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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金三角十五年的血泪经历-2-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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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每月每人60元缅币的伙食费揣到我的军上衣口袋里,马上就感到当缅共部队中穷酸管家婆之不易。

              首先,伙食费开支必须置于对民主颇有研究的老红卫兵们的密切监督之下,连买棵葱都必须经过全班激烈讨论,举手表决才能通过。小胡子是付班长,其主要职责是于临睡前无一遗漏地向诸位公布我衣袋里还有多少钱,钱包必须绝对的透明。

              “明天是孟洪街子天,我们该打打牙祭了,去买几拽肉,打壶酒,祭祭光荣了的‘炮匪’,庆祝一下我们首战独立军突破封锁线的伟大胜利!”油条帮主“老土狗”仍象往日般习惯性地指使我,明显的越俎代庖。

              “我们在孟牙差点就被诺司令废掉,而今迈步从头越,是该庆祝一下。去寨子里买两只鸡来杀,进缅甸还没吃过鸡呢,不知缅甸的鸡啥滋味?”“八派”也要取代我行使公款支配权,他们的意识显然都还固执地停留在“哥老会”圈子里,竟无视我这个堂堂一班之长的军事权威。

              “买几条卡崩烟来发发,好久没抽香烟了!”牛B大学生对我下的命令更绝,显然已超越了伙食费的定义和使用范畴。

              “干脆;买头牛来杀吃,彻底改善一次生活!”哦,莫非猛干一台后就走人?

              “这一来个把月的伙食岂不被我们一天就胀完了?全班每天的伙食标准不能超过30元缅币;方能勉强维持一个月,哪能有咩一顿胀,没有咩烧火向?”副班长小胡子提醒,“当兵吃粮也只能一口一口地吃,不能意气用事,否则要饿肚子!”

              “管他妈的!吃光喝光,好进集体农庄,先痛快一回再说。晓得哪天也和‘炮匪’一样下场?谁知枪一响还会有几个人活下来吃饭的?这少得可怜的伙食费难说都还吃不完,不如先捞个饱死鬼当当!”巨轮此话如雷贯耳。这是对人生持悲观主义、现实主义的坦荡直白,道出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中国知青的悲凉心态。

              我只有向民主妥协,买两拽肉,买两只鸡,打几壶包谷酒,这对艰苦环境中的我们来说实在够奢侈了,这已经花去了全班人十天半个月的老米钱。这就意味着在以后的半个月内,我们只能以清水煮小青菜或者辣椒沾盐巴苦苦度日了。而在孟牙领教过诺司令的藤篾拐棍之后,我们再也不敢“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况且我们五班有前科,在新兵队是挂了号的,连武器弹药都不发给,猎食无望。

              打牙祭痛快了一台之后,得赶快平仓,只好于学习训练之余去山林、河边、田坝弄各种凡能进口的野菜来抵亏空,马蹄叶、折耳根、苦耔果、芭蕉花、白花、野芹菜、酸芭树叶、蚂蚱、知了、蛇、野蜂蛹、竹虫……

              肚中没油水,肚子饿得极快,几乎是刚吃完上顿就以分秒计之苦等着吃下一顿。菜倒可以将就,可是大米饭是将就不得的,我们进入了当兵吃粮的最佳状况,我在遮放馆子封下的头岗纪录早已被我自己和别的人不断涮新打破,一顿能吃二、三公斤饭的锣锅肚大有人在。

              这种没有饱足的吃法,那每月区区60文缅币的伙食费根本就无法维持开消,半月不到,捏着全班人命脉的我开始心虚,使我胸部丰满的钱袋干瘪了!幸亏有帐房先生小胡子极负责任地每日向众人详细报告我的囊中情况,否则“炮匪”们审贼似的眼睛我可受不了。

              中国知青的罗锅肚、橡皮胃与缅共每月60文微薄的伙食标准不匹配,马上就遭遇了知青生活时领教过的饥荒,知青饥荒尚可靠周游列国乞讨四方聊以度日,而此招在异国军队行不通。好在指导员不忍目睹对缅共窘迫生活估计不足的生龙活虎们活活饿死,恩准我们向贫苦的山寨子民打白条派粮,而同处一山的独立军也在派,这就是两虎相争的实质性问题,鱼肉百姓!

