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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达达……”
魏达被她吵得心烦:“再说就滚出去!”
阎美琪眼睛一转,问道:“要是他愿意和你一起,你就和我回去见你爸?”
“……”
见儿子没有反应,阎美琪又指着桌上的手机说:“刚才有人又发短信又打电话的,你看看。”
那是吕宁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阎美琪按开了,魏达拿过来一看,全是老马的号,两个电话,一个短信。
短信上说医院发了东西要给吕宁送过来,顺便告诉他个好事情,正和刘静往吕宁家走,要是不在家就像原来一样把东西放在他们邻居家。
刚才被阎美琪闹成那样,邻居都看到家里有人。
魏达连忙把短信时间调出来,算了算时间他们已经下了车,在往这里走的路上了。
“我出去一下。”魏达看了一眼阎美琪,说,“你也出去。”
阎美琪耍赖不肯走,魏达没时间和她耗,过去把大屋的门反锁了才走。
听到锁门的声音,吕宁眼睛里的期待慢慢消失了,望着手上的绳子。
屋外忽然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吕宁抬起头。
“多少年了,你们藏备用钥匙的地方还是没变。”阎美琪小声嘀咕着,拎着她的小破包走进来,见吕宁瞪着自己,有些尴尬的握紧了包,笑道,“好,好久不见……”
吕宁嘴巴动了动:“出去。”
阎美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吕宁完全不动才放心靠近他。
“那可不行,那可不行。”她轻声重复着,“我要让你完全听我的话,你不听我的话,达达就不跟我回去。”
“现在才想起他。”吕宁对这个女人厌恶到极点,“你早做什么去了?”
“你不知道,幸亏他没和我在一起,我的钱都被人骗光了,那男人还害我……”阎美琪邀功似的,用夸张的语气说,“要是他和我在一起,他就毁啦。”然后她又愣了一下,用要哭出来的语气道,“可是他要不跟我回去,我就要死了……”
吕宁被她神经质的语气弄的汗毛都起来了。
“我借了好多钱……我知道不能向他们借钱,可是不借钱我活不下去……这次去借,他们说是最后一次,要是再还不了,我就完了……”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来什么,低头在自己包里翻出一个玻璃瓶和脏兮兮的针管,拿着它们对吕宁笑道,“不过这次达达一定能和我回去,只要你听我的话,他就能和我回去。”
吕宁看着那些东西,身上瞬间凉了。
他终于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会消瘦的这样厉害和神经质了。
她吸毒!
“这和我的可以不一样,可是高级东西,借来的钱全用在这上了,一针下去,你以后肯定全得听我的……”阎美琪小心的把瓶子里的液体吸进针管,“这样我的儿子就能和我一起回去……达达一定很高兴……”
吕宁几乎连血液都冻住了,心里有什么地方正在一点一点崩塌,盯着那女人,一字一句的问:“是他让你这样做的?”
阎美琪停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看着吕宁,忽然笑了。
“发的就是这些东西,让你哥赶快来医院,参加培训的人这几天就要走了。”老马说,“难得的机会,不要错过了。”
“嗯,我会和他说的。”魏达看了一下表,心里有些焦急,老马他们堵车,他等了一会儿才到,现在已经出来20分钟了。
老马拍着他的肩膀,呵呵笑道:“看你急成这个样子,有什么事先去忙吧。”
魏达转身要走,忽然被刘静叫住了:“魏达,你哥真在外地没回来?”
魏达脚步顿了一下道:“嗯。”
“这小子一天老跑,不来上班,这一阵真是忙死我们了。”
刘静问:“你脸怎么肿了,和人打架了?”
魏达冷冷的说:“和你没关系。”
刘静盯着他,那种审视的目光令魏达心脏心虚的狂跳了几下。
“那我走了。”转身走了几步,魏达依然能感觉到刘静的视线,从早上就一直在心里沉浸着的不安慢慢扩大,他忽然开始心慌,顺着小路快步往回走。
家里的大门开着,魏达的心里咯噔一声,扔掉手里的东西冲了进去。
屋子里一片狼藉,阎美琪正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用手聚拢散在地板上的水,魏达顾不上管他,转头去看床。
那里空空如也,只剩一根绳子,魏达的心猛地坠下去,走过去,茫然而无措的拿起那根绳子,绳子的一端还拴在暖气上,另一边的人却不在了。
“都没了,挨千刀的,都没了……”阎美琪大哭着,还在试图把已经渗入地面的液体聚拢起来。魏达扔下绳子跑过去,一把揪起她的领口,吼道:“我哥呢?”
“你们骗我……你们骗我!”阎美琪疯了一样的挣扎着,“你们就是想毁掉我才骗我,说什么他被绳子捆住了!你骗我!他明明可以自己解开绳子!”
魏达愣了,他忽然想起这几天吕宁注视着自己的眼神,和刚刚说的话。
那人在等着自己说什么,做什么。
原来那条布满针尖的道路并不是无路可退,那人在他身后铺了一条毯子,希望自己能回头看一眼。
可是自己却没有往回看,一步一步,执着而固执的将彼此刺得鲜血淋漓。
一步错,步步错。
他那时确实不会逃走,却被自己错过了。
魏达扶住门框,捂住自己的脸,发出低低的像是哭泣一样的笑声,然后,他看见门上插着的钥匙,魏达再次抬起头,望向自己的母亲。
“你想……对我哥做什么?”
