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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如告诉他们,不用埋伏,你只用先锋营去夺雁门关。总比作弃卒的强。”婉贞站着说话不腰疼,大大方方地提议。
“不错,我是这样回答的。”梁振业也轻松回答道。
婉贞吃了一惊,正色道:“果真?”
“骗你做甚?还要有劳你来参谋呢。”
“有把握吗?”
“有点眉头。”
“但我不想触霉头。”
梁振业笑道:“想不到李大人还是明哲保身之士,我还道没有你不敢做的事呢。放心,阁下是国之栋梁,在下可不敢怠慢。请你看一场好戏,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便利。”
婉贞知道他是指幽州一直催她搬移的事。婉贞微微一笑道:“这有何难,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最有用的办法。我只要把人都打法回去,说我自己病了不能动,把事务交代清楚,让副官顶替就好。”
“妙!”梁振业重复道:“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最有用的办法。不错,这回的事也要用到这上面来。”
婉贞道:“少卖关子,快点说,到底怎么回事。”
梁振业笑道:“这还是一件风流艳事呢。关键还是要着眼到慕鹤、越鸽他们两人身上。”
***
慕鹤和越鸽本不属于军中,望西山一役后,大军到来,他二人便悄然失踪。想是又去隐藏在暗中,刺探敌方军情,大概只有梁振业知道他们的去处。望西山一役婉贞已知这号称“奇禽三郎”中的两人果然不凡,与梁振业又交情非浅,他们行动一定自有他们的道理。
梁振业道,两天前,越鸽送来有意思的消息——颉利顿王要聘王妃,而这王妃还是个汉人女子。
婉贞道:“这也希奇,他还没有王妃吗?为什么要娶汉人女子?他们突厥不是很讲究身份血统吗?”
“也不尽然,前朝也有汉人的公主嫁过去和亲,一样是王妃。其实,他们的汗王有很多妃子,每一个都是王妃,没有汉人这边正室侧室这么多讲究。每个王妃有自己的宫帐、侍女,自成一家,互不相干。听说,之前他们的那个先汗王有十七八个这样的大王妃,下面的姬妾、侍女更是数不胜数。而这个颉利顿王是庶出幼子,加之母亲不是突厥人,血统不纯,不受贵族长老的认可。但是老突厥王又很喜欢这个比其它兄长都优秀的孩子,于是就给了他一片领地,让他自立出去。这个颉利顿王也着实不简单,先是帮助柔然复国再借机灭了乌孙,把柔然和乌孙都变成了自己的属国,又与吐蕃、敕勒等相交甚密,他的兄长和贵族们对他甚是忌惮,但当时先王在世不敢如何。后来即位的汗王又体弱,疏于征战、整治,直到这时才想趁机将他摒除。说来有趣,这颉利顿王已娶的三个王妃都不是突厥人,似乎有意与突厥贵族作对,娶的都是柔然、乌孙的外族女子。这次要找个汉族女子也不稀奇。借此也能抚平民怨,一举多得。”
“噢?”婉贞来了兴趣,“这个颉利顿王有些意思。那个女子是谁?”
梁振业道:“你别急,慢慢听着。”
原来,距离雁门关三十多里有个许家堡,堡主是先帝初年便告老还乡的原兵部尚书许正策。许家世出贤将,名震塞外,在对突厥的战役中贡献颇大,以至于许正策以外将身份做到了兵部尚书,实属罕见。然而许正策只作了三年的尚书便告老还乡,大概是不喜庙堂之上的权术争夺。塞外儿郎性情豪放,便携着妻子儿女远离喧嚣,定居于荒野山村。那山村本也是许家的本家,村里人的家十户有八户姓许,人称许家庄。后来因土匪、突厥时有骚扰,众乡邻便选出壮实的青年男子,由许正策加以训练,组成了一支护庄的家兵。又因防御时修了不少碉堡工事,又称许家堡。许正策归隐了十几年,如今已是年过古稀,在西北的名头依然不小。许家堡也壮大很多,又因在两国边界,地方官员也不干涉,倒成了谁都管不到的世外桃源。
婉贞问道:“既然是世外桃源,那突厥王如何找上门去了?”
