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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他会听到。」
「他是谁?」
「是一个很爱很爱我的男人。」
「他在哪裏?」
「我不知道。」女孩开始抽泣。
「这是一支快乐的歌呀!」夏心桔安慰她。
「骗人的!根本没有天长地久。」女孩哽咽着说。
「已经破例让你在这裏弹琴了不要哭好吗?节目要完了你有甚么话要说吗?」
女孩沉默着。
「假如你没有话要说——」
「我想说——」沙哑的嗓音。
「要快点了!」
「我想说不要挥霍爱情爱是会耗尽的。」
夏心桔把耳机从头上拿下来用手支着前面的桌子缓缓地站起身。秦念念探头进来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
秦念念递了一个包裹给她说:「那个人又寄油画来给你了。」
夏心桔主持这个节目已经有两年了七百多个日子以来每隔一段时间一位署名S。E.翟的听众也会寄来一张自己亲手画的油画。每一张画也仔细地配在一个画框里。
「刚才你为甚么肯让她弹琴?」秦念念问。
「因为是DanFogelberg的《Longer》呀!」她微笑着说也许她并不是为了那个女孩而是为了自己。这是她和邱清智的歌;是开始也是离别的歌。她太想念这支歌了。地久天长当然是骗人的。早阵子她见过邱清智。那是她和他分手之後第一次见面。那一刻她才知道这个男人从前多么的爱她。
她记得两个人一起的时候有一天他们做爱之後她饿昏了邱清智煮了一碗阳春面给她吃。她坐在床边双手捧着那碗面面裏飘浮着一朵晶莹的油花她从那朵油花裹看到自己睑上的泪珠滚滚掉落。
「不要对我这么好。」她对他说。
当你不太爱一个人的时候你才会这样说的吧?她知道自己是不值得的。
重聚的那天她发现自己一直也是爱他的。只是那刻也许太迟了吧?一起的时候她挥霍他对她的爱把他榨乾和践踏。那种爱已经耗尽了只留下苦涩的记忆。
要回去太不可能了。
她打开手上的包裹是S.F.翟送来的油画。画里头是一个窗口。窗边放着一盆绿色的花。夜深了窗外是一幢一幢的高楼大厦其中一幢大厦的窗子并不是窗子而是一张女人的思念的脸孔。
她颓然坐着用手支着头久久地望着那张画这个不正是她自己吗?她突然觉得眼睛湿润而朦胧一颗泪珠涌出眼眶滴在画上。
S.P.翟送给她的油画每一张的主角也是一个双手环抱胸前的女人。无论背景怎么变换那个女人永远低垂着眼皮小小的脸、瘦瘦的鼻子嘴巴紧闭着总是好像在思念一个人。
这个画画的人应该是个男人吧?她觉得他是个男的。每一次他的包裹里也还有一张小小的卡片卡片上只是简短的写着:
“喜欢你的声音继续努力!」
两年来这些鼓励从未间断。他的油画画得很漂亮。日复一日夏心桔愈来愈好奇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包裹裏有一张绿色的卡片这一次卡片上写着一个地址和两行字。
夏小姐:
从今天开始我的油画放在这家精品店里寄卖。有空的话不妨去看看。
S.F.翟
那家精品店距离她的家还不到十分钟的路程。今天太晚了明天她要去看看。
