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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结婚那天,徐治国和张桂云正泡在律师事物所,具体讨论离婚的细节,徐海霞也在那里。所以,婚礼上只有男方亲戚,徐海燕像丁文革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童养媳,一身神秘。
第二,婚礼上,徐海燕以前的男同学王淼当照相师。据说给新娘新郎敬酒时,他一激动把红酒洒到新娘的白婚纱上了,怎么也擦不去,新娘像中了枪,前胸汩汩往外冒“血”,惨不忍睹,婚礼一度中断,新郎陪新娘乘飞车出去换婚纱,来宾大叫新鲜。
第三,新娘徐海燕匀称丰满,穿着百利牌低跟鞋还高出新郎一个头尖,而新郎丁文革二尺二的裤腰,三尺的裤长,瘦小精干,这种强烈对比导致的结果是,在第二海水浴场花石楼附近下台阶录像时,丁文革勉强抱起徐海燕,不小心踩了婚纱的一角,自己没摔下去,却把新娘从七八蹬石阶上扔了下去,新娘的皮鞋摔断了后跟,引发现场围观者笑得前仰后合,不知情者越围越多,惊动了警察来维持秩序。
但最让新娘徐海燕惹火的还是她脖子上的金锁。
这东西在婚礼上大出风头,来宾都目不转睛地研究那件东西,猜测是从哪个古墓里盗出来的。
徐海燕健康丰满,身上器官没有一件是人造的,不像她姐姐,隆胸隆鼻割双眼皮,身上镶满“英吉尔法勒、法国硅胶、德国烤瓷假牙”,为配上帅哥袁建华把自己组装得半人半妖。因为戴金锁的地方离新娘的胸脯太近,徐海燕换回来的第二件婚纱又小一号,紧绷在身上,领口太底,有些伪装的正人君子看着看着眼光就有了异样,冒出了邪火,逼使新郎丁文革跳起来揍了两个多事之徒。
这使来宾又开了眼,新郎打客人,婚礼上一惊一乍的,跟看电视剧似的,高潮迭起,一两百块钱红包送得值,娶徐局长的千金就是不一样。
至于电视剧下面的情节,就连丁文革都不知道了。
那是徐海燕婚后上班的第一天,她穿着水萝卜红色的薄呢子套裙,正在英语组发喜糖。王淼的电话来了。就是这个电话,让徐海燕铸成件大错,差一点让她奶奶5年后死不瞑目。
当她气喘吁吁赶到火车站的时候,王淼已经坐在车厢里了。
“你要去哪里?”海燕问。
“宁波。”王淼答。
“你去我老家干什么?”海燕问。
“找你的前生。”王淼答。
“多久?”海燕问。
“一生。”王淼答。
这样的对白,很像周星弛演绎的《大话西游》里,至尊宝对紫霞仙子说我要爱你一万年那么经典,王淼是个诗人,注定的。
然后,心已飘起来的海燕就变成了紫霞仙子,她从领口掏出了带着她体温的家传金锁,毫不犹豫地扣到王淼的手心里。
“把她带走吧。”海燕恍恍惚惚地说。她和王淼的今生就这样结束了,她的意中人不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她了,她已经知道结局了,她想。
这件事过去不久,当丁文革要将海燕和她的传家宝拿给他亲戚展览的时候,酒桌上徐海燕惊慌失措,在底下使劲掐丁文革的小指头,悄悄地说:
“丢了。”
因心里捂着隐秘之花,脸都红了,丁文革一跺脚埋怨她:
“那宝贝少说值好几万吧。”
徐海燕眼圈马上红了,气得丁文革他母亲大骂儿子:“看把你烧的,你老婆是无价之宝,娶海燕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还得怎么着?”丁文革点头如捣蒜。
回到新房后,徐海燕不高兴地说:“丁文革,我告诉你,丢了金锁,我闯大祸了,我娘家人提这件事的时候也别说——都听我的。”丁文革又是一番点头作揖。
也就从这天起,丁文革被徐海燕攥在了手心里,一把攥住,两头不露。
第二部分经营丈夫(1)
那天,自从那天早晨在信箱里发现这张纸条后,张桂云的事业目标就开始把经营家庭,改变成经营她的丈夫。
1
老太太住院,对张桂云来说是因祸得福。
徐治国白天抽空就去医院,有时还带着专家,晚上回家的次数也比以前多了。而且,因为和张桂云分析老太太的病情,探讨增加营养的办法,两个人有了共同语言。其实,理由不用说破,徐治国关心他母亲的病情,不管是不是由他而起,总有些内疚;而张桂云衷心希望她婆婆长生不老,是因为有老太太在家坐着,徐治国再怎么“作”也不敢把人往家领吧。
如此这般各怀鬼胎,两个人越客气就都客气,家里几天没有动静。张桂云伺候老太太尽心尽力,煨鸡汤炖鱼汤,不间断地送到医院,加上海霞和杏花在医院里轮流值班,徐治国很满意。但人人都忙糊涂了,家里的祥和气氛竟没有人发现,曲莉莉化验单的事就更没有人提起了。
可惜,这种状态没有维持几天,先是琛琛生病,再是海燕失踪,真是按下葫芦起来瓢。袁建华提着花篮,一步跨进了病房。
海霞和她妈正在协助护士给老太太换导尿管,袁建华一进来就直扑到床上,“奶奶呀,奶奶。”像哭他亲奶奶,让人直起鸡皮疙瘩。护士嫌他碍事,让他出去等一会儿,屋里海霞早变了脸,真是新仇旧恨涌上心来,瘦脸上两大块对称的蝴蝶斑越发醒目。她冷眼旁观袁建华的表演,终于忍不住又想呕吐,就制止他:
“你来干什么?”
