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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似乎一阵微风向他那训练有素的鼻子吹来新的猎物或是凶恶的敌人的气味。
这天夜里,他在远离小屋的一株参天古树的树杈上安安稳稳地睡着。晚风吹过,他跟大树一起,在一百英尺的高空轻轻摇晃。他已经快快活活地用过晚餐,这一次吃的是鹿肉。这只鹿也是在那疾如闪电的套索下丧命的。
第二天一早,泰山沿着小河继续跋涉。他整整走了三天,最后走到以前从来没有来过的一个地方。这地方高一点的山包上树木比较稀疏,远处是一座座巍峨的高山,山下是宽阔的平原。在那一片片开阔地,奔跑着数不清的羚羊,和大群大群的斑马。泰山被这景色迷住了。他要对这个刚发现的“新大陆”做一次长时间的造访。
第四天早晨,一种淡淡的气味在他的鼻翼间流动。他吃了一惊,虽然离得很远,已经闻出这是人的气味。人猿泰山非常高兴,立刻调动起所有感觉器官的“积极性”,顶着风,朝猎物走过来的方向,轻手轻脚地、飞快地攀援而去。不一会儿便看见一个黑人武士正悄无声息地在树林里穿行。
泰山紧紧跟着他的猎物,想到一个比较开阔的地方下手。就在他这样偷偷摸摸跟着这个还蒙在鼓里的黑人时,一个新的想法浮现在泰山脑际。这种想法显然是文明社会赋予他的。他想,文明人很少在没有原因的情况下滥杀无辜。自己想得到这个人的武器和服饰,这也可以说是一个理由。可仅仅为了这个理由,就有权利要他的命吗?
他越想越觉得像杀死狮子或者杀死黑熊一样也杀死这个黑人是一件十分错误的事情。就这样,他还没有拿定主意该怎么办的时候,一片空地出现在眼前,空地那头是一座用栅栏围起来的村庄,村庄里是一座座蜂房似的茅屋。
黑人武士刚走出树林,泰山突然看见有一头狮子正穿过树人间杂乱的草丛,偷偷地跟在他身后。泰山一意识到这个黑人的生命正处于危险之中,先前那种把他当作自己的猎物的态度便马上发生了变化。现在这个黑人是被一个共同的敌人威胁着的同胞。
狮子努玛弓着身子准备向黑人猛扑过去,已经再没有时间权衡利弊,算计得失了。然后,几乎同时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狮子从草丛中猛地向黑人扑过去,泰山大喊一声发出警告,黑人回转身正好看见一条草绳如飞舞的长蛇从空中落下,绳套不偏小倚正好套中努玛的脖颈,猛扑的雄狮在半空中猝然停下。
人猿泰山因为急于套住这只向黑人猛扑过去的巨兽,没来得及防备它被套住以后,绳子产生的巨大拉力和震动。因此,尽管努玛被半道拉住,没能伸出利爪抓破黑人的皮肉,巨大的拉力却使泰山失去了平衡。他从大树上滚下来,跌在离那头盛怒的雄狮只有几步远的地方。努玛像一道闪电,猛地掉转头,向这个新出现的敌手扑过来。人猿泰山赤手空拳,这一瞬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接近死亡。是那个黑人救了他。这位武士马上意识到,危难之际,是这个陌生的白人救了他的性命。他也看到,除非出现奇迹,他的“保护人”很难逃脱努玛锋利、凶残的黄牙。
黑人猛地将紧握长矛的手臂向身后甩去,结实的肌肉在闪亮的黑皮肤下高高隆起。他用尽平生的力气把长矛向雄狮努玛扔了过去。锋利的、金属包头的长矛正中目标,从努玛的右腹股沟,一直刺到左肩。巨兽又疼又气,可怕地怒吼着,掉转头又向黑人扑过去。可是它跑出十来步,便又被绳子勒住,只得再回转身袭击泰山。这时,它又感到一阵剧痛,一支带钩的毒前,足足将一半的长度射进它颤动着的皮肉之中。于是,雄狮努玛不再左右奔突。这当儿,泰山已经绕着那棵大树跑了两圈,把绳子紧紧拴在树干上。
黑人看出泰山的用意,例着嘴笑了。但是泰山心里明白,必然赶快结果努玛,否则它一旦用锋利的牙齿咬断那根并不很粗的绳索,后果不堪设想。他几步跳到黑人身边,从他的刀鞘里拔出一把细长的猎刀。然后,打手势让黑人继续向那头巨兽射箭,他握着刀向它一步一步逼近。就这样,黑人在那边戏弄那头狮子,泰山从另一边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努玛发了疯似的怒吼着、咆哮着、痛苦地呻吟着。两条后腿支撑着身体,一会儿向泰山扑过去,一会儿向黑人扑过去,然而只能是白费力气。
