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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赵云送出黄忠余属,去乱军中取了几样装备,报定必死之志,立心要大战一场,与马良、黄忠等复仇。好赵云,配剑四口,弓三张,雕翎八壶,每壶有箭三十支,背负钢斧,斜倚百炼龙纹带雨梨花枪,检点银盔银铠,罩定素云袍,全身结束停当,匹马单枪,三入鲁山道而来。
却说曹仁、曹纯见折了夏侯惇,走了赵云,只得退兵,大军后队做前队,往宛城而去。曹纯引军断后,将夏侯惇尸首装殓了,送回许昌安葬;另教百十名小校步卒整点战场。赵云匹马回还,正遇那百十人正收拾器物,云走马张弓射之,莫不应弦而倒。众军一齐鼓噪上前,围住赵云,被云剑砍枪挑,连杀数十人,余众皆惊走。云拍马赶上,一箭一个,尽皆了帐,只余二三人,伏地告饶,泣泪俱下。云坐马上,以枪指之曰:“且饶汝性命,借汝等之口告与曹贼,赵子龙在此相候,可速来决战!”曹兵喏喏,连滚带爬,去寻曹纯去讫。
须臾赶上大队,告知曹纯,说赵云单枪匹马,杀了吾等百余人,现在鲁山脚下待将军决战。曹纯大惊曰:“此人不畏死耶?岂有单骑复还,自投罗网之理?料左近必有伏兵!吾当谨慎应之。”于是一面命人报与前军曹仁知晓,纯自引五百精锐虎豹骑在前,三千步军在后,往鲁山道上而来。
纯引五百虎豹骑先至,却见得战场狼籍,山林寂寥,纯恐中计,命众军下马,以养马力,缓缓上山来寻。正行间,忽听山间隆隆之声大做,飞石而下,砸死多人。纯大惊,急呼曰:“有诈!”上马便退。身后赵云放声大笑,声震林野,曹军发一声喊,奔逃更速。但听得弓弦响处并无虚发,云单骑追之,一箭射一人下马,连射杀数十人。突听得瓮声响,生生将一张五百石强弓扯断,云弃断弓于地,再换一弓追之。那厢曹纯逃了一段,心下只觉蹊跷,喝令众人勒马看时,追兵只得赵云一人。纯羞愧满面,怒曰:“此人欺吾等太甚!”自引百十骑复还,口中荷荷有声,招呼左近适才奔逃之兵,聚拢四百余骑,来杀赵云。
云见曹军杀来,心中默念黄忠之名曰:“老将军英魂不远,庇佑赵云临死之时多杀曹贼,以祭汉升在天之灵!”乃双挽铁弓,连珠箭发,黜黜连声,又射杀多人。看看曹军将近,云回马便退,直奔上鲁山林中。曹军虽众,皆是平原马军,怎及得赵云敏捷灵巧,借高木峻林,将三四百虎豹骑分割处处,不成队形。云见分割之势已成,大喝一声,挺枪杀入敌丛,恰似虎入羊群,枪挑剑砍,所过并无一合之敌,顷刻之间,连杀百十人,血染征袍。曹纯见云如此神勇,心胆俱裂,失声曰:“吾莫非在噩梦之中!此人竟欲独戮吾等之众乎?”回顾左右时,已自剩下三百余骑,纯不敢怠慢,口中大声呼哨,将三百骑聚拢,围住赵云,纯拍马舞刀,亲取赵云。
赵云身在重围,公然不惧,那条枪使得若蛟龙出海,似银蛇狂舞,马上马下,纷纷若飘瑞雪,当虎豹骑之精锐,挨着就死,嗑着就伤;左手夹以钢剑挥舞,神勇难当,曹军连死带伤,全无还手之力,顷刻之间,四柄剑尽皆砍缺不堪用,而云正杀得兴起,其力不竭。曹军鬼哭狼嚎,尽皆惊怖,视赵云如鬼似魅,口中失声曰:“此索命魔怪也,得非人耶?”全无战心,只求脱身。纯咬牙切齿,舞刀来杀赵云,交马三合,被云单枪隔过大刀,左手抽出钢斧,一斧连肩带背砍做两段。虎豹骑见折了主将,发一声喊,来抢尸身,被云抡开钢斧,尽皆杀散。众人见云威势惊人,战意已夺,一齐溃散。云并不追赶,下马自取了曹纯首级不提。
却说败残虎豹骑百余众一齐逃回见曹仁,具言曹纯被害。仁闻之,目眦欲裂,以鞭怒挞众人之面,叱曰:“平素汝等只夸武勇强悍甲于天下,今以五百人之众竟不能擒赵云一人,折却主将,尚不自死,有何面目见吾!”众皆默然,面有惭色。仁又曰:“今为赵云一人,劳师动众,竟成骑虎之势,纵然擒得此人,吾军锐气尽失矣,今后有何面目争雄天下耶?”忿懑难舒,又不肯教其弟枉死,仁只得教众将引兵先回宛城,亲引五千兵并一千虎豹骑来寻赵云复仇。
行不过半日,正至鲁山脚下,有眼快者为曹仁指示曰:“山下大石上坐地便是赵云。”仁打马近前看时,赵云虎躯熊体,丰神俊伟,郎目朱唇,大马金刀坐于山石之上,正割马肉烧吃;大枪斜倚,白马立在一旁吃草,情态悠闲。见曹军大至,放声大笑,以配刀拍曹纯首级击节而歌,歌辞慷慨,意态欢恣,旁若无人。曹仁见了其弟曹纯首级,心中气苦,嗔目怒曰:“此人竟视吾军如无物!不杀赵云,吾誓不为人!”鞭梢挥处,数千曹军鼓噪扬尘,杀奔赵云而来!
