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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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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他停住虚浮脚步,先开了口,“我有事跟你说。”
  文治也停下来来,却没有转身,背对着他,说:
  “那些……我现在不想谈,以后,再说吧!”
  文治走开几步,觉得没有脚步跟上来,心中刚犹豫,听见身后“扑通”一声,回首一看,雪白孝衣下的身躯,就象一团刚落下来的新雪,堆在那儿。知秋竟是昏倒了!

  13。1

  隆冬的上午,御书房沐浴在暖阳之中,香炉袅袅的烟,在白光中缓缓上升,撒播着一股淡淡的麝香气味。小太监躬身在书桌前,把将冷的茶撤下,换上冒着热气的新茶,不敢抬眼目视书桌对面的万岁爷,及时平时在他们跟前威风八面的吴总管,此时当着万岁爷的面儿,也总算象是个奴才。
  “病还没好?”洪煜放了手里的笔,在茶杯边缘游疑不定地来回摸着,“派去的御医怎么说?”
  “这……”吴越满的身子低得更厉害,似乎有话不好说,又不敢瞒,吞吞吐吐地,还是倒出来,“叶府上的人没让诊治。”
  “什么?” 洪煜两条浓密的眉毛拧在一处,“是……叶文治不让看,还是叶知秋不想看?”
  他深知叶府势力再大,也没有敢抗旨的,若说有微辞,唯叶大将军,和知秋敢于表达出来。叶文治的忤逆,洪煜即使不悦,又多少带些禁忌和收敛;而知秋又是另一回事。
  “这……说是三公子的意思。”
  洪煜明白吴越满与叶家的渊源甚深,自是知道如何护着他们。这事推到叶知秋身上,便知道自己不会去怪罪,最安全不过。他挥挥手,示意伺候的人都下去,连吴越满也跟着退了。空荡荡的御书房,独剩他一人。洪煜再拿起笔,却象是看见知秋就坐在对面,手执一棋,运筹帷幄,冲着自己心无城府地一笑:
  “皇上既然让着臣,臣就乘胜追击了!”
  唯独他会这么与自己说话,不骄不躁,又坦荡真诚。想到这,便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可又一段时日没见到他,向来温顺的人,怎么会忽然耍性子呢?叶相去世的这几天,洪煜几乎夜不能寐,不仅要紧紧盯着各方势力,也借着葬礼一事,亲自到过相府。
  这对相府而言,是莫大荣幸,可当他提出想见见知秋的时候,却给叶文治婉转拒绝。洪煜毕竟是打着别的借口去的相府,自不好在这等杂事上坚持,回宫后却又追悔莫及。
  叶相葬礼并不奢侈,可叶府的繁忙之处,也不在单纯的仪式。而知秋这病,是真病,还是假病?若是真的,又是缘何?那一夜可有关系?洪煜已经被朝廷上冗繁事务纠缠得不胜重负的心,又为那见不到的人,似灼如焚。就在这时,叶逢春来了。
  洪煜知道她并不是无事上门撒娇的女人,却又猜不出她此行的目的。然而,叶逢春丝毫不拖泥带水,请过安,开门见山便问:
  “臣妾今有一事相求,还望皇上能恩准,切勿以为叶家短了礼仪。”
  “说来听听。”
  “想皇上也听说,知秋病了的事。如今家中忙乱,无人照顾,臣妾是想,将他接到宫中调养。可……戴孝期间进宫,破了宫里的忌讳,怕遭各宫议论,才请皇上下旨恩准。”
  洪煜向来觉得叶逢春非一般女流,可她聪明至此,竟是象钻进自己脑袋,将里面想法看了个了然,此时还能强自镇静,明明是帮了自己一把,却依旧做得象是情非得已,到自己这里讨人情。
  可不管怎样,这确是顺里自己的心,将那扣了良久的心结是解开了!洪煜二话不说,便准了她的请求。虽然洪煜并不清楚,叶逢春如何能从叶文治手中,把知秋抢出来。可她既敢先到自己这里来表明心意,大概就有她自己的方法把人接进来。想到这儿,洪煜心中兴奋难以掩盖。
  叶逢春领旨出来,也是相当得意。洪煜和知秋在山上那一夜,空里没人敢提,连吴越满那里都不露半点口风,她早就有所怀疑。而前几日,皇上在叶府想见知秋,未遂心愿的事她也有所耳闻。大哥扣着不放的态度,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皇上与知秋大概是行鱼水之欢,惹得叶家老大不悦了。
  皇上心知肚明,这次若将知秋接进来,便是欠了自己一个大人情。至于如何接,叶逢春倒不太担心,叶府上下,也不是大哥一个人的!若连个人都接不出来,那她这贵妃娘娘不是白当了?

