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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眼看蓝如烟却完全不象是那么一回事儿,四周没有打斗的痕迹,他脸上更完全没有杀人的内疚与害怕,只是怔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
「小蓝?她怎么死的?」
就算是因公误杀,也得有个交待。重要的是这人死了,线索就此断掉,大牢里的三十多条人命得算在谁头上?
探了探韩雪凝居然全无鼻息,身子也开始冷了,整个人死得透透的,云飞扬这才着急了,伸手急推不言不动的蓝如烟。
「她服毒自杀死了。死前供认了地牢里的人是她杀的,因为那些人是她的仇家,所以她绊住了我们,只身前往大牢行事。」
放开手,让云飞扬去检查她的死状,蓝如烟淡淡说出的话却让他顿下了动作。
云飞扬倏然转身与他对视,那一双眸子闪避了一下,却更坚定地回视过来,表明这是他唯一的答案。
「小蓝?」
这整个事件不寻常!
先是蓝如烟,他莫名其妙地要到一色阁来,然后就发生了那起……床事(鉴于被害人的心理自我重建及保护,不透明处理),赶回衙门看到海天一色阁的帮众全死了的时候,他的神情很不对劲儿,再来就是现在,关键人物韩雪凝说死就死了,而抢在所有人之前找到韩雪凝,唯一听到她所交待的遗言的蓝如烟却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睁着眼睛说瞎话这种事儿不少见,少见的是这么明媚如秋水一般的眼睛愣充瞎子。
「你不相信我?」
蓝如烟突然地笑了,笑容一扫之前因为重重死亡而给他带来的阴影,让几个本来哭泣着进来想给自家鸨母收尸的小丫头也看呆了眼。
「原来,我加入六扇门的那一刻起,总捕头他们教导的,办案中『绝对不能怀疑自己将性命交予的搭档』这句话是假的啊?我今天算领教了,若云统领对我还有任何怀疑,请将我缚往刑部审问。」
蓝如烟心念电转,韩姑姑最后一句话虽然没说完,但吐露的信息却是不容置疑的,除了现在在海天一色阁翻手为云履手为雨的少帮主——海千帆外,还有谁能叫这个骄傲美丽的一色堂堂主韩雪凝伏首听命?说不定,老帮主会因练功走火入魔而将大权交予都是他的设计陷害,自己的父母也因此受到牵连,生死未卜。
这个仇一定得报!
所以,现在是绝对不能暴露身份的!他已经失去了海天一色阁的支援力量,哪怕是赌上自己目前的所有也好,一定要取得官府的信任,让这股力量成为自己回去收剿叛逆的奇兵。
但是,现在帮中的局势未明,他如果贸贸然将官兵引到海天一色阁去,恐怕只有添乱的份,一定得先稳住局面,待得他细查清楚,再好好想个两全其美之策。
蓝如烟咬紧牙,把伤心愤懑全吞到肚里,把如丧骨肉至亲的血泪也忍在眼眶,脑子里飞速运转,当下得先稳住这个局再说。
「小蓝,我没有说不相信你。但有可能韩雪凝死前为了保住一些重要的人,把所有过错揽到自己身上,所以没有对你说实话罢了。」
那一抹笑,笑容里有着轻蔑、伤心、冷傲……却独独没有欢快的笑意。叫人真的不忍再重言伤他。
云飞扬叹了口气,对自己头一回因私情而失去公正立场无可奈何。
海宁县大牢。
空气里还残留着浓重的血腥味,不过经检验后的尸体都被搬到一边以白布覆盖,这里已不似先前人间地狱的惨状。
「你们回来了?刚刚我已经亲自查验过了,这些人全部是因为内脏破裂而死,并无外伤。」
也不知道前身是不是做过捕快或是仵作,袁县令亲自动手检验那三十多具尸体的效率居然比正职的仵作还高。
见他们一前一后冲出去一转,回来又多带了一具尸体,微微皱了皱眉,抬眼看向云飞扬,静候他的解释。
「这个人是一色阁的鸨母,昨夜我们就是被她绊住了,然后大牢里发生惨案。等我们今天回来想通这件事有不对的地方而回到一色阁时,她已经服毒自杀了。」
随着云飞扬的说明,袁县令顺手拉开那具艳尸的衣襟,按着心口,摸索着找心脏附近的心脉,以比较奇怪的验定死亡办法重新确认她的死因。
蓝如烟的手下意识地一动,自觉自己反应太强烈之后把手攥成了拳,眼睛却紧盯着那「上下其手」的禄山之爪不放。
「她中的应该是『艳绝』。」
上上下下检视了一番尸体后,袁县令不动声色的收回手,给这具尸体的死亡原因下定论,忽视蓝如烟在过程中简直要杀人的眼神——虽然他们带回来的那具尸体看上去是生前蛮漂亮的女人,但尸体就是尸体,他又没有恋尸的癖好。