              /困兽/愚训/虱子/

              缅共新兵队完全是一个中国知青世界,知青高度集中的状况比之在农村插队落户只有过之而无不及,队列里看来看去都是白嫩白嫩的知青面孔,此情即使在中国军队里也非常罕见,我们甚至没有身处异邦的感觉,几如当年校园军训生活和红卫兵时代,也无非比知青下乡生活中多了条手中枪而已。

              投身缅共队伍,我们满以为摆脱了中国文革精神桎梏,却没想到“风景这边独好”!手捧红宝书翻来覆去天天读;对老三篇做孜孜不倦状,枯坐熬时;语录歌吼得天昏地暗;早请示晚汇报、搜肠刮肚的自我“日燥(批评)”,把心都磨起了老茧。知青们最头疼最挠心的中国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在缅甸丛林中一丝不苟地再现。

              小至17、8岁大至24、5岁,从初中到大学的知青们从呱呱坠地、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就在共产主义摇篮里成长,在革命大洪炉里熏陶了又熏陶,巳被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武装到了牙齿,没想到支援世界革命反被鹦鹉学舌的丛林小儿捏着鼻子又倒灌一回。依葫芦画瓢的缅甸革命中国版本让人兴味索然,对文化大革命的超级大模仿如同嚼腊,但命运既然把我们安排在新兵行列里,就只好大智若愚,假装什么狗屁也不懂,虚心得像没瓤的葫芦,拿来装酒灌尿都行。可是每天要用一百倍的耐心洗耳恭听夷人说教,看班门弄斧,这无疑是一种精神折磨。我们本来是天生的叛逆者,是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传教士,可是却成了来西天取经的愚氓唐三藏,就像学生教先生,儿子训老爹,如芒刺在身。

              本以为军事训练会醒醒瞌睡,从1948年就开始武装斗争的缅共想必应该是丛林游击战的光辉典范,够我们喝一壶,然而和浅俗平庸的政治课一样,所谓军事训练就是在一块野地里磕磕绊绊,大练正步走,搞进入首都仰光的阅兵动作,踹得飞沙走石,头昏眼花。大家故意迈左脚出左手迈右脚出右手,反时针方向前后左右转,整些农民动作出来互相搞笑,苦中作乐,以抵御日复一日在40度高温下的酷刑折磨。

              负责军事训练的是克钦族老连长,可他对战争的全部记忆和经验就是两年前的第一仗就被地雷掀翻变成了瘸子,他对铿锵前进的脚步声特别钟情,每天教新兵们走路就是他治愈身心残疾的需要和全部军事能力。

              其次,“厉行节约,每一颗子弹都必须用在战场上”是他的口头禅和训练宗旨,于是新兵队绝对安静,在他听觉范围内不允许有一声枪响。

              因此,他特别提倡与敌人拚刺刀和肉搏,“刺刀见红是我军的优良传统和克敌制胜的法宝。”他高呼这个从隔壁舶来的过时口号,一厢情愿地把拚刺刀作为今后我们在战场上必须使用的主要战术手段来苦练。

              这是我们在腰杆上别把木头宝剑的顽童时代就玩腻了的游戏,小时打野仗拼刀子,不知磕断了多少沙灰条、晒衣竿、锄头把、老扁担、粟树棒棒,现在老大不小的还跑来缅甸大山上玩这种小儿科你说烦不烦?

              我们16、7岁就参加了“二万五千里长征”,按说该算“老红军”了,还有过文攻武卫、抢枪夺炮、包围昆明军区、滇东北游击军等惊天动地的“革命壮举”,而且从小就受过军训,被训练得连武器抖散了蒙着眼睛都能安装。之所以敢投奔缅共,就因为我们对战争并不陌生,有持无恐,只管拿去打仗就是!把我们弄进新兵队简直是屈才,典型的浪费革命战争资源!

              在中国,读书无用的我们这一代对当兵梦寐以求,是最美好的理想和人生第一目标。然而,“犹太人”身份使我与报国之军无缘,是缅共在知青人生最灰暗的时候,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能实现英雄梦,演绎精彩人生的舞台,这种机遇绝无仅有,按说我们不该再抱怨。

              但我们讨厌新兵这道槛,只想一步就位,立建丰功伟绩。可我们的运气为什么总是那么差呢?一路坎坷,越不愿当新兵还是成了窝窝囊囊的新兵,离英雄抱负的实现总是差那么半步,这种精神折磨再延续下去,我们献身世界革命的热忱,慷慨捐躯的壮怀和革命英雄主义锐气都将在这个令人失望、沮丧、沉闷的境遇中磨灭。