云见来势狠恶,知曹仁之兵与前番不同,只是心中早定必死之意,并不惊恐,翻身上马,杀入敌阵。云虽有万夫不当之勇,毕竟血肉之躯,自宛城失陷,马良败亡,黄忠身死之后,死志早萌;此时奋战半日,看看力竭,自知今日必死,不急反笑,声震林野。曹仁虽深恨赵云,亦为其浩气所夺,感佩不已。
顷刻之间,云人马尽皆被伤,情势堪危。正在危急之时,忽听大道上喊杀震天,无限人马杀来。曹仁急抬眼看时,一彪军马杀至,当先旗号上书十个大字“汉后将军领汝南太守张”!领衔一将,手挥银戟,全副披挂,领着如狼似虎儿郎裹风扬尘,杀入曹军阵中,曹仁等措不及防,登时大乱!
毕竟张辽救得赵云否,且看下回更新。
第六十三回 救危城大乔教子 显英豪小将鏖兵
却说张辽千里赴援,正赶上赵云危急。辽引军突入曹军阵中,救了赵云,两下里一场好杀,互相折损了些人马,曹仁等不知张辽军马多少,不敢强攻,只得徐徐而退,辽等亦不追赶。
张辽既救了赵云,策马便来相见。辽执云手薄责曰:“主公向倚重子龙,视为东南屏障。公徒然逞此一夫之勇而不自惜,倘或有失,恐非重主公之意也。”云长叹曰:“赵云无能,失却宛城要地,陷主公大军于绝境;又不能保全友朋,带累黄汉升身死,如此忠义全失,尚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不如速死。”辽曰:“公言差矣。宛城之失,起自魏延背盟,非公之过。又,今宛城为曹仁大军所踞,切断入川粮道,主公大军有旦夕之祸,此诚危急存亡之时,将士用命之日也。公身为大将,久负主恩,竟不图恢复宛城,徒欲效莽夫之行而就死耶?窃为公所不取。”云闻言,额上见汗,拜谢张辽曰:“赵云惶恐,主张全失,非公相教时,几乎自误。”于是二人统兵徐徐退回,于路正遇着朱桓、廖化大军,众人商议,谓宛城不能急图,又有徐庶之言在前,于是一面引大军退往汝南;一面往寿春周瑜处告急;一面使人飞报汉中方博去讫。博既知宛城之失始末,急命周瑜、张辽早定恢复之计;又,赵云因失宛城,责无旁贷,自请贬谪;博从之,贬为镇东将军,夺其封邑,位在张辽之下。
不说江东群豪商议恢复宛城。
却说魏延依计破了宛城,自知成败利在急战,于是星夜引军投南郡而来。及至,尽起荆州、南郡之兵六万,以部将杨龄、杜伏为前部,急攻夏口。夏口城池低矮,守军不过数千,及延大军至时,星夜取了夏口,大军稍事休整,杀奔江夏而来。
却说张昭、顾雍等在江东,闻说魏延背盟,侵犯江夏,有顺流而下之意,尽皆大惊。于是众人聚集商议,知诸葛瑾正在江东采买器物,教连从人资材尽皆监下,使人飞报方博处置。博知魏延借刀杀人之意,回书命好生相待,只是软禁起来。张昭得书,遍示众人,各人议论纷纷。昭曰:“诸君勿忧。江夏虽然兵少,陆伯言之才十倍于魏延,当保不失;又,郭奉孝现在柴桑休养,安能坐视?”陆绩曰:“虽如此,亦当准备。只恐奉孝先生扶病,不能领兵。可先起江东可用之兵赴长沙,传檄教长沙太守刘晔呼应伯言。”众皆称善。于是命偏将周善调集各郡精兵两万,赴长沙为援。
却说当宛城失陷之时,陆逊等在江夏尚不得知,只是操办喜事,其乐融融。原来孙策生前,将长女许配陆逊为妻;逊虽已成年,只为久镇荆南,故而婚事拖延,不觉有年。于是大乔夫人与众商议,又得方博允准,破例从权,亲自将着长女及嫁妆应用之物,教长子孙凉引着五七百家将仆役一同送来江夏,与逊完婚。江东陆氏亦是大族,婚事铺华,好不热闹。夫妻婚后和谐恩爱,自不必说。