「『艳绝』是前朝天下第一神医为保其知己容书儿的绝世美貌而研制出的毒药。此药特殊之处就在于它保持尸体的功效,若是服此毒身亡者,可保尸身不腐,容颜如旧——这具尸体死了约一个时辰了,肌体还有弹性,虽然血液停滞却仍未出现尸斑的原因也在此。这种药虽然是毒药,可是却昂贵无比,不是对自己容颜十分珍视的人绝不舍得下此重本。另有一点就是,服此毒者绝对无救。」
此人的气息已经全无,尸身却保持得相当完美,看她容色,一定是生前极为爱惜,所以才不惜千金觅到这珍贵的毒药罢。
「妳们可以将她的尸身带走了。」
心念韩姑姑这般珍惜自己的容貌,死后也一定不愿意让人解剖或是玷污,蓝如烟看到一色阁里本打算给韩雪凝收尸的几个花姑虽然抖抖瑟瑟,可也一直跟到了县衙,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们把尸体领走。
袁县令浓眉挑了挑,还没说话,云飞扬却先拦着他的话头了:「既然这位韩姑娘是真的死了,而且她生前这么爱惜自己的容貌,想必不肯『暂住』在我们又黑又臭的停尸房。就算她有可能是凶手,我们也不能鞭尸是不是?让她们领走吧。」
他意外地卖这个面子,蓝如烟倒不是不感激的。
他也知道自己在「韩雪凝」这件事上失去冷静,已经露了很多马脚……不过,只能靠日后再想办法补救吧。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
等那群哭哭啼啼的莺莺燕燕们走后,袁蔚中觉得自己被脂粉堵塞了大半个时辰的鼻子终于恢复了畅通,揉着眉心想云飞扬适才那一下偷递给自己的眼色到底传达的是什么信息。
不过,他与云飞扬之间显然隔了不止一只犀牛的距离,所以无法一点通,既然琢磨不出来,只好不耻「上」问了。
「我觉得还是应该到海天一色阁查查。到底现在海天一色阁的内部纷争乱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外人不得而知,所以想办法混入他们总部去暗访一下是很有必要的,只是目前还不宜以官府的身份切入,蔚中你按兵不动仍是静观其变,我和小蓝想办法打入他们内部去。」
现场官阶最高的云代统领发了话,当然官大一级压死人,没有别人置喙的余地。
正百转心思想着如何不惊动官府,却又将其牵制住不让官府置身事外,以便将来必要时异军突起、一击必中,蓝如烟听到云飞扬主动提出这般有利于自己的处决方法,自是不会有任何意见。
尽管对云飞扬诸般处事都这么无巧不巧地有利于自己而微感惊讶,但目前情形,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去跟踪那些女人,看她们还会不会有别的动静。」
如果只有这走马章台的花花大少跟自己一起行动,那还无妨,必要时可以挟他为人质,逼官府出兵。目前的问题是得尽早想办法,起码在情况再有变动前,不被人怀疑地把云飞扬带入海天一色阁总部去。
蓝如烟自行请缨出战,寻找最佳潜入方式——不能让海天一色阁怀疑云飞扬的身份,又不能让云飞扬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哎,做卧底做到这个份上,还真是前所未有的挑战啊。
「你到底想干什么?」
见蓝如烟走远,袁蔚中上上下下地打量这个昔日好友,平常他可难缠得紧,这一回怎么好说话。
难道他是真的对那个男美人儿动了心,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帮他?
「放心,小蓝虽然冲动,却不是有勇无谋之人。……而且我自有打算!」
云飞扬眯起了眼,看着蓝如烟猫一般蹑着那群一色阁的花姑们走远的身影,顺口答道,并努力伪装出诸葛神算「一切尽在我把握中」的睿智与从容,下巴扬得高高的快要翘上天。
「他的确很冲动。——你身上全是他的味道,不打算洗掉了吗?」
看到他这么得意洋洋,就忍不住……忍不住想给他一点沉重的打击。袁县令不动声色地向外走去,在他笑得最张狂、也是最得意的时候,走过他身旁时顿了顿,以第三人听不到的声音发出了这样恍若满不经心的谓叹。
果然就看见云飞扬神采飞扬的脸上掠过一抹名为「尴尬」的红晕,顿时心情大好!
