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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过山如画-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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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方才的那点“豪情”,已如云烟消散。
  “赵姑娘,你想做什么?”勇敢的千羽拉着千寻挡在中间,刀势如风,剑光如雪,誓与赵十七不两立。
  夏泠在言言身后无声叹息:十七的这般模样,他们有几个有机会见着?
  真正见过生死鲜血的人,眼中的两注冰潭,怎能为常人所了解?
  强撑着咳了两声,引得言言回头,以眼风指门外,无声命令她:将千羽千寻拖出去!
  言言看看赵十七,再看看夏泠,头猛然一低,一把拉住千羽千寻的衣领:“跟我出去。”
  “三小姐,这个女人会把公子给活吞的!”千羽不肯放手,又不敢伤着君莫言。言言回头看到赵十七已与自己哥哥对上了眼:“快些走吧。”
  有些事,旁人看着是刀山火海,局中之人却甘之若饴。
  赵十七立在夏泠床边,一把拉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的眼神与自己交汇。夏泠被她扯得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
  千羽扒着窗户:“赵十七,你轻一点!”
  十七看他疼得脸色蜡黄,微微有喘,后悔自己的鲁莽。慢慢放开手,让他的姿势逐渐恢复:“你如今是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么?”
  夏泠眨眨眼皮,不幸,的确如此,他身心都很受伤,最好静养数日。
  十七昨日没有心情管他的死活,此时看他很痛苦的模样,还是觉得很难受:“你不是,已经恢复了一些内力了吗?为何不抗御一下?”她记得他的内力已经足够将她的手腕制住。
  夏泠垂下眼皮,随她如何理解吧。
  那日,他还事先服了伤药,的确有一些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意思。
  十七也垂下眼睛:“我有几句话,问完就走,不多打扰你。”
  “我问你,羯库是你‘三哥’,你有好几个哥哥么?”
  夏泠眨眼皮:是的。还嘴角一翘:好聪明,发现他话中留下的线索了。
  十七在长云山之时,便觉得“白衣郎”有好几个,他们几个神出鬼没,势力通达各处。她问:“苍木一路从漠北而来,能有如今的名声,都是你们设计的?”
  眨眨眼睛:前晚他便承认了此事。赵姑娘略微顺藤摸瓜一下,该知道苍木一步步都是他们的傀儡。
  赵十七不寒而栗:“你说羯库要复仇,他已经将恩波赶出草原了,是否已经复了仇?以你们几个的算计,为何不将恩波索性除去?”
  夏泠的眼睛很好看地弯了弯:羯库埋伏多年为报灭门之仇,仇人恩波却不死,赵姑娘,请继续猜谜。
  十七一把压近他,滴水的长发将冰冷的水珠落在他的颈窝之中,慢慢渗下去。她说:“留着恩波,让现任的羌零王萨格里无法分心,避免他留意到且先部落?”
  聪明!
  夏泠眼皮眨了眨:赵姑娘,从中还能看出什么来?
  他越镇定,十七心头越无法开交:“羯库行事如此深沉老辣,苍木根本……根本差了他太多了,对吗?”
  夏泠眨眼:赵姑娘长云山之时便看出苍木离不开羯库的帮助。其实,羯库身为前任羌零王之子,他终有一日会搬开苍木这块跳板,成为库勒尔草原的王者。
  “可是,在长云山,我看到他为了迦耶族人,也曾不顾生死!”枉十七一度对羯库还十分信任。
  夏泠望着她:人心无信,天地无情。
  羯库在长云山帮助迦耶人是真,不等于他在库勒尔草原会信守诺言。
  因为,库勒尔草原在羯库心中,有他部落中数千人的鲜血性命堆积起来的执念。羯库这些年在且先部落的生活中,不是欺骗便是屈辱。他若是一个纯忠守信之人,如此艰难的荆棘之路,他如何能一步步走完?
  “你们,为什么要选苍木?”
  夏泠咳了起来,一咳便牵动得体内剧痛不已:选苍木自然是无可奈何之举,羯库能够做上萨满已不容易,还有什么余地让他去挑拣?
  “你们将苍木推到如此地步,便是要有朝一日让他成为你们牺牲品么?”
