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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云等大家站定以后,这才转过身来,面对着玉娇龙将拳一抱,说:“砍杀厮打,对我有如吃顿便饭一般,只是,和女人交手,这确还是头遭,刀枪没长眼,你要留神才是。”
说完,从腰间解下短刀,将刀从绿鲨鱼皮制成的刀鞘中拔出,随即将刀鞘抛给一个弟兄。玉娇龙用眼瞟去,见那柄短刀,长不过一尺五寸,刃薄如纸,刀背厚有半寸,在火光照耀下,闪着冷冷的寒光。她脑里立即闪现了刚才发生在阵上的一幕情景:半天云骑在火红马上,举起刀在半空中一劈,一个官兵便连刀带人断为两截。她不由得通身打个寒战,手里的剑也握得更紧了。她不禁想:“我得先制住他!”
同时又不住地在盘算着对付半天云应使用的剑法。
草坪上除了火把燃烧着发出的僻啪声外,什么声音也没有,火光中笼罩着一种紧张的气氛。好像大家已经预感到了这场较量的不测。
半天云把刀抱在怀里,站好架势,用一种略带嘲弄的眼光看了看玉娇龙,说声“请”,然后以右手护左手,举刀平肩,摆出起势。玉娇龙却毫不依照比武的规矩,既不亮架,也不说“请”,将剑一抖,纵步上前,向半天云迎面就是一剑。只听“当”的一声,剑被刀格开了。玉娇龙感到手指微微发麻。半天云这一格所显出的臂力,使她暗暗吃了一惊。她顺势将剑抽回,紧接着又“嗖”的一剑响半天云咽喉刺去。“当!”剑仍被架开了,手又是一阵酸麻。她一咬牙,把剑一翻,突向对手腰部削去。又被刀拨开了。她连进三步,半天云连退三步。只一瞬间,她连刺带削,换了三招,半天云却一刀未还。她注意到了:半天云挡、架、拨三次,都是用的刀背。
她想:“这马贼真吝,竟这般爱惜他的刀。”半天云拨过第三剑后,猛然向旁跳出数步,正色说:“看你是个女人,我已让你三招,当心,该你看刀了。”说罢,将手中短刀一劈,旋风泼水般地舞动起来。玉娇龙眼前顿时只见一片寒光翻闪,耳边突然响起尖脆刺耳的啸声。玉娇龙屏息凝神,忙将剑路一变,使出奇峰独秀的招式,猱进猿退,刺斩过去。一霎时,只听得一阵“当当当”的刀剑碰击声,“锵锵锵”的刀剑架格声,那声响是那么沉重又那么清脆,真叫人惊心动魄,毛炸发立。两团寒光,一团如电光绕树,一团似空跃银蛇;碰拢时只见火星乱进,分开时又见流星雨坠。众马贼一个个看得呆了。二人一来一往,虎跃龙腾,刺杀了半个时辰,半天云找不出玉娇龙的半点破绽,心里暗暗称奇,不想她剑法竟如此高超。心想:两年多前,自己在草原上初次遇她,她在巴格的欺凌下还是个毫无自卫之力的娇小姐,今天哪来这等武艺?玉娇龙也留意窥测半天云的刀法,见他一招、一架、一砍、一劈,几乎都是全凭他那超人的臂力随心使去,却无一定章法。但他那挥舞着的刀锋,好像夹有万钧之力,不慎碰上,定然非死即伤,的确令人生畏。玉娇龙见半个时辰尚挫他不得,不免急躁,心想:不拿点厉害给他看看,谅他不会服输。倏地想起近日才愉偷习到的一路名为石破天惊的剑法来。于是,将身子略一后退,伏身下去,将剑式一变,忽地卷起几团亮花。半天云不知哪团是实,哪团是虚,略一迟疑,手中的刀也放慢了。玉娇龙趁此蓦然跃起,虚一剑,实一剑。
一剑快一剑,一剑紧一剑。“嗖嗖嗖”,一连三剑,闪电般地向半天云上中下刺去。这三剑来的快,刺得狠,变化莫测,就是武艺十分高强的人,躲过一二剑,也难逃第三剑。周围马贼看到这莫测的情景,不禁失声惊呼起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嚓嚓嚓”三声响过,半天云并未被刺中,玉娇龙手中的剑却只剩下个剑柄了。原来半天云见玉娇龙这三剑来得紧狠,也慌了手脚,忙用刀刀护着自己,不去架格,只转动刃口去迎剑锋,这就把王娇龙的剑削为三截,最后只留下一个剑柄了。半天云虽然凭仗手中宝刀嗽了自己,却已被惊出一身冷汗。王娇龙也被惊得呆住了,张大眼望着手里的剑柄出神。等她回过神来,突然将手里剑柄一扔,一咬牙,空着手向半天云扑过去,迎着刀刃,伸手去夯。半天云被她这突然的一举惊呆,唯恐刀刃伤了她,忙把刀高高举起,并用左手去拦阻着她。玉娇龙哪肯罢手,又打又踢,使劲去寺,两人在草坪上扭了几转,最后,半天云大喝一声:“住手,别胡来!这刀刃锋利得很!”
