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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
也许是因为天黑。或者是因为醉眼朦胧,田朋忠以为坐在两边的是罗接发、何
向阳,也就没在意。当车向与他住地相反的来凤路驶去时,他还提醒,错了,我家
在背后的方向。坐在驾驶员身旁的付培根说,到前边说句话。快过红旗大桥了,见
付培根还没“说句话”,田朋忠又问:“还要往哪里开?”付培根转身一笑:“去
加点油。”但过了两个加油站都未加油,田朋忠开始意识到了点儿什么,“你们要
把我往哪里拉?”坐在身边的人答道:“有件事找你到前边说清楚。”
田朋忠一听声音不熟,再左右一看,身边的两人人也不认识,他的酒一下惊醒,
把头伸到窗边大声吼了起来:“我是大风铁厂厂长,县政协委员,他们要绑架我,
救命呀!”
刚吼了两声,一块擦车毛巾塞进了田朋忠的嘴里。他刚扯出毛巾,一个黑布口
袋又罩住了他的脑袋。他正准备扯黑布袋,两边的人一个用手卡住他的脖子,一个
用手堵住他的嘴,腿也被付培根死死按住。在快晕过去前,求生的欲望使田朋忠拼
命反抗。挣脱后,他扯掉黑布袋,抓住驾驶员的肩大喊:“师傅,快停车!”但因
朋忠哪里知道,这个车号为“四川654 ——11226 ”的出租车驾驶员黄均同另一辆
桑塔纳出租车司机郑XX,早在两天前就已被付培根一伙以8600元的重金收买。当田
朋忠求救时,黄均反倒把车开得更快。田朋忠求救无望,又去开车门,坐在两边的
人一个挥起警棍,一个挥起拳头,朝他的头部、胸部一阵猛击,鲜血从田朋忠的嘴
里、额头溅出,染红了警棍,染红了拳头,也染红了驾驶员身后的靠背,腕上的手
表也被打烂;田朋忠仍挣扎着大声呼救,持警棍的人掏出手枪顶住他的太阳穴恶狠
狠地说:“再吼,就打死你广趁田一愣的瞬间,挥拳头的人用手铐咋嚓声锁住了他
的双手,田朋忠暗暗叫苦不迭:”糟了,遇上黑社会绑票了!“
车出达县县界后,田朋忠才发现自己判断失误——身边的两个变戏法似的脱下
外衣,露出法院的制服。后来他才搞清:用警棍打他并用手枪顶住他的人叫罗仕平,
江西萍乡市湘东区人民法院民庭副庭长;向他挥拳并用手铐铐他的人叫袁祖平,湘
东区人民法院法庭书记员。
当时,田朋忠对两个法官的凶残怒不可遏,大声责问:“你们为什么抓我?”
罗仕平边用电警棍轻轻地打着自己的掌心边回答:“你厂欠付经理和沈经理他们公
司的钱,他们起诉了你,我们拘传你去调解。”
“拘传?”田朋忠更疑惑不解了。凭着普法学习时掌握的法律知识,他知道:
审理民事案件,开庭前15日内,法庭应将原告起诉状副本送达被告,经过两次事法
传唤,被告无正当理由拒不到庭,方可采取拘传等强制措施。但眼下,自己不但没
有看到起诉副本,就连传票也没有一张?一向办事很认真的田朋忠急了,挥着戴手
铐的手问:“法官,你们拘传我有法律手续吗?”
“法律手续?老子这个就是法律手续!”罗仕平边骂边用警棍往田朋忠颈上一
触。强大的电流使田朋忠浑身一麻,痉挛地闭上双眼时,他悲哀地感到:法律的神
圣与尊严已被他们击得粉碎……
两辆桑塔纳出租车日夜兼程向江西狂奔。一路上,满脸血迹处于半昏迷状态的
田朋忠双手被铐,不得离车一步。没有水喝,没有饭吃,受尽折磨。在被解救一个
月后,他手上的铐痕,脸、颈、头等部位被警棍触打的伤痕犹清晰可辨。
4 月19日凌晨5 点,田朋忠被绑架到萍乡市湘东区政府招待所。在手持警棍的
法警的监视下,田朋忠刚昏沉沉地躺了几小时,便被押往湘东区法院“调解”。
事后,田朋忠向达县检察院的解救人员控告说:“法庭上,我被人押着,没有
平等诉讼的权利,罗仕平、袁祖平不准我发表意见,就强令我厂除偿还付培根公司
23万元货款外,还要我厂承担他们到达县绑架我的租车费和差旅费4 万元。资金利
息(高利息产万多元,诉讼费2 万元。”
“我要求减去4 万元的差旅费,罗仕平指着我说,再扯就再加一万元。”我指
出,付培根的公司不按合同规定时间供货,先违约,我厂不应付滞纳金。罗仕平一
拍桌子吼道:“付也得付,不付也得付,到了这里不是你说了算。签字!”吼完,
将所谓民事调解和法庭记录扔了过来。我刚想看上边写着什么,看守我的法警用警
棍‘笃笃笃’地敲着桌子说,叫你签就快签,别自找苦吃!见他们又要动武,我只
好签了……“
4 月19日晚,“调解”刚结束,戴着手铐的田朋忠在罗仕平等人的强迫下,向
达县大风铁厂打长途电话。打电话前,付培根威胁说:“乱讲,小心你的性命!”