“听说你奶奶不行了……”
“我奶奶又不是你奶奶,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你来干什么?”徐海霞灵牙利齿地讽刺他。
“主要是你,怕你累坏了……”
“累怕什么,袁建华,我死都死过几次了,那时候你干什么去了?”徐海霞提高了嗓门,声音传出去引来了护士,护士客客气气指了指墙上的“禁止喧哗”,徐海霞不情愿地被袁建华拖出病房楼,隐在院子里几丛桃树后。张桂云从病房窗户的任何角度都看不真切,惟一可以放心的是,两人没动手。
其实,今天两人也真没有动手打的理由,袁建华不外乎问她是不是又怀孕了,打算什么时候做人工流产,也好带她去找童大夫。徐海霞耷拉着脸,因为瘦削憔悴,活脱从《林海雪原》里走出一个“蝴蝶迷”,比席琳迪翁的脸都长。
今天,徐海霞是死了心了,再不想和这个男人纠缠下去,她冷静地说:“袁建华,现在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流产纯属我的个人问题。感谢你来看我奶奶,你走吧。”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袁建华一步抢到前面,眯起他酷似费翔的电眼,很吃惊地说:“这是我的骨肉,我怎么忍心你自己去遭罪……”
这要在以前,徐海霞会呜地一声扑到他怀里,哭够了,闹够了,乖乖去流产。徐海霞自己明白,她与袁建华扯不断理还乱的纠葛,伤就伤在他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睛上。可是今天,她盯着那双曾让她魂牵梦绕的眼睛,恨不得变成苏联小说《第四十一》中的女神枪手马柳特卡,为了革命,拔出她的枪,将第四十一颗子弹,射穿她心爱的白匪军男人的蓝眼睛。
徐海霞双眼透出的凶光很快逼回了袁建华火热的眼神,徐海霞一字一顿地说:
“袁建华,你也知道这是你的骨肉,可你离婚呀,我现在就可以保住她,生下她,再给你添个闺女,你不就儿女双全了。可是,你敢吗?你敢和你老婆拼到火葬场?你敢让你小舅子给你打断条腿?别来这套了,我够了!”
“又来了,还是这些……”袁建华也慢慢上了火。
徐海霞因为太生气,浑身哆嗦,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上火就歇斯底里,她妈也这样,是不是精神出了毛病?
徐海霞昂首挺胸地往病房大楼走去,很有些视死如归的派头,可是一走近她奶奶病房的门口,身子马上软了——里面挤满了人,几个病号站在门口抻着头看。海霞大喝一声,扒开人群就往里冲,几个大夫正在那儿摆弄一台笨重的呼吸机,老太太脖子上鲜血一片,两个大夫在那里做紧急气管切开手术。
“吓死人了!”她妈哆哆嗦嗦抓着她的手,“刚才老太太一口气提不上来,上身都拱起来了,眼往外鼓,你上哪去了?”
