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毡包里非常可疑地安静了一会儿,很快又非常可疑地发出细细索索的声音。桑尺大妈嘴角噙着笑意:“我给你们送马,去穆沁尔大会你们需要吧?”
少顷,毡包帘子抖抖索索打开,露出十七尴尬的笑容,脸上跟淘了一层锅底灰似的黑。桑尺大妈乐了:这嘴儿亲的,从氆毯上一直摁到了地上么?大妈佯作不知,口中说:“这马还不错吧,你爷爷呢,让他来试试看这马高不高?”说的是找十七的爷爷,推门而入却是找十七的男人。
小小的毡包里一目了然,十七的“爷爷”靠墙而坐,花白的乱发遮住了脸面,咳嗽着含糊不清地跟她打了个招呼。老头儿身边坐着豆豆,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看着桑尺大妈。大妈心头咯噔一下:男人呢?
口中说道:“哟,马鞍子怪硌人,给你们找找有没有可以放到马背上软和一些的……”
翻一转还是没有其他人……桑尺大妈陷入了巨大的困惑之中,可是,她方才的声音是绝对不会听错的,桑尺大妈快人快语:“十七。”
“嗯?”
“你是不是有人了?”
“唔……”十七与夏泠彼此心照不宣地看了看。
“为何不让大妈看看?真是喜事啊。”桑尺大妈还是挺能察颜观色的。走到夏泠身后的窗户,推开羊毛毡:“哎——人呢?”
夏泠动了动身子,心知方才的缠绵被桑尺大妈撞破了:“这个……大妈……”
身边的豆豆抱起兔子,端着兔子的脸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将兔子摁在毡包的牛皮壁上,兔子睁圆红宝石般晶莹的眼睛,惊惧不定地看着豆豆。
豆豆慢慢低下头,含住兔子毛茸茸的脑袋,用力亲下去,嘴里呜呜地发出某种声音……
桑尺大妈倒吸一口冷气:“这个……豆豆看了什么脏东西?怎么会如此去亲一个兔子?”
“这个……”十七责怪地看着夏泠,这些天都是他不肯避嫌,果然惹了祸事出来。夏泠漠无表情。果然,桑尺大妈转身只盯着赵十七教训:“十七,要是豆豆碍事呢,你尽管将他托付给我,莫要什么都叫他看到了。”
十七忍气吞声地垂了头,眼角扫了扫夏泠:你给我等着!
桑尺大妈抓“奸”未遂,继续道:“十七,要不把爷爷也留下给我照顾。你自己去穆沁尔大会上好好乐一场。”
“不必了。”夏泠及时开口,“孙女儿已经答应我了。”
“你腿又瘸,身体又不好,跑许多路未免辛苦吧?”十七堵他。
“所以才需要多加练习。”两个人又拌起嘴来。
桑尺大妈也看出他们的亲密不避人,退后一步:“你们快些出发吧。”
十七与夏泠一起上了桑尺大妈送来的马,将豆豆交给她。走出毡包的视野,十七在马上轻轻拉着夏泠的衣角,问他:“你是不是很快就要脱去你这身皮了?”
“你如何得知?”
“你越来越不怕人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了。”
“不错,今晚就脱下这身衣服。”
“真的!”十七既惊且喜,凝睇半晌,“你不会变个其它的模样出来吓唬我吧?”
“怎么会?”
十七看了看他的脸,脸型肯定未曾改变,触摸时也能感觉到五官也未曾有比较大的变动。她凑近他亲了一亲:“今晚等你。”抬头看到青朦朦的黎明之天,又有依稀的惆怅:还有一个长长的白日呢。
十七想到一件事情:“你说有礼物给我,什么礼物?”
“穆沁尔大会时,你便会知道了。”
“羌零人那里?他们那里有什么我需要的?”十七又开始担心,“你做手脚可别做到羌零人的大会上,”十七说,“他们还是很排外的。”
赛马
十七与夏泠停在且先部落的王部前,让驻守的骑兵入内禀报。
少顷,苍木带着他的诸位王妃,赫赫煌煌踏草而来,十七与夏泠一起归入队伍之后。约行两个时辰,来到了王部驻扎之地。
此时,阳光洒满草原时,天连山下彩幡飞扬。草原上的快马犹如叶叶轻舟,乘风破浪从各处驶来,将草浪翻飞得仿如滔滔绿海。
十七和夏泠坐在不惹眼处,听得牛角号声呜呜长响,马蹄击打得夏日草原振颤不止,远处黑压压一片浓云滚滚,山雷阵阵,仿佛西天欲雨,狂风先至。
夏泠按住十七伸得老长的脖颈,笑话她:“不过是羌零王到了,你将自己弄得如只呆头鹅一般做什么?”