罗仕平把电话拨到免提位置上后,完全失去自由的田朋忠向厂里打出了马上拿62万
元(计划还沈林下属公司22万元)前往江西取人的电话。
对市委、市政法委的干预,法官们不予理睬
田朋忠被绑架后,达县人民检察院和公安局组成的联合解救工作组很快到达萍
乡市。23日,萍乡市委书记刘南方听取解救小组汇报后,当即向市委主管政法的副
书记批示:请尽快妥善解决此事。当天,副书记把解救人质的任务交给了市政法委
办公室副主任邹慧明,秘书科长吴德明。
邹、吴二人向湘东区法院交涉:先放人质,再谈还款事。罗仕平等人答复:
“谁要我们放人,就先拿钱来,否则,谁说也不行”。罗仕平、付培根一伙不但不
遵照市委、市政法委的指示释放人质,相反,还不断转移人质。在田朋忠被非法拘
禁的9 天里,竟转移地点15处。4 月27日转移达4 次。罗仕平一伙将田转移到湖南
礼陵后,为迷惑解救人员,还强迫田朋忠给其打电话,说自己仍在湘东区。
萍乡市公安局得知田朋忠绑架案后,派员前去要求放人。罗仕平火冒三丈,迁
怒于解救人员:“你们不应报告公安局,给我们写检讨,承认错误!”解救人员询
问田朋忠的下落,要求见面。罗仕平得意地答道:“田朋忠在我们手里,想见不行,
把钱拿来,我们法庭就放人。否则,没有他的好日子过。……”
田朋忠的日子的确不好过。从4 月19日晚上起,他吃饭。睡觉、解便等一举一
动,少则由五六个,多则由十多个手持枪棍的人看守着。
4 月26日,转移到湘东区一个农民家,罗仕平、罗接发把纸和笔递给田朋忠:
“给你们的人写封信,告诉他们钱只能交给湘东区法院,若给了其他人,你就别想
回去!”
田朋忠把头转向一边不满地“哼”了一声,罗接发把电警棍往桌上一拍,厉声
威胁道:“不信?老子们把你弄到北京、上海,办一个临时身份证磋你三五年,看
你信不信!”
田朋忠被镇住了,用哆嗦的手记录着罗接发口授的内容“……你们不要找我,
快把钱交给湘东区法院。他们对我很好,不要对他们有非礼行为……”
收好信,罗接发得意洋洋,“他们真要采取非礼行为也不怕。”说着,他从腰
间掏出支五四式手枪一晃,“我们有这家伙!”另一个看守也拍着腰间的“家伙”
说:“你们的人胆敢轻举妄动,我们就不客气厂其实,解救人员一进入湘东区,罗
仕平、付培根一伙就很不客气了。解救人员乘坐的车辆后边,总跟着几辆盯梢的车
;解救人员走路、办事,身后总有一伙人幽灵般地跟着。后来,田朋忠获释,解救
人员将其伤势拍照,胶卷在相馆冲洗时也被人强行取走……4 月25日,萍乡市政法
委郎慧明召集双方厂家及解救人员调解,付培根要挟说:”不准对方检察院、公安
局的人参加,否则,我们不参加调解。“
后经调解,双方达成协议:一、首先无条件释放田朋忠;二。如数偿还贷款;
三、湘东区法院裁定的诉讼、差旅、高利息等费用不付。
4 月26日,大风铁厂按协议将款全部付清后,罗仕平仍支使付培根不放人质,
让裁决“生效”,他们仍想收取所谓的“败诉费”、“差旅费”和高利息。在正式
收据交换临时收据时,大风铁厂代表刚把付培根公司打的临时收据交给市政法委员
吴德明,付培根手下一副经理一把从吴手中抢走收据,将湘东区法院开的收据扔下
便跑。
经市政法委领导严厉批评,付培根、罗仕平勉强同意大风铁厂派一名代表与田
朋忠会面。27日下午,大风铁厂付正顺被带到某瓷器厂厂长家,十多个手提警棍、
腰插手枪的彪形大汉如临大敌般地守在屋里屋外。