海霞又想起那张该死的化验单子来了,“都是我都是我呀!”她悔恨致极,双手握拳拍打自己的肚子,“啪啪”作响,从她奶奶倒下那一刻起,她就恨死了自己。她那蜡黄的脸很快变成紫灰色,一会儿头晕,一会儿又想呕吐,一会儿又肚子痛想拉肚子,把张桂云吓得更六神无主了。别看她平时厉害起来像母老虎,可危急时刻没有任何主见。海霞肚子痛得蹲在地上打手机又叫徐治国,又找丁文革,还要去交钱给她奶奶拿注射针剂。她肚子坠痛得像装了块大石头,突然眼前一黑,一头从楼梯上滚下来,不知哪里磕破了,滴答滴答的血到处都是。
“妈……”海霞醒来的第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她发现她躺在妇产科的手术台上。走过来的却是童大夫,她慈爱地拿毛巾给海霞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叹了口气说:
“孩子自己流下来了,没了也好,好好休养身体要紧。唉,就怕以后形成习惯性流产,那就不好了。”
一股酸酸的液体涌向徐海霞的眼窝,她要挣扎着爬起来,童大夫按住了她,又嘱咐了一句:“先别动,小袁一会儿就回来,买饭去了。”
“谁?”
“建华呀。”童大夫肯定地说。是袁建华把她送来的,袁建华看她走后一直不放心,便又折回去,结果发现她被人围着躺在地上了……正说着,袁建华回来了。
“我要回家,回家!”徐海霞挣脱开袁建华的搀扶,踉跄着往外走,袁建华要打的送她到东部家里,二人正争执,一声熟悉的喇叭响起。
“爸,爸,我回家!”海霞大叫一声,一头栽到地上。
车里来的其实是丁文革和徐治国的司机。
医院里的主治大夫说,老太太已抢救无恙,但是套上呼吸机就很难摘下来了,又将增加一笔巨额费用,徐治国二话没说,坚决要以最好的手段抢救老太太。
安排好了这头,徐治国的手机又响了,袁建华说海霞流产了,很虚弱。徐治国当机立断,派丁文革和司机去海霞那里,同时让张桂云回家准备吃的,一切井然有序。张桂云敬佩地望了望她丈夫,见徐治国疲惫得眼袋都显出来了,心里一酸,流下泪来。又想起平时自己使的脸子,她内心羞愧不已,只觉错怪了她男人,恨不能插翅回去炖肉炖鸡,补养她的亲人,这是她对爱的惟一表达方式。
张桂云进家门不久,海霞就被丁文革扶进来了,张桂云搀扶海霞躺到床上后,立刻发现丁文革顶了一只青眼圈,一问才知道,丁文革在医院和袁建华为争海霞的去向推搡起来动了手,袁建华个子高,一拳打来就成了这个样子。
“袁建华真是他娘的丧门星,今天要不是他来抖擞(青岛方言),哪能出这么多事?这是怎么了,犯着什么了,怎么出这么多事,丧门人(青岛方言)!”张桂云的嘴又开了闸,不骂掉袁建华的耳朵根子誓不罢休。
“妈,我得接琛琛了,来不及了。”丁文革听不得他岳母骂人跟切菜似的,夺门而逃。
第二部分经营丈夫(2)
离幼儿园放学还有10分钟,丁文革一直站在铁栅栏外,看着院子里的孩子玩。琛琛撅着小胖屁股笨拙地往滑梯上爬,怎么也爬不上去,孙雪老师一撮他的屁股,一骨碌就上去了,他站在上面还朝丁文革胜利地挥了挥手,孙雪一转头看见丁文革,正笑咪咪看着琛琛和她,脸立刻就红了。
“这个孙老师真有女人味。”丁文革心里不由自主说了一句,但马上想起了他妻子徐海燕,委屈又噎到嗓子眼儿了:“唉!海燕呀,你到哪去了,你倒是回个话呀,你娘家都塌下天来了,你还有心情出差,还有孩子,病刚好了,你快回来吧……”
想着想着,他儿子“吱”地一声,跪在地上咧开嘴大哭。原来,他在滑梯上没掌握好姿势,跪着擦下来,膝盖马上渗出血来。
孙雪抱起孩子就往医务处跑,丁文革什么也不顾了,一偏腿从栏杆爬进幼儿园直追过去。
其实,琛琛只是擦破了点皮,消了毒,抹点药水就好了,他却煞有介事地非要用纱布包起来。校医不干,琛琛看见他爸爸和老师围在身边,马上挺直了腰大哭。孙雪朝校医眨眨眼说:“我们的丁琛小朋友很勇敢,明天大家就都知道他包着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