              六月,雨季初临,缅东北丛林异常闷热,全班人挤在狭小昏暗的崩龙缅寺里辗转难眠,翻来复去都是汗臭、屁臭、脚丫巴臭。

              我的脚伸出蚊帐外纳凉,被肆虐的丛林毒蚊叮咬得红斑点点,抓挠破的地方开始发炎、红肿、作脓,用手一挤,脓血喷涌,成了一个疮口。

              新兵队的景颇族小卫生员早腊用一盒万金油包医百病,对我脚踝上的疮口一抹了之,结果情况越来越槽,疮口渐渐变成了一个指头都放得进去的深洞,我只能每天用自己卫生盒里的红药水随便抹点对付。

              更糟的是,除了脚下流脓满脸生疮,所有的人都开始穷生虱子,这可不是通常那种让人难堪的偶然发现,而是自己血肉之躯对小动物超大规模的饲养繁殖,其壮观程度如大工业托拉斯疯狂生产的复制品。脱光血迹斑斑的衣服,只见皮肉上针眼密布,万山红遍,随手还可抹下若干正与人肌肤狠命相亲的“革命战友”。把衣裤往火堆上一抖,只听劈劈啪啪一阵炒芝麻绿豆般的脆响,外衣裤抖完,尚可拿出点勇气和耐心来对小生命们翻捉屠杀一番后再穿,而内衣裤则实在不忍目睹,捉不胜捉,干脆付之一炬。

              包括女兵,所有人都剃光了头发、阴毛,彻底大扫除。然而无济于事,三天一过,如魔鬼附身,肥硕的革命虫和它们白芝麻状的后代子孙照样又一撮撮一堆堆一团团成建制的占领并巩固了它们的生活繁殖基地。我们无法剥夺寄生虫们很不道德的生存权,怒不可遏而又无可奈何。

              动不动就哭鼻子的两个干姐妹又一次流泪。耻物们对少女香软细嫩的肉体更为青睐,姐妹俩为被不要脸的“流氓无赖”占有了玉体而悲伤欲绝,她们不得不告别美丽,为生存而忍痛割爱,把满头青丝一扫而光,变成了尼姑,两腿间的那片沼泽地也清理得干干净净,然而,还是白搭,身上仍然随时都能翻出大把虱子。

              新兵队中的又一大痛苦和恐怖就是夜间起来站岗。

              陌生险恶的异国环境使我们普遍患了神经衰弱,彻夜难眠,好不容易与苦难人世暂时诀别片刻,突然又被粗暴的弹脑包和吆喝叫爬起换岗。

              夜,黑漆漆,雨麻麻,寒凛凛;人,孤零零,颤惊惊,昏沉沉。荒野中磷火幽幽,鬼影幢幢,虫嘶狼嚎,风声鹤唳,阴气逼人。这是对灵肉的折磨。近来独立军特猖狂,这支狭隘的民族武装消极对抗奈温军但却积极反共,趁缅共主力南下、后方兵员空虚之机蚕食我红色根据地,以搞摩擦为快事。我们新兵队目前是缅共根据地内的一支精壮队伍,是匪类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夜间岗哨已多次遭到冷枪袭击,还有人莫名其妙地失踪!是被干掉了还是悄悄逃跑了不得而知。

              野兽更可怕,熊、虎、豹大摇大摆踱进寨子,大大小小的毒蛇随时在脚下游戈……

              神经高度紧张,熬着熬着,突然袭来了磕睡虫,眼睛用火柴棍都撑不住,朦朦胧胧中不时被各种怪异的响动惊得魂不附体,手中枪经常“叭叭”走火!这一小时的岗长得简直象一个世纪。

              而我却常常要熬两、三个“世纪”,那两姐妹最怕的就是站岗,象丢手榴弹一样,我仍然得代劳,谁叫我要当她们的阿固基(哥哥)和班长呢?替她们站岗,一夜夜折腾,躺回床铺眼皮刚挂铅,冷酷的起床哨又吹响了……

              阴郁的天空中终于传来了令人振奋的讯息:

              南下主力部队一路征战,凯歌声中,战线节节向前推进,已兵临缅东北重镇腊戌,缅甸反动派已惶惶不可终日!我军英雄的3035部队(缅共最著名的中国知青营之一)炸毁了连接上下缅甸的交通咽喉登尼大桥,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连接滇缅公路和史迪威公路的这座大桥,曾隆隆驶过中美英三国盟军反攻缅甸的汽车坦克大炮和千军万马,为消灭日本法西斯作出过巨大贡献,如今为了缅甸革命武装斗争的胜利,这座直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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