  夏泠笑着摇摇头,嘴角有淡淡的血丝:其实,这些年苍木做得很好,他与小部落联姻,在与皎皎公主的关系上处理得十分妥善,皎皎公主的阿爸虽在壮年,已经出于对自己女婿的信任,将整个部落全权交给了苍木。
  只要羯库不出手,苍木其实完全有潜力成为一个依附南煦朝,给自己民族带来平安与幸福的羌零王。
  “羯库不会动苍木的,对吗?”十七问他。
  他摇头,嘴角的血丝又多了一些。
  “为什么?”十七不信,“他明知道,他若敢动苍木,我会杀了他!”她的杏眼里重新汇聚起杀意来。
  夏泠再次摇头,皱着眉开口:“且先……且先……”
  库勒尔草原不仅有苍木,还有且先部族。
  等到时机成熟,羯库会跟赵十七弈一局死棋。
  苍木身死,羯库在,对于三万且先人来说,不过是换一个部落王,照样过悠闲的游牧生活;羯库若再意外身亡,且先部落势必卷入权力分崩的战火之中。
  所以,哪怕苍木被害,赵十七照样不敢动羯库。
  十七绝望了:“你们会如何动苍木?”
  夏泠牵牵嘴角,方才的一句话已经让他的内脏伤势又牵痛了,实在无法再开口。
  只能低头摇了摇:杀一个人,未必要用刀。
  苍木在南煦作诗,一字之差可以让他入文字狱;苍木在草原为王,一点醋意可以让他后宫着火;苍木在朝中投靠的人略有不妥,可以让他陷入牢狱……苍木如今亲近南煦朝,还不是成了他们掌心的小虫?
  苍木十分需要真心为他好的人帮助。
  夏泠虽然令苍木成为了应兆之人,使他多一些政治资本回到羌零部落。可是,衡王横插一手,让苍木入马球队,这无疑就是对“应兆”之事的一种考验,此次马球的胜败对苍木而言,尤其重要。
  十七话已问明,替他擦去口角的血渍,回头叫千羽和千寻进来照顾公子,便从夏泠的屋子中走出去。
  千羽千寻言言三个人,迫不及待地奔入公子的屋子,看看她将他如何为难。
  十七来到苍木的屋子,她却没有听到苍木的声音,她抓到一个孩子,问:“苍木小王呢?”
  “小王在马厩。”
  朝云将军的马厩极大,足有数十匹高头骏马,十七本在草原流浪过,对这些牲畜有着天生的亲近。她一路走过去,马儿们纷纷向她唏律律长嘶,如夹道欢迎一般。
  夕阳下,飞雪的白色身躯,宛如流云美玉。
  苍木正拿着一个毛刷在仔细清理着飞雪的鬃毛,听到马嘶,抬头看到十七过来,便停下了手。他如今身高腿长,肩背宽厚,如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
  十七控制住自己上去搂住他的心思。
  走到一匹褐色的马匹前,轻轻抚摸潮润的马鼻,闻着干草、马匹与皮革缰辔揉杂在一起的味道,那让她想起无拘无束的大草原。
  她轻轻跳在栅栏上,对苍木道:“你继续洗吧。”
  “也快好了。”苍木将马刷在木桶中清洗了数下,搁到一边:“找我有事?”
  没事不能找吗?十七道:“今日累着你了。”她特意说起了羌零话,那是她美好的记忆。
  苍木看了看她,以中原话回道:“没什么,明日我一定不能输。”他弯下腰,低头检查飞雪的马蹄铁,一人一马,如在扎休措湖畔一般健美矫捷。
  十七看着这熟悉的场景:“我们……我们赢了以后……”一起回草原,做一对普通的牧民夫妻,天长地久地与雪山草原为伴,好吗?
  她问他:“赢了以后,你打算如何?”
  “赢了以后……”苍木看了看四周,浅浅一笑,这里哪里是谈论机密之处。
  继续用中原话说,“这些日子在南朝,我看到此处法令严明,政律严谨,若羌零部落也能略得一些皮毛,想来就不必有如今的混乱。先前统领三万人的部落,如今我手中有十来万人了,略有兵燹天祸,时常饿殍满地无可收拾。”
  他放下飞雪的马蹄,望着渐渐淡去的暮色:“我问过此处的官员,他们黄水也时常决堤。动辄数万人,乃至数十万人流离失所,可是他们府州有粮仓,皇上会派巡抚赈灾,听起来就是有条不紊的。我希望回去以后,改变一些羌零人的生活习惯与部落旧习,设置一些各司其职的官员,让他们也能尽量规避天灾,减少人祸。”
  十七也以中原话回他:“苍木,我问你一句话,你能否以实相对?”