离开电台的时候夜色昏昏她彷佛看到对面那幢高楼的墙上也有自己的一张思念着别人的脸。那样痛苦地思念着别人是回不了家的只能在别人的窗子上流浪和等待。
第二天夏心桔来到精晶店。这是一家小小的精晶店卖陶瓷、石头画框也卖油画。店员是个穿了鼻环的男孩子。她推门进去的时候男孩自顾自的随着音乐摆动身体。
「随便看看。」男孩一边嚼口香糖一边说。
夏心桔看到墙上挂着很多张s.P.翟的油画油画的主角依然是那个双手环抱胸前的女人。她抱着胸怀怔怔地看着那些画。
「翟先生会来这里吗?」她问。
「先生?」
夏心桔的心陡地沉了一下带着失望的神情问:「画家是个女的吗?」
「是男的。」
原来这个男孩刚才听不清楚她的说话。是个男的便好了。她希望他是个男人虽然他也许已经很老了或者是长得很难看;然而她心里渴望自己能够被一个男人长久地关怀和仰慕这样的话至少能够证明她是一个有吸引力的女人。
「翟先生有时会来。」穿鼻环的男孩说。
「那我改天再来。」
几天之後夏心桔又来到精品店。
「翟先生刚刚走了。」穿鼻环的男孩认得她。
那年的梦想 正文 第五章
章节字数:2526 更新时间:09…04…04 03:22
也许她和他没有相遇的缘分吧。她失落地站在他的油画前面她大概不会再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後面说:
「我忘记带我的长笛。」
「这位小姐找你。」男孩说。
夏心桔回过头去这个刚刚走进店里的男人高高的个子配着温暖的微笑看来只是比她大几年。
「你好——」夏心桔说。
「夏小姐——」男人有些腼覥又带着几分惊喜的神色。
「你就是送画给我的那个人?」她问。
「是的是我。」
「你的画画得很漂亮。」
「谢谢你。」
「卖得好吗?」
「还算不错全靠牛牛替我推销。」
「牛牛?」她不知道他在说谁。
他搭着男孩的肩膀说:「穿鼻环的不是牛牛又是甚么?」
男孩用手指头顶了顶自己的鼻尖尴尬地笑笑。
「他叫阿比。」翟成勋说。
「我也喜欢听你的节目。」阿比说。
「你是画家吗?」她问。
「只是随便画画的我的正职是建房子。」男人递上自己的名片他的名字是翟成勋。
夏心桔接过了他手上的名片她的心陡地跳一下。他是建房子的她的初恋情人孟承熙不也是建房子的吗?
「你那天晚上的节目很感人。」翟成勋说。
「你是说哪一天?」
「让那个女孩子弹琴的那一天。」
「是她的琴声还是她说的话感人?」
「是你让她在节目里弹琴这个决定很感人。我想像有一天如果我想在节目里唱一支歌你会让我唱的。」
「但你总不能唱得太难听吧?」她开玩笑说。
「我唱《Longer》你便会让我唱。」
「你怎知道?」
「你常常在节目里播这支歌。」他了解的笑笑。
「你可是我最忠实的听众呢!」她的脸红了。
「我喜欢听你的声音那是一种温柔的安慰可以抚平许多创伤。」他垂下了头又抬起来由衷的说。
「可惜没法抚平自己的那些。」
她为甚么会跟陌生人说这种话呢?也许他不是陌生的他们早已经在声音和图画中认识对方这天不过是重遇。
沉默了片刻她说:「我要走了。」
「我也要走了。」
两个人一起离开精品店的时候夏心桔看到翟成勋手上拿着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的盒子他刚才不是忘记带长笛所以跑回来的吗?
