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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娇龙-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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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爪牙,小姐太便宜他了。只是不知小姐因何与他交起手来?”

  玉娇龙道:“只为他前来盘诘,出言不逊,惹恼了我,才动起手来的。”

  马强:“此人实在可恶!去年香姑过此,就险些落在他的手里。”

  玉娇龙听他提及香姑,不觉又惊又喜,忙问道:“你见到过香姑?”

  马强:“不只见到过,她和哈……她那位新姑爷和她舅舅,还是我一路护送出玉门关去的呢。”

  玉娇龙惊喜万分,激情满怀,急于想从马强口中探出一些消息,却又不愿露出急迫情态,只淡淡地说道:“你可将香姑情况说来听听,我也正想在此歇息。”她随即翻身下马,到路旁寻个地方坐下。

  马强也跟着到她身旁,仍恭恭敬敬地站着,把香姑过关前后的详细情况,一一说出:“这事说来也巧,去年三月尾间,我屈指算计着有几位弟兄要从河北回来了,便天天在关口附近等候他们。一天,我看见陈彪也带着几名捕快在关口转来转去,行迹十分诡秘。我犯了疑,便问他有何公干。他悄悄告诉我说:北京九门提督衙署新任提督田项大人给肃州府衙来了公文,说西疆马贼贼首半天云潜入北京作了巨案,估计可能窜回西疆,知照肃州府协助提督衙署严加缉拿。陈彪说,他正是奉府衙差遣,为守候半天云而来的。我听了大吃一惊,就更是不敢稍有疏忽,时刻注意周围动静。四月初一下午,我在门楼上看见陈彪正在气势汹汹地拦住三人盘诘,眼看他就要和其中一位年轻的后生动起武来。我仔细一看,认出了三人中有个女子乃是香姑,便急忙赶下楼去,劝住陈彪,并说香姑是我在乌苏时就认识的,还是我干妹。陈彪见我说得认真,心里虽然疑惑,也不便再加为难。我把香姑和她新姑爷以及她舅舅三人,接到我营里去住了两天,我怕路上又出差错;第三天才由我亲自把她三人送出玉门关去了。”

  玉娇龙仔细地听着,一字一句都暗暗作了推敲。她已从马强的这番话里,窥测到了他有意隐讳和未便言明的真情实况。

  其中有些叙述,在她听来,实无异于掩耳盗铃之举,令人不禁暗暗发笑。只是他力何要在自己面前隐讳一些重要的真实情况。这却又是玉娇龙急于想探知的了。因此,玉娇龙在听完马强的话后,沉思片刻,忽又问道:“你要等的那几位从河北回来的弟兄是谁?他们回来了没有?”

  马强愣了一会,才吞吐含糊地说道:“都是一些在乌苏结交的朋友,已经陆续回到西疆去了。”

  玉娇龙笑了笑:“你为何不对陈彪明言香姑乃是玉大人的婢女,却要把她说成是你干妹?”

  玉娇龙这一突然的问话,使马强如被击中了要害一般,张口结舌,久久应不上话来。他过了半天,才嗫嚅地说道:“我怕连累及玉大人。”

  玉娇龙:“何连累之有?”

  马强低头不语。

  玉娇龙忽又问道:“你可知香姑的丈夫竟是何人?”

  马强一下抬起头来,惊惶地望着玉娇龙。

  玉娇龙以一种审究的目光注视着马强,又问道:“哈里木是你在他随香姑出关时才认识,还是过去就认识的?”

  马强已被逼问得无法躲闪了,只好硬着头皮,坦然说道:“我与哈里木是在他前年九月和艾弥尔兄弟等一道进关时才认识的。”

  玉娇龙:“你早就认识艾弥尔了?”

  马强:“在乌苏时就认识了。”

  玉娇龙:“你可知哈里木和艾弥尔他们是什么人?”

  马强不吭声,只点点头。

  玉娇龙:“你要等的几位从河北来的弟兄,是否就是哈里木、艾弥尔他们?”

  马强还是只点点头。

  玉娇龙:“哈里木已随香姑回来了,还有艾弥尔呢?他可已经路过这里回到西疆去了?”

  马强:“回去了。是五月底到的这儿,也是我把他们送出玉门关的。”

  玉娇龙默然许久,才又淡淡地问道:“他们一·几人?一路平安否?”

  马强:“他们一行三人,除艾弥尔和乌都奈兄弟外;还有一位从京城来的朋友。过了玉门关,便是他们的天下,都已平安回到西疆去了。”

  玉娇龙:“陈彪岂能轻易放过他们?!”