十七揉着脖子:“你不是说有礼物么,我当然要仔细瞧着,莫错过了。”
“还早呢。”夏泠看着越来越近的羌零王,“一夜逐出恩波的羌零王,这位格萨里经年未见,雄风依旧。”
十七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格萨里,此人是羌零族第一勇士,称雄羌零部落以来,政事调顺,部族安定。十七看着格萨里,说:“他也很厉害吧?”
“能上位者,谁也不是弱者。”
十七点头道:“从前在羌零部落中只知道格萨里唯恩波马首是瞻,是他的左膀右臂,谁知斩他出逃的人居然也是他的这个弟弟。”
“皇家无兄弟。”夏泠的面容宁静,没有感慨。
十七侧头:“幸而你不是皇族,否则你要在此处立地做大沙枭,南煦的皇上岂不要将你视作眼中钉?”
夏泠看着格萨里,神游了一会儿道:“嗯,我不做皇族。”
苍木、羯库、其雅王妃、姣姣王妃带着众侧王妃,向着走来的羌零王,纷纷弯腰行礼,夏泠也拉着十七一起行礼。
这该是再寻常不过的礼数,十七却感到头上似乎有什么黑影压在面前,略等了一会儿,一杆马鞭点住了她的下巴,生涩的中原话从头顶上传来:“赵姑娘。”
十七心中一惊,她猜得出走过来的是格萨里。
她很安分地行礼道:“民女见过羌零王。”
“好漂亮的中原姑娘!”
格萨里手中的马鞭一挑,十七的下巴上火辣辣一疼,被迫高高扬起脸。阳光中的格萨里如他兄长一般也是健硕的身体,浓黑茂密的头发,一双眼睛如苍木一般淡紫如水晶……他们都是有血缘关系的,可是到了利益面前,照样可以翻脸开刃,那草原狼族的血性,使十七对他的感觉非常不好。
“听说南煦女子性情温柔平顺,就跟羔羊一般,难怪听说羌零人也有喜欢中原姑娘的。”格萨里矛头直指苍木。
十七听出他的意思,抬起手将格萨里的马鞭捏在手指中,轻轻一拉:“羌零王,您弄疼我了。”
马鞭在手指间一转,她故意将那牛皮韧强的马缨折出一个很响的脆音,令全场都听得到。手指一收,那鲜红的马缨落入了掌中。
十七退后半步,露出珍惜的模样,轻轻抚摸那马缨上的红色宝石:“羌零王给了民女如此贵重的礼物,民女会好好保存的。”
格萨里有点惊讶,看着自己马鞭上的断茬,笑了笑。
他带着自己的王妃随从自且先部慢慢走过去,回头看十七:“收藏好,改日找你要回来。”
夏泠伸手将她的那枚马缨夺过。十七夺回来:“改日羌零王还要取回呢!”夏泠说:“要取问我取。”十七说:“不必吧?格萨里是苍木最小的表叔,年纪比你还小一岁。看起来还蛮英俊的,你休要坏我好事。”
“哼!”夏泠用力抢十七的马缨,十七偏不给他:“上面的红宝石可值钱呢……”
有马匹在十七面前停下,苍木的紫色眼睛满是担忧:“十七。”
十七停下与夏泠的争夺,垂眸对着苍木。苍木从马上低下来:“没,伤着你吧?”
“没有。”十七说,“我现在武功好很多了。”
“以后,住我王部来。”苍木说,“你在且先部外围住了那么久,羌零王大概早就注意上你了。”
“再说吧。”十七回道,“今天我还想痛痛快快玩一场呢。”
苍木盯着她:“十七……我……方才不能出头。”
“我不需要你们保护。”十七说给他听,也说给夏泠听,“此处是我自己要来的。能够没事儿是我自己有能耐,若有事情是我自己没运气。”苍木闻言,只得慢慢调转马头重新陷入了他王部的济济人群之中。
夏泠听她说得强硬,捏捏她的手臂:“别难过了,那个萨格里不能拿你如何的。”
“还轮到你说!”十七挺起眉毛,故意叫他为难,“你方才为何也一言不发的?我被人拿马鞭顶着咽喉呢!”
