子,那鼻,那唇,那风流双眸……叶逢春朝那落款瞧了一眼,忽然“啪”地猛合上画卷!紧紧攥着的手心,一层冷汗便冒了出来。

  11。1

  连着下了两场雪,叶相寿诞便到了。这一年过得不太平,韩叶两家也是频频摩擦,几次惹得洪煜很不痛快。而叶相年纪也大,身体渐渐不如以往硬朗,隐退的心随着寿诞的到来,仿佛日渐明显。因此,向来操办得比较隆重的生日,今年是偃旗息鼓,只打算家里人稍做庆祝便好。
  叶逢春再次提出回家省亲的要求时,整个后宫的人都觉得她疯了。她下面的人也不太理解,贵妃省亲,兹事体大,皇家排场,祖宗规矩,是一样不能忽略违反,且一年前已经省过一次,如今又来,难免让人觉得她是不知天高地厚。
  叶逢春心中有自己的盘算,她看得准,仁喜自尽,知秋卧病期间,洪煜心情异常糟糕,甚至好一段时间谁的牌子都不翻,关在御书房不出门。逢春想,皇上怕面对知秋,并不是真的怪他,相反,这事让她看清楚,知秋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恐是要比自己估计的还要重一些。
  所以,皇上定是要给她这个面子,这其实是给了知秋一个台阶下。而自己回叶家省亲,是必把知秋带在身边,皇上也是宁愿他短暂离开一下,让不愉快的症结冷却痊愈。再回宫时,知秋跟叶家人也是要去皇上那里谢恩,到时候,便又理所当然地重逢了。
  正因为如此,当洪煜恩准华贵妃再度省亲的圣旨颁下来,后宫风言风语,妒火中烧,又假意嗤之以鼻的时候,只有叶逢春表面为皇恩浩荡惊喜,内心却是暗暗笑了。
  叶府人员众多,即便是省亲回了家,真正能见到的,也不过是头面上的几个人物。叶逢春依旧住在为去年省亲时候专门盖的庭院,守卫森严,来往人等,筛选得十分严格。
  叶文治见了她,也要行三拜之礼,呼“娘娘千岁”。闲聊片刻,奴才通通遣了干净,知道外面的守卫,叶文治肯定早有交代,逢春对这点颇放心。她缓步走到案几前,忽然拿起了笔。
  “大哥,逢春有点事要问你!”
  “娘娘吩咐便是!”
  “这个人你可认识?”
  狼毫笔不急不缓地在雪白宣纸上写出一个名字,“翩舟公子”,然后低沉而清楚地继续道:“逢春不敢问他人,这几日,是几乎绞尽脑汁地想了又想。”说着,又在同一张纸上,一撇一捺,写了个“八”字,“大哥,可有什么话说?”
  叶文治早觉得叶逢春的省亲有些古怪,却没想到,她竟然知道如此之多!相府对后辈管教向来严格,尤其是女子,绝对是深入简出。当年的她,还算年幼,又怎么可能了解如此多的内幕?
  叶逢春见他不肯轻易张口,也不再打太极,开门见山点出自己立场:
  “这事并非逢春主动,而是有人偷偷送了幅画到‘雍华宫’,大哥,你别跟我说知秋……与他无关系!”叶逢春敲了敲纸上的名字,再强势质问,“就算没生出洪汐,我叶逢春也不是做替死鬼的人!更何况我给皇上生了皇子?大哥,有人盯上叶家了,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叶文治内心进行着天人交战般,此事事关重大,确实不是他一个人能承担得了,更何况一旦发生什么变故,逢春极有可能是最先触知,最先采取行动的。关系叶家上下几千口的性命,关系到叶逢春和洪汐的命运前途……此等大事,即便他不说,叶逢春为了自保,必要调查下去,到时候,局面更无法控制。
  他从叶逢春手里接过笔,在“翩舟公子”和“八”之间连了一条线。逢春微微点头间,脸上血色已经褪尽。画上那人,果然是前朝传说中的八皇子!而知秋几乎毫厘不爽地,继承了他的面容。

  11。2

  尽管这几年叶文治势力发展迅速,手握重兵,更在边关几处私设驻军,叶家在工商农配合着他的脚步,几乎控制了半壁江山的财富,可这些都不足以成为洪煜制裁叶家的直接借口。然而,私自抚养前朝遗孤,图谋不轨是灭九族的罪,洪煜大可以顺势根除叶家势力!
  叶逢春想不出向来深谋远虑,并且算得上心狠手辣的大哥,是犯了什么糊涂,竟埋下这个祸根,把叶家上下千口的脑袋系在一个婴儿的身上?难道是疯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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