后来,机灵的人猿泰山瞅准机会,飞身跃起,骑到努玛的脊背上,一条粗壮的胳膊紧紧勒住雄狮黄褐色的脖颈,另一只大手举起黑人的猎刀直刺它的心脏。然后,泰山站起身来,黑人和白人隔着那头被他们杀死的巨兽的尸体,凝视着对方的眼睛。黑人打了一个表示友好的手势,人猿泰山也十分友好地表示了他的谢意。
15、猎象
他们和雄狮努玛的搏斗发出阵阵呐喊与吼叫。这声音从附近的村庄吸引来一大群激动不已的土人。狮子被杀死之后,泰山和那个黑人立刻被身体灵活、皮肤黝黑的武士们团团围住。他们又是比比划划打手势,又是七嘴八舌地提问题,吱吱喳喳吵成一片,结果谁说什么也听不清楚。
后来,妇女和儿童们也围拢过来。看见泰山,他们都十分奇怪,急于知道内情,越发问长问短,吵成一锅粥。人猿泰山的新朋友总算让大伙儿听清了他的解释。村民们听了事情的原委,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争先恐后地向泰山表示敬意。因为他不但救了他们的同胞弟兄,还赤手空拳地战胜了凶恶的努玛。
他们把他领回村庄,送给他珍禽、山羊,以及煮熟的食物作为礼品。他指了指他们身上佩戴的武器,武士们连忙去取矛、盾、弓、箭。那位曾经和他同生死共患难的朋友还以那把杀死努玛的猎刀相赠。事实上,这村里没有什么东西他不可以得到。
泰山心想,这岂不是比用凶杀或者抢劫的手段满足自己的要求容易得多吗?他差点儿杀了这个素不相识的人,而这个人此刻正用一切原始的方式表示对他的友谊与钟爱之情。人猿泰山感到万分羞愧。从此以后,他一定要弄清楚那些可能成为刀下之鬼的人是否真的罪有应得,然后再开杀戒。
这种看法又使他想起茹可夫。他真希望能和这个俄国佬在黑漆漆的丛林里一块儿呆上几分钟。如果世界上有谁该杀,头号罪魁便是这个茹可夫。如果他看到此时此刻茹可夫在怎样不遗余力地向美丽的斯特朗小姐大献殷勤,企图博得她的欢心,他一定会比任何时候都更希望立刻将他置于死地。
土人们在泰山和他们度过的第一个夜晚,专门为他举行了充满了野蛮色彩的狂欢,作为战利品,猎人们带回一只羚羊和一匹斑马。于是他们大摆筵席,还抬来许多自己酿造的度数很低的啤酒。当武士们在火光的映照下翩翩起舞时,他们匀称的身材,端正的五官都给泰山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们的长相和西非海岸的土人不完全一样。他们的鼻子算不上扁平,嘴唇也不那么厚。心平气和时,男人们显得聪明、庄重,女人们也楚楚动人。
黑人们跳舞时,人猿泰山第一次注意到,有些男人和许多女人都戴着金子做的装饰品——大多数是分量很重的脚镯和手镯,而且显然是用纯金制成的。当他向一位妇女表示想要看一看她的手镯时,那个女人连忙取下来递给他,并且通过手势表示,一定要让泰山作为她送的礼物收下。他仔细查看这件装饰品,确信是纯金制成,感到非常惊讶。因为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非洲土人戴黄金装饰品。而靠近海岸居住的黑人戴的都是跟欧洲人换来的,或是从欧洲人那儿偷来的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他试着问他们这金子是从哪儿弄来的,但是没办法计他们弄懂他的意思。
跳舞之后,泰山向他们表示要离开村庄。黑人们恳求他在酋长独自亨用的那间宽敞的茅屋住下。他竭力向他们解释,第二天早晨还要回来,但他们弄不懂他的意思。后来,他从他们身边走开,向与栅门相对的村庄走了几步,意思是说,他还要回来。但他们对他的意图还是一片茫然。
泰山自有他的想法。以往的经历告诉他,土著居民的村子里老鼠、臭虫、虱子很多。他讨厌这些玩意儿,宁愿睡在随风摇晃的大树上,呼吸新鲜空气,也不愿睡在臭烘烘的茅屋里。