吕宁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在这样的天气里,他穿有些厚了,但即使这样,还是抵不住身上的阵阵凉意。
插在兜里的手腕还在隐隐作痛,伤口的嫩肉和衣服接触,钻心的疼。
发现那绳子能解开是很早的事。
开头魏达绑的太紧,他又挣扎的太厉害,手腕磨破了皮,麻绳上印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所以后来魏达绑的时候刻意的松了绳子,但是那人却不知道松的那点长度正好可以让吕宁自己把绳子解开。
这是很容易就能发现的事,吕宁当时甚至已经把绳子解开了一半,然后吕宁却犹豫了。
明明有机会逃走的,吕宁自嘲的笑了一声,为什么没有逃走。
他再清楚不过自己的个性,胆小懦弱,一有什么不对就想逃。弟弟就是认准了自己的个性,才一步一步把他逼到了这种境地。
这种个性已经深入到了他的人生,一辈子也改不了了。
如果那时马上离开,他恐怕再也不会回来,继续蜷缩在人群里,娶妻生子,安心的过着和别人一样的生活。
要是那样,他们之间,就彻底的了断了。
彻底的。
干干脆脆,一刀两断。
这种情况本应该是吕宁希望的……本来应该是高兴的……
可是心里却很疼,比至今为止所有的伤痛加在一起都疼。
吕宁是个懦夫,他懦弱的不得了,接受魏达已经用尽所有的勇气,他已经没有更多的力量来承受因为欺骗和暴力而带来的害怕恐慌和绝望。
这样的爱情,让他觉得恐惧……
可是……为什么没有逃……
面对着弟弟的执着和强硬,内心深处却抱着他能转变回来的侥幸心理呆下去。
那是懦弱者最后的勇气。
然而,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但那条路,越走越恶劣。
勇气终于耗光,这条路变成一条绝路。
“哥!!”
身后有跑步声传来,吕宁的手臂忽然被人抓住。
吕宁的手腕在隐隐作痛:“放手。”
魏达慌乱的辩解着:“哥,那不是我,我不知道她会做这种事。”
“放手。”
“哥……”
“你还想怎么样,再拴住我?”吕宁笑了,伸出手,问,“你真有本事囚禁我一辈子?”
手腕上的勒痕怵目惊心,魏达心里一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后悔、伤心、心疼……
我爱你,可是却不知道,怎样才能传达自己的感情,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也爱我。
魏达的拳头慢慢握紧。
“哥,我……”
“不要这样了……”吕宁偏过头,他无法直视弟弟的脸,胳膊被人抓住,手腕蹭过兜口暴露在空气中,有风划过被磨破皮的地方,丝丝凉意顺着那块血肉,慢慢的渗入到五脏六腑,吕宁轻声说,“不要这样了,魏达,算我求你……饶过我吧……”
算我求你……饶过我吧……
吕宁活了二十多年,不曾和别人说过这样的话。
魏达怔了一下,想着他刚刚说的这句话,忽然觉得好笑。吕宁是弱性子没错,但他却从没用这种语气和别人说过话。
几年前,那人曾经用同样的声音和他说:你是男人。不能随便跟人求饶知道么。
就是因为对这句话的坚持,所以这五年受到怎样的屈辱自己都忍过来了,吕宁走了以后被那女人打、一个人在路边乞讨、被其他的小偷欺负。
靠拳头、靠武力、他没有向任何人求饶,坚持下来了,坚持到再次看到这个人。
可是现在那个和自己说男人不能求饶的人,却在向自己求饶。
自己,已经把他逼到这种地步了吗……
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情。
握着吕宁胳膊的手慢慢松开。
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再这样抓着他,就会毁了他。
胳膊上的温度消失了,吕宁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魏达,你欠我一句话。”
魏达轻轻抬起嘴角,嘴唇动了动,平静的话却几乎用尽最后的力气:“哥,我爱你。”
吕宁苦笑了一下,慢慢将手放回口袋里,血肉和布料摩擦的痛楚令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没有再看魏达一眼,吕宁终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三十三、
这是医院第一次派医生出去学习,出发那天正好是周末,院方开了个欢送会,又包了一辆车送他们到火车站,车上派出去学习的人不过十几个,其余半数都是院领导和送行的同事。
大多数人都是送到车站门口就回去了,关系好的几个帮着拎着行李进了站。
车是始发站,提前半个小时进了站,还有富余的时间,几个人把行李放在车上,就下来和同事告别。
吕宁对这么大的排场有些受宠若惊,就算当初去上大学,也没有这么多人送自己。
老马笑道:“吕宁,下次回来,你就不一样了,你也真是的,没回来工作几天就走,你一走,以后我们又要忙死了。”然后看了一眼刘静,说了句一路顺风,好好注意身体,就走到一边和其他的同事告别。
见吕宁和刘静站在一起,旁边人都很有眼色的没有过来打扰他们。
气氛有点尴尬,有几个要上车的人边往车门挤边说:“别挡路,让开一点。”
吕宁拉着刘静往侧边走了几步。
刘静发现他拉着自己走的时候,依然习惯性的用大半的身子护着自己不被人挤到。
这男人依旧是细心又温柔,刘静低声说:“你这一走,就是两年……”
吕宁愣了一下,说:“嗯。”
“放假会回来吗?”
吕宁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摇头说:“不回来了。”
“一直都不回来了?”
吕宁笑笑:“怎么会一直不回来,等学习结束了,医院让我回来,我就回来。”
刘静垂下眼睛,周围的人都穿的短袖,吕宁却穿了件长袖衬衣,她盯着那人紧紧扣着的袖口,轻声说:“两年,我可以等。”
吕宁怔住了,顺着刘静的视线望向自己的手腕,那里的痕迹被遮住,完全看不见了。
手腕上缠了纱布,只要不活动手腕,连痛楚都不会产生。
人的身体是有恢复功能的,迟早有一天,那畸形的伤口会完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