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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三丽静静看着他的醉态,不说话。
“我给她买别墅,在‘我和你的世界’给她过生日,我,我……”洪原哽咽起来。
梁三丽的脸上露出一丝厌恶的神情。
她扶住他低垂的头,轻声说:“她还会回来的。你喝醉了,睡吧。”又对保姆说:“你把桌子收拾下去吧。”
然后,她扶起高大的洪原,趔趔趄趄走进了卧室。
洪原躺在床上,呼呼睡过去了。他的眼角还挂着一滴泪。
梁三丽在灯光下静静地望着他。
过了好长时间,那个保姆静悄悄地收拾完厨房,敲敲门,走进来,说:“阿姨,还有事吗?”
“没事了,你睡吧。”梁三丽说。
她就轻轻退了出去,把门关上了。
卧室里又剩下洪原和梁三丽两个人了,梁三丽继续静静地观望着他的睡态。
时间无声地流淌着,没有钟表的声音。夜越来越深……
她一直那样看着他。
这种注视时间太长了,长得有点不正常。
终于,她慢慢伸出了两只手,插进了洪原茂密的头发中,那些手指头缓缓移动着,好像怕他喝醉了头痛,在为他按摩。不,不像按摩,好像在一丛深深的荒草中寻找丢失的什么东西……
她在那里面摸索了很久,终于不动了。
这时候,她的那些手指头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姿态。
又过了一会儿,她把双手轻轻抽出来,慢慢站起身,脱了衣服,把被子抖开,要睡了。
突然,她惊叫了一声。
洪原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梁三丽还拎着被子,双眼定定地盯着床上说:“这是谁的脸?”
洪原爬起来看了看,冯君那张照片又在这张床上出现了,正好在他和梁三丽中间的位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把它拿起来,呆呆地看。
“照片上的这个女人是谁?”梁三丽又问。
“冯君。”
“冯君是谁?”
“我原来的女朋友。”
梁三丽把被子放下来,说:“你把她的照片塞进被子里干什么?”
洪原说:“我……”
梁三丽坏坏地笑了,说:“我明白了,是不是每次你上我的时候,都把她的照片放在旁边,眼睛一直看着她?”
“没有。”
“我不计较。干脆,咱俩做爱时,你把她的脸放在我的脸上。”
洪原又看了那张照片一眼,说:“不是我做爱时要看着她,而是我跟别的女人做爱时她要看着我。”
接着,他把它轻轻撕掉,下了地,打开窗子,扔到了窗外。这张脸的碎片被夜风刮走了。
他回到床上后,梁三丽抱住他,问:“你爱她吗?”
洪原毫无心情地推开她,说:“很爱很爱。”
“你那么爱她,怎么又和文馨搞在了一起?”
“她死了,得脑瘤。她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还朝我笑了一下———可是,她再没出来……”
“那你爱文馨吗?”
“爱。”
“可是你又和我搞在了一起……”梁三丽一边说一边又搂住了他。
他转头亲了她的鼻尖一下,说:“你总是捅我的要害处。”
梁三丽说:“我正是因为了解你们男人的要害处,才把你们一个个俘获的。”
第四章托梦
这一夜,两个人没有做爱。
梁三丽用被子蒙着脑袋,先睡着了。她就是这样的习惯。
洪原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隐隐约约感到窗外有什么动静。
他坐起身,仔细听。
他猜测,是那些照片的碎片又聚集到了一起,又拼凑出了那张脸的样子,它正贴在窗子上定定地朝里窥视。
他轻轻下了地,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朝外看了看。外面黑糊糊的,路灯不知道为什么都灭了。
接着,他看见幽玄的夜色中,好像有什么活物在时隐时现,有很多,都是黑色的,庞大的身体似乎呈纺锤型……
鲨鱼!
很多很多的鲨鱼!
它们在黑暗中游来游去,就像在最深的海底游动。
洪原惊呆了。接着他就听到了一阵幽幽的笑声,那笑声粗粗的,却模仿着女人的嗓音,又恐怖又恶心。
他看到那些鲨鱼一点点游过来,聚到了离窗子很近的地方,他甚至看清了它们那异类的眼睛,以及颌内那很多排尖利的牙齿。
它们纷纷从嘴里吐出一些东西来,那是一块有一只眼珠的眼部肌肉,那是一块带着一片红嘴唇的下巴,那是一块带着半个乳头的乳房,那是一段涂着红指甲的手指头,那是一片粘连着毛发的头皮……
就像被他撕碎的照片。
这些人体的碎块都血淋淋的,它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聚集到一起,组成了一个血淋淋的人。
冯君。
她直撅撅地站在窗外,“嘻嘻”地笑着,上下打量洪原。
洪原猛地后退了一步。
“梁三丽!”他颤颤地叫道。
梁三丽竟然没有醒。
他又喊了一声:“梁三丽!”
梁三丽还是没有醒。
他绝望了,不再喊,只是死死地盯着冯君。
冯君突然说话了,那声音令人齿寒:“500万个游泳者当中,只有一个人有可能受到鲨鱼的袭击。可是,那天500万条鲨鱼吃我一个人!”
洪原打了个寒战。
“你永远都躲不开我。等你看到我第一万张照片的时候,你的阳寿就到头了。现在,你已经看了九千六百九十二张。”
说着,她又回身朝黑暗中指了指:“明天,我在那里等你,第三个垃圾箱,一二三,第三个,记住啊!”
……天没亮,洪原就醒了。
他转头看看,梁三丽还在蒙头睡着,没有一点声息。
他回想梦中的情节,心里一阵阵瑟缩。
难道这个梦真是冯君托的?