土人们跟着他一直走到栅栏旁边的一株大树下。泰山像猴子似的一纵身跳上一根不太高的树杈,眨眼间便在稠密的枝叶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群土人惊讶得大声叫喊起来。他们站在那儿足足喊了半个小时,希望他能回来。后来,因为听不到他的回答只好四散而去,各自回茅屋睡觉去了。
泰山在森林里没走多远,便找到一株适合他的要求的大树。然后爬上去,蜷缩在一根粗壮的树权上,很快便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晨,他像头天夜晚突然消失那样,又突然出现在村庄里。土人们好一阵子惊魂难定,直到认出他便是头天晚上那位客人,才大笑着欢呼起来。这天,他和一队武士一起到附近的平原打猎。武士们看到他那样熟练地使用他们那种原始、粗糙的武器,对泰山越发佩服得五体投地。
泰山和黑人朋友们一起住了好几个星期。为了吃肉,他跟他们去打野牛、羚羊、斑马;为了搞到象牙还去捕捉大象。他很快就学会了他们简单的语言,懂得了他们的生活习惯,以及这个部落那种原始的信条与规矩。他发现他们并不是吃人肉的种族。事实上,他们对于人吃人这种事情嗤之以鼻,十分轻蔑。
布苏里——那位被泰山一直跟踪到村庄的武士给他讲了他们部落的许多轶事。他告诉他,许多年以前,他们这个部落怎样长途跋涉,从遥远的北方来到这里。还告诉他,他们曾经是一个强大的部落,但是由于那些手持火器、杀人如麻的奴隶贩子的洗劫,他们遭受了惨重的损失。现在剩下的这点儿人和那个强大的部落简直无法相比。
“他们捕杀我们像捕杀凶残的野兽。”布苏里说,“没有一点点慈悲心。不是抓奴隶,就是要象牙,但一般来说,二者都要。我们的男人被他们杀死,女人被他们像赶羊一样地赶走。我们已经跟他们斗争了许多年,可是,光凭长矛、弓箭哪里打得过他们那种能喷吐火焰,致人死命的‘棍子’。我们最有力气的弓箭手也不会把箭射得像他们的子弹那么远。后来,找父亲还是个小伙子的时候,阿拉伯人又来了。不过我们的武士在他们离部落还很远的地方就发现了他们。当年的酋长乔万姆比赶快告诉大伙儿收拾东西,跟着他逃向遥远的南方,直到找到这块阿拉伯人不曾来过的地方。
“当年,大伙儿按照酋长的吩咐,带着所有的东西,包括许多象牙,跋涉了好几个月,真是历尽千难万险。因为这一路要穿过稠密的原始森林,爬过好多座大山,最后终于来到这个地方。尽管酋长派出好几支人马去找更适合居住的地方,但是谁也没有找到。”
“那些奴隶贩子从来没发现你们在这儿?”泰山问道。
“大约一年以前,来过一小伙阿拉伯人,不过被我们赶跑了,还杀了不少。我们追了他们好几天,像收拾野兽一样,一个一个地收拾他们,后来只有一小撮坏蛋逃走了。”
布苏里说话时,手措不时抚摸着皮肤光滑的左臂上戴着的那个分量很重的金镯子。泰山一双眼睛也一直看着这个装饰品,不过心思却在别处。过了一会儿,他想起刚来这个部落时曾经问过的那个问题。那时候,他没能让他们弄明白自己的意思。这几个星期,他竟把关于黄金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忘到了脑后。因为眼下他又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原始人,把一切都看作身外之物。可是刚才眼前闪过的金光又突然唤醒他心底沉睡着的文明人的意识,于是又生出对财富的渴望。他在与文明人的泛泛之交中,已经学会了这一课,懂得金钱意味着快乐和权利。他指了指那只金手镯。
“你们是从哪儿搞到这种黄颜色的金属的,布苏里?”他问道。
黑人朝南方指了指。
“得走一个月,也许还要多。”他回答道。
“你去过那儿吗?”泰山问。
“没有,不过,许多年以前,我的父亲还是个小伙子的时候,我们部落有人去过。当时刚在这儿定居,有一支人马跟着酋长继续跋涉,为部落寻找条件更好的地方。他们碰到一个奇怪的民族。那些人都戴着这种黄颜色金属做的装饰品。他们的枪头、箭头,以及煮饭用的锅也都是用和我的手镯一样的金属做成的。
“他们住在一个很大的村子里,村庄四周筑着高墙,村里的房子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