玉娇龙这才停了下来,眼里闪着怒火,胸前一起一伏。在这一阵扭扯中,玉娇龙的头发也有些散乱了,恨恨地站在那里,咬紧唇,直喘气。半天云赶忙趁此将刀抛给一个马贼,这才拍了拍手,大大地出了口气。
玉娇龙看了半天云一眼,愤愤他说:“我这才明白了,你横行沙漠,原来却是凭的这口刀!”
半天云没哼声,垂下眼,垂下了头。
“给我换柄剑,你还使你那把刀,我如不胜你……”玉娇龙虽仍很激忿,但下面的话却接不下去了。
半天云猛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周围的弟兄,然后沉重他说:“弟兄们,这场比武,我罗小虎认输了。”
他话音刚落,马贼群中顿时嗡嗡地议论起来。那个把香姑拉下车的马贼高声说:“大哥,这哪能算你输!那娘儿们手里的剑都被你削了。”
又有人喊道:“没把她砍成两段,就算大哥是佛心肠了,哪能还认输!”
半天云挥择手,慨然他说:“弟兄们,我罗某生平不欺心。这次比武,确是我输了。我要不是靠了这口刀,我定死在这妮子的剑下了。”他又转过身来,坦然地看着玉娇龙说,“我不悔诺,随你到军营投案去。”
这一下可把玉娇龙难住了。她心里涌起一阵浪潮,这一切发生得这么突然,变幻得这么不测,她没有想到半天云会认输,更没料到他还要和自己去投案。凭心而论,自己算不算赢了,连她自己也还没弄清楚。她的眼里、心里,一个十恶不赦的贼魁,在人多刀利,一切都处于优势的情况下,竟坦然向她认输,并能恪守诺言,要随她下山投案,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有鬼使神差?……
她真感到迷惑了。玉娇龙正在心里翻腾,半天云那闷声闷气的话音又响了:“是就走,还是等天亮再走?”
玉娇龙启了启唇,没应声。她想:“去军营投案!我能带他去吗?我如何对父亲说呢?”她又看了看半天云,见他那坦然而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把去投案看成是去赶会一般,她不禁暗暗说了声:“这贼真怪!”她又看了看周围那些马贼,见有的对她怒目而视;有的露出冷冷的神情,有的眼里闪着火;有的眼里噙着泪,她感到一阵慌乱,竟不知所措他说:“你……你不是还有大仇未报吗?”
半天云一下黯然了,似乎有些伤感,用沙哑的声音说:“那就只有等来世再报了。”
玉娇龙见他说完这两句话后,眼里竟也闪着泪花,尽管这使她感到意外和惊异,但她的心确是动了。她嗫嚅地说:“你有仇报仇我不管,只是……”
半天云:“只是甚么?”
“只是不得再抢劫商队;不得再袭击官兵。”
不料半天云听罢,竟仰起头来发出一阵大笑。笑得那样爽朗,笑得那么开心。以致刚才闪在眼里的那两颗泪水也滚了出来,顺着脸流到胡子上,凝成两颗闪亮的水珠。半天云笑了一阵才说:“我只答应输了随你去投案,可没有答应你别的。”
玉娇龙正在好奇地打量那两颗挂在胡须上的泪珠,分不出它们是出于刚才的悲,还是出于现在的笑,正觉得好玩,忽又听到半天云这样一说,一时竞不知如何应答才好。不过,她心里倒已决定:即是在父亲面前无须隐瞒自己的行为,也不应该让这样一个人去投案。她为什么会在心里作出这样的决定,她自己也不明白,只觉得要这样作才合适。于是,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用一种庄重的但却是温和的声音说:“你有仇复仇,这是道义所许;劫队杀官,实乃王法不容,人总要向善才是。”
半天云的神情也严肃了,说:“什么王法不王法,那只是老爷们手里的一把刀!你知道那些烂心肺的财货是怎样得来的吗?你知道那些红缨帽是怎样追剿我的吗?”半天云说着说着,眼里燃起了火,胡子也抖动起来。但只短短一霎时,他很快又平静下来,一字一板他说:“你和我不一样,许多事你不懂,我说的你也听不进去。”
玉娇龙感到有如受了奚落,冲着问:“什么不一样?”