  13。2

   
  叶知秋被接进宫,却是连逢春也吓了一跳。虽然两人自小就不亲近,可每次见面,即使身上不舒坦,知秋也总是一副干净清爽的模样,如今日这般憔悴,却是逢春见也没见过的状态。这在她心里,多少添了些疑惑,又不禁对这其中的玄机想了又想。 
  知秋前脚给人接来,洪煜后脚就到,倒好象星点时刻也不舍得浪费似的。叶相刚逝,位置还空着,朝廷上大臣勾心斗角,门派之争到了巅峰,他御书房的门槛都要给人踩平,他要么扮糊涂,要么装好人,时而又恩威并重,跟那些争权夺势里摸爬滚打多年的大臣们周旋应付,倒也没象现在这么沉不住气。叶逢春一旁冷眼看了会儿,便悄然回避了。 
  走出屋子的时候,阳光闪了闪,便躲到云层后面。这几日一直阴沉,太阳倒是斤贵得很。无声叹了口气,叶逢春忽然想,若多年后,知秋青春不再,朝廷上磨得连那通透的性子也没了的时候,皇上还会这么疼他?那是一缕细微得几乎察觉不到的抽痛,她扶上太监的手,躬身进了鸾轿,锦绣的厚帘子放下来,轿外响起太监清脆得刺耳的: 
  “贵妃娘娘起驾回宫。” 
  华贵妃与华妃,只差一个贵字。单单这一字,她便将无数后宫佳丽甩在身后,她费了多少力气,多少年华,才走到这离皇后宝座一步之遥的位置?而如今,她的,洪汐的,叶家的性命和希望,都寄在叶知秋这个“前朝余孽”的身上,要想赢得大,就不能在下注上显得小家子气!她掀来帘子一角,正看见红墙绿瓦间露出的一片灰暗的天。洪煜,我便要让你泥足深陷,陷得越深越好。 
  屋里有些暗,左右伺候的退下去之前要点灯,见洪煜挥手制止,将烛台匆匆收了。静悄悄的,知秋粗重的呼吸便更加清楚,洪煜听了太医院那头的禀报,说他的症结在心病,激得本来就有咳喘的毛病找上身。显然是病得不轻,自己进来这么半天,一直昏沉。 
  洪煜坐着,也不敢出声,生怕吵了沉睡的人,又因为那日思夜念的面容,清瘦得没有巴掌大,心里心外,都闷得感到焦躁,还有微皱的眉头,他忍住伸手触摸的冲动,却发现那一双眼睫,却是,轻微地抖动着。竟是在装睡。本来火烧火燎的心,猛地给人泼了冷水。 
  “你又何苦? 朕……”长叹一口气,又不知此话从何讲起,“要是为了那一晚,朕没让跟上山的太监四处唱去,嘴都闭得严呢!” 
  眼睫再抖了抖,缓缓睁开,朝下瞅着,看不见他的黑瞳,洪煜也不想两人为了那事,这么僵着,索性将心里话说给他听。 
  “朕知道,你住在宫里,文治不高兴,让你在他面前不好做人。其实这没什么,皇亲国戚在宫里陪伴皇室的,历朝历代都有,没什么可羞耻。可你若不情愿,朕在宫外赏你处院子也是一样,只是朕想见你的时候,别躲着。” 
  “山上那晚,朕之所以那么做,是爱慕你,是情之所至,以为那事儿,你也是欢喜的,要不绝不会与你……如果朕理解错了, 以后再不勉强你!对你的心思也没什么隐瞒,就是喜欢跟你在一块儿,朕身边乱糟糟这么多人,只有你把朕当平常人看待,你对朕的好,是发自内心,不是为了从朕这里得到什么……知秋,朕,放不开你了。” 
  洪煜说完,眼前的人却未出一声,姿势连变也没变,有那么一丝灰心,象刀尖儿插进来般尖锐地疼了一下,剩下的,是软绵绵的挫败感。没再逼迫他回应,洪煜轻轻站起身。 
  “你歇着吧!” 
  身子刚站起,还未离去,知秋的手忽然伸过来,捉住了他宽大的袖。