却说这日陆逊正与夫人在内堂叙话,人报荆州紧急军情。逊急出议事厅,聚众听报,方知魏延背盟,宛城已失,众皆大惊。未己,流星飞报祸事,道魏延前夜袭了夏口,大军只顷刻便至。陆逊笑曰:“魏延虽能用兵,不知为将之妙,吾料其此来无能为也!”正说间,人报柴桑郭嘉有书至,逊命取书拆视之,阅毕,逊大笑曰:“天下之见,多有相同。奉孝先生之意,正合吾心。”部将全综曰:“魏延之才虽不如公,然荆州兵势极盛,恐不下数万之众。吾江夏之兵久荒战事,尽皆分往各处屯垦,此时可用之兵不过五六千人,如何当之?”逊曰:“江夏地形,吾早查知。西门山中,可以伏兵,若魏延来时,一把火烧个尽绝!”偏将李异曰:“吾等以寡敌众,欲用伏兵,中路须有精兵强将阻其一时,方可烧其后军也。”逊曰:“此论甚善。汝等只索去埋伏便了,中路领兵之人,吾自有计较。”于是命全综引两千人马伏于西门山道之左,李异亦引两千人伏兵于山右,各军携带硝石硫磺茅草等引火之物,只待前军城下厮杀,便出袭其后军,烧其辎重。二将领命去讫,逊命尽招民兵上城,自引余下千余精兵伏在西门城下待命。
却说魏延侵犯江夏,城中急坏了小公侯孙凉。凉年十六,容貌身型酷肖乃父;幼时得方博亲炙武艺,并赐名为凉,字伯旷;博视如己出,因此弓马娴熟,能使点钢枪,夹一柄混铁鞭,有万夫不当之勇。凉少年丧父,事母至孝,近送长姐出嫁,闻荆州兵至,恐惊扰了母亲大乔,急命众家将等整装,自来堂上请母亲回江东以避兵事。
及凉入,大乔夫人独坐堂上。凉拜请曰:“江夏将有战事,母亲何不早束行装,以免临行匆忙。”大乔夫人曰:“吾儿将欲何往?”对曰:“荆州大将魏延背盟来犯,儿当奉母亲回江东,以避兵祸。”大乔曰:“可随吾来。”转身而入内堂。凉亦随入,抬眼看时,堂上香烟缭绕,供奉孙策画像牌位。大乔乃指策像问曰:“此何人也?”凉闻言惶恐,急跪拜叩首曰:“儿纵鲁钝,岂有肉眼不识亡父之理。儿但有过犯,便请明示,母亲如此相问,儿如何当得。”大乔曰:“汝尚知汝乃孙伯符之子,吾竟不知。”凉不知所措,啼泪俱下。大乔曰:“汝以汝父为何许人也。”凉曰:“父亲一生,光明坦荡,事主以诚,爱兵如子,每阵必前,每战必胜,伯父引以为股肱臂膀,江东三军之表率。”大乔问曰:“若汝父为人,可有临难苟免,望阵先退之事?”对曰:“不曾。”又问曰:“可有因私废公,先己后军之事?”对曰:“亦不曾。”大乔叹曰:“善。然父亲如此英雄,而其子如此无用,何也?”凉冷汗淋漓,颤不敢言。夫人击案曰:“今贼军列阵于城下,江夏有累卵之危,江夏有失,江东六郡危矣!此诚男儿用命,挺身而出,血洒疆场之时,虽僚士仆勇、担夫走卒亦知不免其责,将荷枪持戈而战。而汝枉自生于累世军旅之家,自幼习武,竟生退避独善之心,弃此危城以全身。逆子!汝贪生畏战,玷污江东孙氏门风,生何堪对汝伯父看重之情,死何以对汝父在天英灵?真为汝耻之!”凉泣曰:“母亲说开大义,如锥刺心,儿知错矣。只是贼兵势大,江夏兵少,倘有疏失,恐惊母亲千金之体。愿母亲先与家众回江东,吾自与伯言姐夫死守此城!”大乔毅然曰:“此时出城,人必道城中兵少,不足保守家眷,军心失矣!吾少年事汝父以来,不肯一丝有伤汝父令名,不意今日竟为吾儿负累,留此残躯何用!”言罢,涌身低头往房柱便撞。凉急救住,抱住母亲大哭曰:“母亲何必如此!痛杀孩儿也!”大乔亦泣曰:“吾儿至孝。汝真以父母为念时,为人当肖汝父!”凉急问曰:“若父亲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