门外有人笑道:“怪只怪名声太响,树大招风。”
推门而入的正是越鸽,却是猎户装扮,腰间系着虎皮,足下蹬着牛皮靴,肩上背着绳索,墨黑的头发随意绾个发髻,显得英俊倜傥。他笑道:“李大人别来无恙,神采依旧啊。”
婉贞笑道:“彼此彼此,几日不见,越鸽更显得英姿勃发了。”
梁振业摇头道:“互相吹捧,好厚的脸皮。”
“梁大哥怎么这样说话?”越鸽依旧嬉皮笑脸。
婉贞也推波助澜道:“那是因为他嫉妒。”
越鸽拍掌笑道:“甚妙甚妙。李兄果然好口才。”
“那么,你们两个好口才的人讲吧。我一边歇着了。”梁振业说着端起茶碗,慢慢喝起茶来。
婉贞笑道:“咱们不理他,越鸽来说。突厥又如何要找上这样的人家?而这样的人家如何能受控于突厥?”
越鸽道:“你猜这雁门关守将是谁?便是许正策的侄子,许家的长房长孙。许正策上面有两个哥哥都为国捐躯了。这是他长兄一脉唯一的骨肉,如今被突厥拿下如何不要紧?这一层我也是前天才知道的。许正策有个孙女,今年十八岁,据说是远近有名的美人,人称‘塞外明珠’、‘落雁小姐’,求亲的人很多,不过没有中意的人家。突厥王就打她的主意。”
婉贞沉思道:“不错,这女孩也是许将军的侄女,又是许家堡的千金,将门之女、世家之后,名声也大。如此一来,突厥王找上门也就正常了。可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越鸽道:“听说这颉利顿王倒还不算残暴,占了雁门关后没有大开杀戒,还安抚官员百姓,似乎想收为己所用。但雁门百姓的防范之心不减,一个月来发生了两次暴动。突厥王大概是想借助联姻安抚民心。毕竟他是孤军作战,除了他的领地突厥国内并不支援。因此他必须找到粮仓,让百姓为之所用。我听说这个颉利顿王当初纳柔然为属国时,就娶了柔然公主。”
婉贞点头道:“不错,这样一来人质、招牌全都有了。倒也周全。”
“不过苦了人家姑娘啊,听说人家许小姐都哭了两天了,不食不眠的。许家堡上下都乱了套,许老先生都没了主意。一边是孙女一边是侄子,都是亲人。自己这边力量有限,没之奈何。”
婉贞忽然迷起眼睛,盯着越鸽促狭一笑:“怜香惜玉呵,越鸽见到人家小姐了?”
越鸽满不在乎道:“人家是千金小姐,哪有那么容易?我可是费了不少劲才混进去的。不过我的本事你放心。”说罢狡黠的眨眨眼。
婉贞知他必是看到了,好奇心起,问道:“如何?”
“不若君之美也。”越鸽故作深沉的摇头。
婉贞冷哼一声:“又信口胡说。”
“真的,眼睛都哭肿了,有什么好可看的。”越鸽瞪大眼睛辩白道。
梁振业清咳一声,打断他们的争论。心道:越鸽也就算了,这李宛平时看着老成持重,怎么也这般心性。说道:“慕鹤还在许家堡内吗?”
“是。我们扮作打猎受伤的猎户,堡内的人收留了我们。昨晚突厥已经第二次送了聘礼过去,说是静候佳音。突厥素有抢亲的风俗,可能不日就要来迎娶。”
婉贞向梁振业道:“你说的眉头就在这里吧?想如何利用呢?”
梁振业道:“这现在还不能决定。要看人家怎么办,今晚我们走一趟。”
三、 塞外镇魂歌 第二十六章 疑是故人来
窗外飘着雪花,还在傍晚天色就全都暗了下来。一个头发斑白的老者站在窗前,手捋着胡须,陷入沉思。身后的屏风人影晃动,一个总管模样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但看到老者的神态,不敢打扰,只有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等候。老者眼角一抬,沉声说道:“有什么要紧事么?”
那中年人回话道:“回堡主,外面来了三个人,说有事与堡主商议。”说罢,递上帖子。
老者看了一眼,神色一变,问道:“堡外可有人马?这三人可有异样?”
中年人谨慎回道:“只这三个人,都骑着马,看着来头不小。周围没有发现其它人物。”顿了一顿,又说道,“连突厥人也没有。”
老者冷哼一声,问道:“这两天可有外人进庄?”
“这……只收留了两个受伤的猎户,一个还在躺着,另一个已经好了,说去幽州买药,还没回。您要见吗?”