付正顺进屋后,见田朋忠满脸伤痕,两个年近50的汉子忍不住抱成一团失声痛
哭。哭声似在控诉践踏法律者的凶残,又似在倾吐法律被蹂躏后的哀怨,室内充满
了悲伤凄切……
5 分钟后,几个看守催开了,“快走,时间到了!”两个只顾痛哭的汉子还未
来得及说一句话,便被看守们野蛮地拽开……
子夜,人质从阴森森的枪口下走过,田朋忠获释前后,有人威胁,有人宴请,
有人强迫写感谢信4 月28日凌晨30分左右。三辆小车和一辆双排座货车载着罗仕平、
付培根等二十多名全副武装人员从湘东区排上乡基建队开出,车队在离达县解救工
作组住宿的萍乡市矿务局招待所300 米处停下。车未熄火,有人轻声喝令:“注意
啦,谨防他们趁机来抓我们的人,都准备好!”
车门打开了,田朋忠从第二辆吉普车上走出,借着路灯,他看清了车中那些虎
视眈眈的目光和泛着青光的枪支,他快步从阴森森的枪口下走过,朝招待所前的解
救人员奔去。
面对解救人员,田朋忠闭上眼直摇头。在加强法制的今天,自己竟被法官非法
绑架、拘禁12天,这简直像恶梦一样使他难以置信。飞舞的拳头,顶住太阳穴的手
枪,四溅的鲜血,—一在他眼前闪现;警棍放电声,各种辱骂、威胁声也一齐在耳
畔响起:“田朋忠,叫你写没有被打、没被拘禁、有自由的材料,怎么还不交来?
再不交老子把你铐起!”这是罗接发的喝斥声。也有人以招待贵宾的规格宴请田朋
忠。28日获释后,沈林又邀请他,席间,宾主频频举杯,互诉友谊。这位全国人大
代表似乎忘记了自己的下属何向阳曾参与了4 月17日的绑架,他一面给田朋忠敬酒
“压惊”,一面慷慨陈词:“罗仕平、付培根他们的做法是犯法的,你们厂不管欠
我们多少钱,我们绝不会那样做……”
尾声:受害者的控告泥牛入海
大风铁厂是达县的国营骨干企业。田朋忠被绑架后,厂内一千多名职工人心惶
惶,生产急剧下降,仅4 月的直接经济损失就达30多万元。这次非法绑架、拘禁受
害者身心受到严重摧残,影响尤为恶劣。5 月4 日,田朋忠向江西省人民检察院、
省高级人民法院、江西省人大及萍乡市检察、法院、人大市委、市府等机关控告了
罗仕平、付培根、何向阳等人的罪行,要求依法惩处……
但这些控告大多似泥牛人海,杳无音信。惟有检察机关给受害者捎来希望6 月
13日,江西省人民检察院给田朋忠复函称:你的控告已转萍乡市中级人民法院调查
处理。
7 月2 日,田朋忠又收到江西省人民检察院的复函:……控告已转江西省高级
人民法院调查处理……
但令人遗憾的是,截至发稿前,江西省高级人民法院,萍乡市人民法院“调查
处理”的结果仍是泥牛入海。
田朋忠抚着肉体和心灵的创伤,仍等待着法律能给他一剂治疗伤痛的良药……
手记之十六:可怕的“飞龙帮”
恐怖的仰天窝之夜
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大地夜色沉沉。
达县管村乡西边3 公里处的仰天窝地段,万源市红旗乡的查树根驾车快速奔驰
着。刚转过一个弯,突然,一排乱石横在前方公路上唐树根赶紧猛踩刹车,东风车
“吱呀”一声尖叫,停在离乱石3 米远的地方。
查树根把头伸出车窗一看,不由一阵毛骨惊然:黑乎乎的荒山怪物一样蹲在路
旁,深谷中隐隐传来野狼的嚎叫。夜风里,树木摇晃,杂草瑟瑟……
查树根颤颤地吩咐身边发抖的妻子:“你在车上别动,我下去搬石头。”
车灯中,查树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