「你玩长笛的吗?」
「我在乐器行里教长笛。」
夏心桔惊叹地摇了摇头:「你的工作真多。」
「教长笛的是我的朋友他去了旅行我只是代课。」
「你的长笛吹得很好吗?」
「教小孩子是没问题的。」
「我以前认识一位朋友他的吉他弹的很好。」她说的是邱清智。
「你也有学乐器吗?」
「我现在学任何一种乐器也都太老了吧?」
「我班上有一个女孩子年纪跟你差不多。你来学也不会太老的。”
她笑了笑:「我好好的考虑一下——」
「夏小姐你要去哪里?要我送你一程吗?」
「不用了我就住在附近。再见了。」
当她转过身子的时候翟成勋突然在後面说:「你头发上好像有些东西——”
「是吗?」她回过头来的时候翟成勋的手在她脑後一扬变出一朵巴掌般大的红色玫瑰花来。
「送给你的——」
「没想到你还是一位魔术师。」
「业余的。」他笑着跳上了计程车。
那天晚上夏心桔把玫瑰养在一个透明的矮杯子里放在窗边。已经多久了?她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甜美。真想谈恋爱啊!被男人爱着的女人是最矜贵的。
後来有一天她不用上班黄昏时经过那家精品店翟成勋隔着玻璃叫她。
「喔为甚么你会在这里?」夏心桔走进店里发现店裹只有翟成勋一个人。
「今天是周末阿比约了朋友我帮他看店。这家店是我朋友开的阿比是店主的弟弟。」
她里望那面墙只剩下一张他的画。
「你的画卖得很好呀!」
「对呀!只剩下一张。」
「为甚么你画的女人都喜欢双手抱着胸前?」她好奇的问。
「我觉得女人拥抱着自己的时候是最动人的。」
她突然从他身後那面玻璃看到自己的反影这一刻的她不也正是双手抱着胸前吗?她已经记不起这是属於她自己的动作呢还是属於油画中那个女人的。
「你画的好像都是思念的心情。」
翟成勋腼腆的说:「我了解思念的滋味。」
「看来你的思念是苦的。」
「应该是苦的吧?」
「是的。」她不得不承认。
沉默了片刻她问:
「你真的是魔术师吗?」
他笑了笑:「我爸爸的哥哥那就是我伯伯了他是一位魔术师我的魔术是他教的我只会一点点。」
「可以教我吗?」
「你为甚么要学呢?」
「想令人开心!」她说。
「这个理由太好了!就跟我当初学魔术的理由一样。那个时候很多小孩子要跟我伯伯学魔术一天他问我们:『你们为甚么要学魔术?』当时有些孩子说:『我要成为魔术师!”有些孩子说:『我要变很多东西给自己!』也有孩子说:『我要变走讨厌的东西!』只有我说:『我想令人开心!』我伯伯说:“好的我只教你—个!”魔术的目的就是要令人开心。」
「你伯伯现在还有表演魔术吗?」
「他不在了。」翟成勋耸耸肩膀说:「现在我是他的唯一的徒弟了。」
「你会变很多东西吗?」
「你想变些甚么?我可以变给你。又或者你想变走哪些讨厌的东西我也可以替你把它变走?」
「不是说魔术是要令人开心的吗?」
「特别为你破例一次。」
夏心桔想了想说:「可以等我想到之後再告诉你吗?只有一次机会我不想浪费。」
「好的。」
她知道翟成勋没法把思念变走也不能为她把光阴变回来。那样的话她想不到有甚么是她想变的。
不久之後的一天晚上她做完了节目从电台走出来的时候看见了翟成勋在电台外面那棵榆树下踱步他似乎在等她。
「你为甚么会在这里?」她问。
那年的梦想 正文 第六章
章节字数:2138 更新时间:09…04…04 03:23
他腼腆的说:「想告诉你我明天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
「德国。」
「去工作吗?」
「是的要去三个星期。」
夏心桔有点儿奇怪翟成勋特地来这里等她就是要告诉她这些吗?他不过离开三个星期罢了又不是不会回来;而他们之间也还没去到要互相道别的阶段。
她望着翟成勋他今天晚上有点怪。他的笑容有点不自然他那一双手也好像无处可以放。她太累了不知道说些甚么最後只好说:「那么回来再见。」
翟成勋脸上浮现片刻失望的神情点了点头说:「再见。」
走得远远之後他突然回头说:「我答应过会为你变一样东西的。」
「我记得。」夏心桔微笑着说。
那天晚上回到家里她爬到妹妹夏桑菊的床上。
「为甚么不回去自己的床呢?」夏桑菊问。
「不想一个人睡。为甚么近来没听见你跟梁正为出去?」
「他很久没有找我了。」
「他不是你的忠心追随者吗?」
「单思也是有限期的。也许他死心了就像那天晚上在你节目里弹琴的女孩子所说的他的爱已经给我挥霍得—乾二净没有了。」
「真可惜——」
「哪一方面?」
「有一个人喜欢自己总是好的。」
「谁不知道呢?但是那个人根本不会永远俯伏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