“我还不至于要跟一个死人犯脾气吧?”夏泠道。十七狠狠推他一把:“最讨厌你这种背后使刀子的人了!”
“谁说我跟他背后使刀子?”夏泠拂拂袖子,虽然他穿的是普通的汉人短打,硬是被他拂出了宽袖大襦的气概来。十七说:“你打算如何办?”
“我们已经定下了决斗。”
“你,你那点武功……”
“别担心,你家夫君将会在漠北以武功盖世而闻名遐迩的。”
“你!算了吧!”被他浑话一说,十七又是个容易忘事儿的人,很快便扫开阴影,与他一起继续兴致勃勃混在且先部落之中。
整个白日的穆沁尔大会中,摔跤、打马杆、撩皮囊……种种比赛都很精彩。
十七随着夏泠穿梭在人群中,一会儿为某个大力士打气,一会儿看着骑术高超的牧人在马背上作出高难的动作,忘情的欢呼着……十七的脸颊上满是汗水,脸上涂的黑色粉末也被冲得一道道的。
夏泠看她成了一只花脸猫,带着她到河边去清洗了一番。
小河边靠近羌零王帐。
格萨里身材魁伟,气质傲然,颇有王者之风。苍木立在他身边,因年轻而显得单薄;身后的羯库面色暗沉如同一个一言不发冷绝的利刃。
十七远远看在眼里,将苍木与其他数人比较了一番,有点郁郁了。
她毫无来由地对夏泠道:“看来,苍木这些年是做不上羌零王的。”夏泠笑着:“你还真能操心。”十七当初曾天真地以为她可以帮助苍木上位,而苍木可以成为一个完美的王,让羌零部落从此安宁富强。她将这个想法说给了夏泠听:“只要时机合适,苍木一定会成为最完美的羌零王。”
夏泠说:“现任羌零王也还算不错,如今羌零部落里头脑清醒的颇有几个。”
“可是没有苍木完美吧?”
“苍木是你看着完美吧?”夏泠讥嘲她。
“你莫欺负人。我说的他做羌零王!”十七红了脸。
“世间哪有什么完美的帝王呢?”夏泠看她的脸被洗干净了,红得可爱,含笑道。
“先人所说的三皇五帝不都是完美帝王吗?”十七不服气了,“你不也是推举了自己中意的帝王吗?”
夏泠说:“三皇五帝这些古人编撰歌功颂德之事如何信得?皇位就是染血之路,皇权就是噬血之杖。苍木不是,李墒更不配。”
“咦?”十七一直以为他对自己中意的新帝是尊敬有加的,没想到他说起皇上名讳来居然毫无顾忌:“你不欣赏皇上何必推举他?”
“谁说我不欣赏他?李墒目若深渊,双眉舒爽有文明气象,算得上是难得的君主了。”夏泠道,“只是兴许是我多虑了。从前读史书,总觉这世间从无真正的安宁和平。所以,这些年我觉得应当走制衡之路。”
“制衡之路?”十七不曾听说过。
“人与人之间的争斗既然不可避免,那就不去避免。促成一定的战机,悬在各国头上。如此一来,各国便难免有所顾忌,边民可暂得安生,国君也必须励精图治,富国强民。”
“可是过上几年,战争还是不可避免的。”
夏泠叹口气:“十七,大统天下,从此太平,这本来就是个神话而已。世间熔熔万物皆一炉。我只求在我力之能及处,身在罗网而不自哀。”
十七看着他,仿佛看到一条艰辛之路在他的脚下:“你这事情,是一方大沙枭能够做到的吗?”
“走一步算一步。”他轻轻拢住十七的手,“我不会让你陷入险境的。”
十七看着他的手,这样的话他并非第一回说,她能感觉到他的担忧。十七道:“你看到这些牧民了吗?”
“如何?”
“我常在想,我是跟你去不见人烟的深山活着开心呢,还是在这里与他们同食人间烟火开心?”
“你得出什么结果来?”
“我觉得……”十七歪头一笑,“活在人间,看自己和自己关心的人都喜乐平安,这是世间最大的快乐!”她贴着他的耳朵轻轻道,“你要的也是我要的,我们一起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管是不是有危险,我都不在乎。”
不知道是何处的牧民赢了什么比赛,夏泠和赵十七的身边忽然许多人欢呼起来,纷纷向前涌去。
他们两个只能在汹涌的人流中牢牢抱紧对方。
夏泠低下头让十七的身体紧紧贴近自己,鼻子有些酸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