  马强:“陈彪一直守候在此,多亏哈里木和香姑过关时就和我通了消息,我为接应他们也暗中做了准备。他三人来到嘉峪时,并未贸然进城,先躲在一个回部兄弟家里。艾弥尔兄弟先来给我报信,我在营里挑选了十几名心腹弟兄,借着巡哨,去到那位回部兄弟家里,让他三人扮成巡哨骑兵,混在骑哨里,很轻易地便蒙过了陈彪,由我和弟兄们护送着,出了嘉峪关,又一直将他们送出玉门关后才回营的。”

  玉娇龙虽只默默地听着,但她心里却荡起千缕离情、万种愁绪。那几年来和她甘苦与共、患难相依的香姑,那与她肝胆相连、生死连命的罗小虎,虽然历尽千辛,却都已各得所归,各得其所;惟独自己还在茫茫歧路,浪迹萍踪,沦落天涯。玉娇龙既为香姑和罗小虎已经平安地回到西疆而感到满怀欣慰,又为自己的飘零多舛而暗自伤悲。她独自出神一会,忽又警觉地问马强道:“你既在关前就已认出我来,为何不在关前认我,却赶来则甚?”

  马强:“实不相瞒,前些日子,从京城来的过客中,对小姐有些谣传。”

  玉娇龙神情肃然,却又淡然地问道:“什么谣传?”

  马强:“说玉大人已罢宫在家,小姐已投崖自尽。我却未信。”

  玉娇龙突然站起身来,逼视着马强,凛然说道:“马强,你听着:玉大人并未罢官,玉小姐确已投崖身死。这世上决不会再有人能见到玉娇龙小姐了,除非那人也去到阴曹地府!记住:我姓春;今日之事,不得对谁说出半字。”

  马强被玉娇龙那凛凛的神情和严厉购话语惊呆了,吓得连连后退,诺诺连声。玉娇龙不等他回过神来,早已纵马驰去。她驰出约十来丈远处,猛又翻过身来,扬手一箭,马强头上盔缨应弦落地。玉娇龙勒马回头对他喝道:“你敢泄露半字,有如此缨!”

  马强差点吓破了胆,玉娇龙这才略放下心。

  玉娇龙在遍地砂砾的古道上奔驰了两天,方才到达玉门。

  她在城里略事小憩,进过食,又买了一些用品,因见天色尚早,便又催马起程。

  玉娇龙原以为玉门关一定十分雄险,她一直把它当作西域和内地的分界,因此,每当她想到玉门关,总会情不自禁地动起故国和异域之思。可是,今天她勒马来到关前。既不见有雄关,也来看到固墙,却只见到一座荒颓的士堆耸立在那儿,据说那就是几百年前的关门遗址。玉娇龙立马堆前,凭吊这座长留史册的名关,千百年来不知送走多少离人征夫,迎来多少朝天使节。如今却变得这般废颓,除了使人怆然兴悲,并来留下一点足以发人豪情壮志的痕迹。玉娇龙回首东望,迢迢千里,家国难投;举目西眺,冰雪连天,莽原浩浩,归宿何处?她彷徨四顾,不觉潸然泪下。

  这时,也有一些入疆的贩夫商旅打从这儿经过。他们走到堆前,都要停下步来,从地下拾起一个泥团或石块,背着往堆上一甩,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玉娇龙一连看了几人都是如此动作,她只觉奇怪,却不解为何。她等一位中年商贾模样的人正拾起石块,便上前问他道:“请问,这投石上堆,可是讨个旅途吉利?”

  那商旅模样的人说道:“哪里是讨什么吉利!这是多年来出塞人留下的风俗。这土堆乃是旧时关口,凡是出塞的人谁还指望生还,只有拾块泥石权当作自己的魂魄,把心留在关内。”

  那人说这话时,眼里噙满了泪水,也不等玉娇龙再问什么,忙将石块反手一甩,便踉跄上路。

  玉娇龙听了那人这番话后,更加触动一片乡思,顿感柔肠欲断,惆怅难禁。她也随着翻下马来,拾起一片碎石,默默念道:“玉门玉门,过客断魂,生死悲欢,由命由人?”然后一扬手,将碎石抛上堆顶,迅即跨上马背,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这时,她也怀着一般旅客的心情,不再存活着进关的希望了。可她刚跑离土堆不过一里之地,她怀中的雪瓶突然啼哭起来。玉娇龙猛然一怔,想起她失踪在祁连山中的亲生儿子,赶忙将马勒住,回过头来,凝望着那层峦接天,叠叠绵绵的祁连山,她真不禁感到心如杵捣,片片欲碎了。她望着那皑皑莽莽的群山,心中暗暗发誓道:“我终将重入玉门,踏遍祁连山,不寻回我那失去的儿子,死不罢休!”然后才拨转马头,快快前行。