难道看过她一万张照片之后真的就会暴亡?
一万张。
九千六百九十二张。
他在心里默算着:还有四百零八张。他算错了。
他再也睡不着了,直到天明。
吃早餐的时候,梁三丽问他:“夜里你乱叫什么?”
“我叫了?”
“是啊,你叫我的名字,我推你,你不醒,身体绷得跟僵尸一样。”
“我做噩梦了,后半夜一直失眠。”
“到药店买点青紫苏回来,泡水喝,就是专门治失眠的。”
“你真是学医的?”
“那是逗你玩的。”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我什么都不干。”
吃完早餐,洪原上班去了。
他出了门,快走到停车场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
接着,他慢慢退了回去。
他走到第三个垃圾箱前,停下来,伸手把它打开,探头朝里看了看。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里面果然有一张冯君的照片!
她在一堆垃圾里直勾勾地看着他。
第五章冯君的生日
白天,洪原在单位一直有些精神恍惚。他意识到,自己被恶鬼缠身,活不久了。
因为那个诡异的梦在现实中得到了呼应。
如果说,以前的所有恐怖事件,都可以勉强认为是巧合或者人为,那么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解释不通了。
冯君占据了他的梦里梦外,他无处可逃了。
一万张照片……
一万张脸……
有人敲门。
他心不在焉地说:“进来。”
是客房部经理。
“洪总,被服厂的黄厂长把那批新床单送到了,放到哪儿?”
还有三百零七张……
“307房间。”
客房部经理愣了愣,说:“307房间?”
洪原一下回过神来,有些生气地说:“床单?这个还用问我吗?”
“库房没地方了……”
“你们自己想办法!”
客房部经理没有再说什么,退回去了。
三百零七张……
他想抽烟,可是翻遍了身上的口袋都没有找到,就想拉开抽屉找一找。可是,他刚把抽屉拉开一条缝儿,又急忙把它关上了。
他担心抽屉里再出现冯君的照片。
晚上,保姆做了很丰盛的饭菜。
梁三丽兴高采烈地对他说:“今天我过生日!”
洪原说:“噢,今天你过生日。”
他一边说一边朝墙上看了一眼,墙上有一个很漂亮的老式挂历。他忽然想起来,冯君的生日也是这一天。
他记得,冯君是过完二十八岁生日的第六天在大海里销声匿迹的。
他看了看梁三丽的眼睛,大脑就像突然被雷电击中了一样———她跟冯君多像啊!可是,他跟她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有发现这一点!是的,她的体形她的五官和冯君并不怎么像,但是她的眼神,她的语调,她的举止,她的气味……洪原是那么的熟悉!
直到现在,洪原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地方人,来七河台干什么。
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他生活中的女人也许就是冯君,她披着梁三丽的画皮!
“怎么了?我过生日你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梁三丽说。
“我觉得太巧了……”
“什么太巧了?”
“冯君的生日也是今天。”他一边说一边紧紧盯着梁三丽的眼睛。
“同一天出生的人多如牛毛,这有什么奇怪的!”
梁三丽说着,避开他的眼睛,转头对保姆说:“圆圆,把蛋糕端上来吧。”
保姆就端上了蛋糕。
“阿姨,祝你生日快乐。”她说。
“谢谢。”
洪原切蛋糕的时候,餐刀好像切到了什么东西,他愣了一下,用刀尖把那个东西挑了出来。
冯君被挑了出来。
洪原的脑袋一下就炸了。
冯君的脸上粘满了奶油,只有那双眼睛没有被埋住,直勾勾地盯着洪原。
第五章等不急
几天来,洪原一直在默默地计算:
他已经见过死去的冯君九千六百九十四面了。
还剩三百零六面。
这天晚上,他和梁三丽躺在床上,梁三丽说:“你最近怎么总打不起精神来?”
“没有啊。”
“是不是还在想文馨?”
“有点。”
“再这样下去你会得抑郁症的。”
“我还不至于那么痴情。”
梁三丽伸手抚摸他。
努力了一会儿,她放弃了。
然后,她慢慢把被子蒙在了头上。
洪原小心地聆听着她的呼吸声,大脑里还在反复闪现那几个数字:
三百零六,三百零六,三百零六……
窗外的路灯昏昏暗暗的,一片死寂无声。他看见了月亮,月亮的附近只有一颗星星,贼亮贼亮的。
他就看那颗诡谲的星星,一直看,终于一点点迷糊了……
窗外又响起了那咕噜咕噜的声音,好像成群的鲨鱼在喷水。
这一次,他没有起床,只是死死盯着那扇窗子。
过了一会儿,血淋淋的冯君就出现了,她飘飘忽忽地从窗子渗透进来,站在了他的床前。
她脸上的一块肌肉好像掉在了哪里,没有凑齐,那地方是一个黑糊糊的不规则的窟窿。
她说:“明天早上,你将看到三百零五个我。亲爱的,我已经等不及了,真的。你不是早就为自己立了一个墓碑吗?你死后,就躺在那个坟里。”
说完,她就转过身,飘飘忽忽地朝窗子走去了。
她走到窗前,似乎在地上发现了什么,弯腰捡起了那个东西,贴补在脸上,然后像影子一样从窗子飘了出去,消失在幽玄的夜色里……
那“咕噜咕噜”的声音渐渐远了,远了,终于消失了。
早上,洪原一睁眼,就看见密密麻麻的冯君正在棚顶盯着他。
他顿时魂飞魄散。
过了一阵子,他终于回过神来,胆战心惊地开始数那些照片: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越数,他的心被攫得越紧。
三百零一,三百零二,三百零三,三百零四……
三百零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