第七章
凉爽的风吹在面上,辽阔的海无论什么时候都让人心生敬畏。
同样令人敬畏的是海洋上的生物。
一般海里的生物总比陆地或是江河小川的要大好几倍,就连最大的动物鲸吞也出自海洋——因其辽阔的空间和丰富的食物资源使然。
这也就是之所以,这对飘流于海上的野鸳鸯,也与别处不同,野得分外的彻底。
「哎,公子,您真的甘愿为了她而抛下过往的一切,到海外另觅新生?」
茶余饭后,又到了大家闲磕牙的时间,这次打算到出海到大食去进一些奇货的珠宝商人张大富在听了一个荡气回肠的私奔出逃故事后,意犹未尽,特意过来瞻仰一下伟大的情圣公子。
「没错,为了小蓝,我什么都愿意。如果没有了她,我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没有了她这世间哪有我的容身之处?对她,我没有更多的言语,只有一句话要告诉她——和妳在一起,妳是一切!没有妳在身边,一切是妳!妳是天上的太阳,我是地上的高山;妳是天上的月亮,我是地上的海洋;妳是稀世罕有的珍珠,我就是紧紧把妳包裹的珍珠蚌;妳是天上的乌鸦飞啊飞,我是地上的土狗追啊追……」
「呕——!」
这一番声情并茂的当众表白果然收到了极为显著的效果,被他执手相看泪眼,清丽可人的那个女子苍白了一张脸,粉红色泽的樱唇泄出了这样生不如死的呻吟。
当然,这位活生生被「感动」到想吐血的丽人,便是再一次男扮女装、携同云飞扬一起混上出海商船的卧底捕快,蓝如烟。
「呀,公子,您的深情实在太令人感动了!您这番告白可昭日月啊!」
终于看到传说中爱情故事的主角真人版,捧场的听众张大富心满意足,当然还不忘把眼光偷偷溜到与这长身玉立、风流俊俏的公子哥儿比肩而立的小美人儿身上,好奇地想打量她究竟为何方神圣,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竟然令得这样一个男子痴情如斯。
这一看不打紧,那柔美可人、羞涩娇弱的女子只是一个照面,就勾起了他无限爱怜之意,只想把这朵清丽小花拥入怀中,好好爱怜……他奶奶的,他年青的时候怎么就没遇上这样的绝品女人?要知道:一个让人产生保护欲的女人是给男人提供莫大勇气的源泉,对着她,你的所有男子汉气概就可以发挥得淋漓尽致,那一份柔弱而产生恍如全然信任的依赖,简直可以让一个原本功力平平的男人瞬间提升成绝世武林高手!更别提她现下脸色苍白,那一份可以把任何人击倒的楚楚可怜,实在是叫人心动!
不过,好象太苍白了一点,张大富不得不关心地询问:「那个,蓝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有小小晕船。官、人,我先回舱休息,不在这里听乌鸦呱噪了。」
低沉暗哑的声音自纤细美人儿嘴里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别有一番叫人心跳的性感魅力。
见她亲自开口给自己回话,张大富的脸顿时红了,根本没听清大美人儿跟自己说的是什么,只懂得迷迷糊糊点头傻笑。
云飞扬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见她在路过几名全身缟素的女子身边时,「不小心」身子一歪,撞着了其中一个,然后轻声细语地跟人道歉,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危险的神色一闪而过,不过只是极快一瞬,在别人还没能察觉之前,就又顺口应着张大富他们出海见闻的闲聊,海阔天空地扯了一阵子,不过,可以看出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这上面了。
「哎呀,杨兄真是!人都跟你私奔出来了,还是一会儿不得见就想着啊!」
在船上,云飞扬一如既往地自报「杨」姓。
反正这旷世大情痴的形象都已经塑造出来了,他的脸皮之厚也不是别人轻易能打击到的,听得这一句,忙一拱手,笑道:「大富兄说得是,我还真有些担心小蓝儿呢。我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当下施施然离去,在别人艳羡着说些什么「果然是鰜鲽情深」「佳男佳妇」之类的恭维话中,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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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辈子他再也不要跟那个厚脸皮的家伙同呆在一条船上!
蓝如烟维持着温柔善良的淑女形象回到了舱房,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地拎过床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