“想的不一样!”
“什么事不懂?”
“侯门外的事你都不懂。”
“什么听不进去?”
“不顺意的话都听不进去。”
玉娇龙真没想到,眼前这个相貌狰狞得像钟馗的人,竟能说出这样一通话来。她想争辩也无从争辩,想斥他几句又斥不出口,只合嗔带怒他说:“量你一个马贼,又能懂得什么?”
半天云没有一点怒意,只动了动嘴边的胡须,眼里又露出了一种她熟悉的嘲谑的神色。
玉娇龙似乎觉得自己这下才真败了,立即又说:“投案的事就作罢,只要你答应一件:我父帅在西疆一口你就不得闹事!”
半天云正犹豫间,哈里木一步站了出来,说:“我来替大哥代允。这就一言为定!”
玉娇龙不答理,只紧紧地盯着半天云。
半天云又过了片刻,才从胡须里闷出一声:“一言为定。”说完便转过身去,向大伙说了声:“弟兄们,该歇歇去啦!”
马贼们纷纷散开,三三两两跟随着一支火把向右边树林里走了。一会,人影、火光都隐没到树林深处去了。草坪上,除了只剩下三堆已快燃尽的篝火外,什么也没有了。
四野突然变得死一般的寂静,静得使人毛骨悚然,一瞬间以前,这儿还是热气腾腾,人声杂嚷,一霎时竟变得万籁俱寂,人迹全无,只留下玉娇龙一人,孤零零地立在残火余光里。她这时才又想起,自己身边的马已不见了,手中的剑亦已断,她茫然四顾,前是悬崖,后面是峭壁,两旁是阴森森的树林,使她更加感到无所凭依,一颗收缩紧了的心,悬起来,又沉下去……她想,要是这时身边有个伴,哪管是一条狗甚至是一只猫也好。
玉娇龙正感到万分惊怖的时候,忽然又看到右边树林中隐隐有火光出现。火光渐渐向草坪移来,当火把出了树林时,她这才看清了:有两人向她走来。前面那人,个儿不高,右手高举火把,左手腋下还挟了一大卷东西;后面那人,个子纤细,右手提罐,左手端个瓦钵。等两人走到她面前时,玉娇龙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对这两个陌生人一时间竟感到如此亲切,差点抢步迎了上去。但很快地,一种长期在侯门习惯的尊严,马上又回到她心头,她只肃然地站在那儿,显出凛不可犯的神气注视着二人。
前面那人,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白里透红的脸蛋上,长有许多绒绒的细毛;一双大而黑亮的眼里,还带有几分稚气。后面那人,年纪稍大一些,身材纤瘦,低着头,紧闭着嘴,显得有些不大自在。
玉娇龙把二人打量一番后,问道:“你二人来干什么?”
“给小姐送吃的与帐篷来的。”那带稚气的少年说。随着,那瘦个子少年使将一罐马奶和一钵食物放在地上。玉娇龙瞟眼一看,见瓦钵内盛着一脔烤羊肉和几个烙饼,羊肉旁还摆着一把雪亮的小刀。玉娇龙看到那把刀,却比那些食物还更使她眼热,心里顿时便感到踏实多了。她想:要是刚才自己身边哪伯只有这样一把小刀,也不致那样担心受怕了。她又看看那羊肉和饼,鼻里也嗅到了那喷喷的香气,这才想起自己差不多已有一天未吃东西,也真想吃点什么了。但一转念间,立即又想起父亲曾说“君子不食盗食,不饮盗泉”的话来。这些东西决不能吃!“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决不能吃啊!她甚至想一脚把瓦钵踢翻,但想到那把刀,她又忍住了。
玉娇龙在那儿想着这一切,两个少年已在她身旁把一顶小巧的帐篷搭好了。篷顶篷幔是油绸做成,帐内铺了张厚厚的牛皮,还放有一床厚厚的毛毯。
两个少年把一切收拾停当后,正准备离去,王娇龙忙叫住他俩,等二人转过身来,她又无话可说了。
带稚气的少年问:“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玉娇龙:“哦,没什么。”
“那,我们走了。”
“站住!是……是谁叫你们来的?”
“是罗大哥叫我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