  苍木低头:“十七,这里……不是说话之处。”
  十七心中蓦然一痛:太阳神一般明澈快乐的少年,说话也学会了看人看时机。
  十七跃下栅栏,一把拉住他的手,自己先跳上飞雪的马背,回头将他一把拖上来:“我给你找一个说话之处!”
  马缰一抖,飞雪长鸣一声,载着他们冲出将军府,向暮色茫然的山中飞奔而去。
  山中的风光依然是松涛如海,赵十七却已视而不见。
  她似乎已经回到了如风一般的草原,可以与心爱之人共乘一骑,在草尖花香之中尽情欢乐。
  不知疾驰了多久,苍木自她的手中一把夺过缰绳:“十七,前面是断崖!”
  十七果然看到一带青嶂,如匹练般的瀑布,从天而下,阻断了她的去路。飞雪高高抬起前腿,似要将他们两人都掀下马背。
  白马鬃毛扬飙,十七大叫:“苍木,你要不要做羌零王!”
  山水合鸣,空谷回响,天地玄黄在她耳边奏响着那首远去的遥远牧歌。
  苍木没有回答。
  他低下头,深深搂住十七,将吻印在她的发顶。
  泪水褪尽,十七才发现,自己和苍木,正在前日与夏泠一起雨中谈话的地方。
  行至路尽头,可效古人一哭。
  她仿佛听到了那荒烟蔓草间痛快的一哭。
  泪水再次滚滚而下,当青嶂掩盖在红尘之中时,她似乎又看到了夏泠淡淡的笑。
  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他还给过她另一个暗示:羯库有了棘手之事,还要找夏泠来解决。过去是如此,现在么,自然依然如此……
  回到朝云将军府的时候,夜上繁星。
  十七推开守门的千寻,垂着头再次走至夏泠的床边:“夏公子,你是做什么的,我从来没有关注过。可我知道你不会是个无所事事的清闲之人。我能否在你手下做事,换苍木的平安?” 

  第十八章 纪子

  一弯明月照九州,有人忧愁有人欢。
  皇上今夜宿在苍郁山的行宫中,以便明日一早乘着清辉摆驾三宝台。
  太子李墒素有“纯孝”之名,早早与文武百官一处宿在行宫外半里地的驻跸大营内。
  这三宝台,还是上一回为了“斗鸡大会”而建。
  皇上花白的头发束在紫金九龙冠中,与随带的陈嫔李良宜等几位宫人们赏了一回月,听了一阵风,感叹一番“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之后,胖团脸上轻松快乐了一些。
  政事烦恼,国务烦恼,皇上是个一听见批奏章便头疼的人,这些天借着祭天大典,须好生轻松一番。又留下目前新宠的之蓝国公主绯颜,准备听一番乐奏。
  绯颜来自西域,不但一手胡琵琶弹得如玉溅珠,还擅长剑舞,妩媚中透着飒爽,与中原闺秀有着截然不同的风貌。她平日说话柔婉明理,挑逗起来又热烈泼辣。
  有道是“十八新娘五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将个明帝逗弄得面色红润,如老树开花。
  可惜绯颜公主身为外族,不得晋封妃嫔之列。
  前些天,蠢蠢欲动的皇上被诸位大臣“进谏进谏再进谏”,才勉勉强强同意将这位可人儿只封了一个宜昭。因这位公主肌肤如天上明月般皎白,李绩特地赐名为“纳雪宜昭”,以显示宠爱。
  皇上正与纳雪宜昭在轻纱珠帘之中款叙真情,有小黄门来报,说是清蓼侍诏纪子瞻有事面君。
  明帝圆胖脸瞬间放光——又来一个可人儿!
  这位纪公子出身寒门,家乡受灾流落到京城。
  因生得美貌,不久便闻名京畿。
  当时皇上正在壮年,忽然兴起想要尝尝男色。便将这位家世菲薄的男孩传入宫中,果见他体态柔软,眉目妍秀,很是令皇上愉快了一段时日。
  皇上略把玩了几次,到底对于男色只是图一个新鲜罢了,不久便将他搁在宫中。
  纪公子是个安分之人,跟着宫中的闲人读书写字,还学着世家子弟的模样,学一点骑射,不尴不尬地打发着他的岁月。
  过了两年,皇上因喜爱书画,欲广纳丹青人才,开了清蓼画院,令天下士族之中喜爱绘画者按题作画,选上者可入画院专司作画。
  皇宫藏画丰富,吸引了天下数百画者入宫应试。
  这纪公子安静了这些年,忽然长跪宝銮殿,要求入试画院。
  皇上心想,一介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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