老者道:“人已经回了。告诉那个猎户到中厅等候。把那三人也让到中厅吧。”
***
老者进入中厅,已经有一个修身长目、淡漠庄重的青年等在那里。那青年向老人微微施礼。老者略微颔首。随后一站脚步声传来,另三个年轻人走进厅中。老者略感意外,因为这三人的年纪、容貌和不凡的气质。当年入朝拜尚书,什么人物没见过。这三人倒很是不俗:先一个长身玉面,英姿俊朗,眉宇间隐有煞气,应是个将才;另一个则是宽肩窄背好身段,可见是个练武的好手,俊逸的容貌又带点玩世不恭的神情,风流倜傥;最后一个却让老者有些吃惊,这相貌好似故人:俊美的中带着威仪,眉眼中自有锦绣,只是眼前之人身形略小,相貌更加精致灵秀。
老人心念一动,暗叹道:明峰贤弟可是你生前不甘,又回来雪恨?
为首的青年躬身长拜,道:“晚生梁振业向许先生请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许正策道:“贵卿是朝廷官员,统兵大将,怎可向我这老朽之人下拜,请起。”语气有几分冷淡。
梁振业却不慌不忙道:“先生与先父同朝为官,既是同僚又是前辈,晚辈理应向您见礼。”
修身长目的青年也出来见礼道:“我兄弟二人未经准许就潜入堡内,多有得罪,还请海涵。”另一名也跟着致歉。
许正策打量这二人:不怪他们能来去自如,好相貌好举止,众人皆不防备,加上举手投足间的稳健,可见武功不弱,只怕连自己也奈何不得。然而,英雄俱是惺惺相惜,老将尤为爱才。许正策本是豁达之人,见众人才高胆大又彬彬有礼,手一摆,道:“罢了。你们也是应该的,不必多礼。请坐。”
许正策注意察觉一直没有说话的俊美少年,只见他举止端庄,神色淡雅,气度卓绝,心中暗赞,因问道:“这位大人有何见教?”
婉贞微笑行礼道:“下官李宛,随军幕僚。久闻先生大名,特来受教,一睹高仪。”这位许先生就是梁兴将军之前的兵部尚书,父亲中状元的时候,人家已经是大将军了。自己当然要称晚辈。
这一番话听在许正策耳中却别有一番意味,几种心思一起涌到心头,竟不知道先想哪一个:这少年说话的神情与那人十分相似,谦冲中带着自重,不卑不亢,脸上都闪着光彩。二十年前,明峰状元及第之时也是这般神采,只可惜身后只剩下一个女儿……等一下,这孩子说话的声音有些特别,似山泉流入深潭,清澈沉稳但却不像这个年纪的男子,难道说……
想到这里,许正策更是一阵昏乱,人家是朝廷官员,有印记为证,清清楚楚的四品官如何不是男子?可是,虽然已经十多年过去了,他确记得那人只有一个女孩,夫人身体不好还未再育就……这算怎么回事呢?
婉贞见老人家脸色忽变,道:“敢问您觉得有何不妥?”
许正策道:“看到贵卿想起一位故人。李大人是状元及第出身吧?”
婉贞道:“前辈面前怎敢称大人?在下确是在恩科中恬居榜首,还请先生指教。”
“指教二字,老夫可不敢当。各位少年英才,可见我朝现今能人辈出,实属欣慰。”许政策微笑道。
众人见他语气缓和,心中都放下块石头。梁振业趁机道:“老先生,有道是‘国家危难,匹夫有责’。我等年少无知之辈如今前来向前辈讨扰,实属危急关头,无奈之举。现今突厥压境,我朝本欲罢兵戈、养生息而不能,我等小辈亦奔赴疆场,欲报国杀敌。而虎狼盘踞要塞,上触天威,下淫民意,使我边疆百姓饱受战火摧残。我等不才,欲尽一己之力,驱除突厥,光复雁门!”
婉贞向梁振业点点头,心想,看不出来他好口才。果然,带兵打仗的人就要会这番本事,鼓动军心。
梁振业见了,心中却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和这家伙混得久了,竟也这般的伶牙俐齿了。
许正策听了,却是一声叹息:“老夫如何不恼怒突厥这些虎狼之徒欺到头上!只是‘廉颇老矣’,如今已无能为也矣。我全庄上下人口不过两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