  13。3

  “若总顾忌别人,便是寸步难行了,”知秋声音异常沙哑,短短的话引来一阵轻咳,“但大哥他,跟别人,不一样,这次我让他失望了。” 
  “你如果快乐平安,文治又怎会失望?” 
  洪煜顺着袖子捉牢了知秋的手,放在手中,温柔抚摸着,并为了知秋没有刻意收回而暗自欢喜。知秋蹙眉看了他一眼,却没说话,头在枕上蹭了蹭,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洪煜见垂眉的他显得格外疲惫,也不扰他清静,以为他会睡过去。过了好一会儿,知秋忽然又说: 
  “有人跟大哥……提亲事了。” 
  “嗯?” 洪煜一时没反应过来,想问是谁的亲事。见知秋没吭声,心下登时明了,“是啊,你都十九了,也该成家。这是喜事,烦恼什么?难不成看上哪府上的千金,跟朕说说,朕赐婚给你!” 
  知秋的眉却是皱得更深了,脸颊红得跟发着烧一样,也不再看洪煜,索性闭了眼睛,朝床里一翻身。洪煜楞了楞,心中兜转地想了半天,也不禁跟着叹气: 
  “你的心病到底是哪一遭,嗯?”说着,起身坐在知秋床边,在他肩上鼓励地拍了拍,“你父亲刚去世,就算文治有心,一年半载以内,相府也不会办喜事,你现在着急上火,不是太早?” 
  这样一来,洪煜对知秋的心意,可是更加明白了。他欣喜着,也有担心,依这人的性子,就算对自己有爱意,就算不愿成亲,也未必会真的如自己这样坦白,似乎这种感情,总是得要委屈他。院子里的奴才忙火地准备晚膳了。 
  入夜,宫门处的灯火,一盏盏亮起来,再一盏盏地熄灭……夜晚,便是寂寞,纵使白日里如何风姿绰约,灯下都是形单影只,洗净铅华的脸,憔悴而暗淡。 
  夜深人静,碧珏将周围伺候的奴才都打发了。她是逢春从叶府带过来的,从八九岁就随身跟在身边。夏天那会儿,本到了她出宫嫁人的年纪,却不肯走。说是与其随便找个臭男人嫁掉,还不如把这辈子给娘娘呢! 
  逢春笑了。她是喜欢碧珏的,这丫头跟自己这么多年,学了不少,聪明得不得了。自从吴越满调离“雍华宫”,都是她在下面张落支配,很有些手腕,而且她没什么野心,除了影子,便是她最可靠。 
  今夜,逢春见碧珏将身边打更的奴才都遣了,便知是有事,熄灯以后也未入睡,躺着想事情。象一阵轻风般,深垂的帘子,不可察觉地掀了掀,是股冬季新鲜的清冷。 
  “你来了?” 
  “属下给娘娘请安。” 
  “起吧,又没人,讲究那些做什么?” 影子主动来的时候少之又少,逢春起身,靠着枕头坐着,隔着帘子说,“大哥若有你这身功夫,怕是要亲自来了吧!他这次可是气得凶了?” 
  “将军确实非常恼火。” 
  “这便是让他知道,叶府的事,并不是他一人说了算!他若真当得了家,我也没法把他的心肝弄出来不是?” 
  “娘娘又何苦与将军斗气?” 
  “怎么你也向着他了?”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影子沉默片刻,“今生只为娘娘卖命,只把娘娘安危放在心上。” 
  逢春面色稍微动容,影子的心意,她比谁都清楚,可听他如此说来,依旧难免一丝心酸,暂不出声。她知道,今夜之行,他是有话跟自己说,不仅是大哥要他来捎话,也是影子在为自己的处境牵挂。 
  “将军今日,不比从前,娘娘哪怕是为了六皇子,凡事也不要过分强求。况且,兹事体大,三公子留在宫里,后患无穷。” 
  “这件事,我比你们看得明白。”逢春长出一口气,低声与帘外的人说,“这事现在是遮掩不住,就算他出了宫,藏起来,将来若有人揭了底,皇上龙颜大怒,叶家一样要满门抄斩,早晚而已。” 
  “娘娘的意思?”影子向来了解逢春心思,不禁了然。既然隐藏躲避解决不了危机,就只有依靠皇上对三公子的爱恋之情。 
  “所以,要皇上越来越离不开他,要爱他爱到,祖宗律法,全然不顾。” 
  影子忧心忡忡,他从前跟着叶文治的时候,便知道洪煜从登基到亲政,无不充满了血腥无情的争斗。要他为了心上的一段情缘,置一切不顾,可能吗?逢春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幽幽说道: 
  “可不可能,只有皇上一个人知道。你去跟大哥说,留知秋在宫里实在情非得已,他在宫里的安全,我一力全权承担,保证没人敢伤他毫发!” 
  只有这样无风无月,星光微茫的夜晚,叶逢春才会清楚地看清自己,已经接近疯狂和烟灭的内心。而不管看得如何真切,不管多么害怕,多么惶恐,她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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