  玉娇龙出了甘肃地界,直奔哈密。她一路顶风冒雪,茹苦含辛,历尽千重险阻,饱尝万种艰难,整整走了一月方才到达迪化。她匆匆逃离肃州时,病体本来痊愈,加以长途跋涉,更是劳累不堪。因此,到了迪化,她已是筋疲力竭,百感不支。她决定在迪化暂住几天,略事养息。于是,便在城里找家客店住了下来。

  玉娇龙三年多前从乌苏来看她舅父黄天赐时,虽只在这城里住过短短一段时间,但她对这里却感到比对京城还要熟悉。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尽管装束互异,言语各别,但一个个都显得悠游自在,到处是歌笑声喧,使她感到倍加亲切。她自来到这里以后,心情也突然变得轻松起来,无须再像在内地那样,时时受怕担惊,处处都得提防戒备,甚至对每一个路人投来的眼光,都要怀着三分戒意,在这里,她可以无忧无虑地在街上走来走会,可以从容不迫地照顾雪瓶,每天送给她无数次深清柔蜜的笑脸,尽情地逗逗她,慢慢地将她看个仔细。

  玉娇龙在这养息的日子里,并非得过且过,也未乐而忘忧。

  她窖封在心头的一坛苦水,却也趁着她在这暂时闲静的时刻,又慢慢浸透出来。每当夜深人静,雪瓶已熟睡过去,她总是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不眠。罗小虎的身影总是不断在她眼前闪现。

  那雄伟的躯体,勃勃的英姿,以及他那双深情而又略带嘲弄神色的眼睛,都使她心醉神摇,眷恋殷殷。只要一想到罗小虎,她的心便会情不自禁地感到一阵颤抖,但随之而来的,却又是一阵阵无端的哀怨:怨他不应自甘沉沦,迷于草莽,只能终生与盗贼为伍,难成正果;哀自己福浅命薄,自堕情海,落得远投异域、将来如何结局!她还思念起在京城的父兄,被换失在祁连山中的儿子,也驰念起在京城西郊埋葬着自己的那座坟墓……这一切又使玉娇龙魂断神伤,悲惋欲绝。

  眼前,唯一能给玉娇龙带来一些儿藉慰的就只有雪瓶。她对雪瓶早已捐弃了一切前嫌,早已不再有所迁怒,她已把她当作自己亲生的血肉,在她身上倾注了自己全部的怜和爱。可是,只要雪瓶吮饱了自己的奶汁,静静熟睡过去的时候,一种孤独无依之感又袭上玉娇龙的心头,她只有悄然拭泪。

  玉娇龙在迪化养息了几天,劳顿虽已渐渐消除,但身体仍时有不适之感。她知道自己所患的疾病并未根治,急需找个安静的地方来好好将息一下。但到哪儿去呢?投到罗小虎身边?这当然是她几年来梦寐以求的归结;但她一想到自己愤气离开王庄时的情景,想到他身边那些粗野无礼的弟兄,想到那流窜无定的生活,想到那林居野宿的狼狈境况,她的心又不禁感到一阵厌恶和战栗!她觉得自己虽已落到如此难堪境地,但凭恃自己的武艺剑法,尽可横行西疆,任他朝廷官军,或是当地的巴依、怕克,谁敢渎犯,谁敢不尊!哪能屈身去受那班鄙夫马贼的奚落?!去找香姑?香姑定然随着哈里木身居贼巢,找她又有何用处!

  玉娇龙暗自盘算,思来想去,竟突然想起达美来了,那荒僻的小村,那恬静的木屋,那一夜相依的情景,那依依送别的神态,点点滴滴,都在她心里留下了又甜又美的回忆。玉娇龙一想到达美,脸上不由浮起笑容,心里也烘起阵阵暖意。她抱起刚睁开睡眼的雪瓶,亲亲热热地对她说:“乖乖,我带你投达美小娘去。”

  第二天一早,玉娇龙便离开了迪化,仍沿着她三年多前走的那条小道,向达美住的那个村庄走去。她出了西门,沿着河边驿道走了两里多路,来到一片树林里,那正是早年罗小虎从草原送她到迪化时和她分手的地方。树林还是那样茂密,林间小道还是那么静谧。玉娇龙立马林中,默默沉思,耳边又响起了罗小虎从小道上传来的“两心不变,后会有期”的话语。一瞬间,她几乎分辨不清自己是梦游在现实中,还是在梦境的追忆里,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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