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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婉贞与他三击掌,随后一起朗声而笑。
又聊了几句,走了两三里的路,终到了必须分道扬镳的地方了。婉贞拱拱手道:“梁兄一路珍重,我们就此别过,他日返京之时再把酒言欢。”
梁振业点点头,道:“你也是,万事小心。陆伯母在天有灵,定会保佑你的。”
婉贞微微一笑,招呼了德云,纵马向东而去。
梁振业目送她们双骑远去。
天赐在后面隐约听到他们打赌的事,忽然问道:“梁大哥,你家的刀法不是说不能外传吗?我家与你家是至交又是近亲,也没有……当然,我们马家也有自己的祖传刀法,不然怎么叫洛阳金刀呢……”
梁振业微微一,道:“当然不能外传,不过么……”他忽然微笑不语。
马天赐有些摸不清头脑。梁振业道:“趁着天色早,我们多赶些路吧。”
“好嘞。”
二人整下戎装,纵马向西而去。
二、 胡笳十八拍 第九十六章 朱门酒肉臭(上)
宽阔的街道上,行人却不多,正是午前的时候,天还没太热,但却显得冷冷清清,不像传闻中“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的苏杭盛事。
双骑徐行,婉贞留意周围的景象,心里核对着在京城看到的呈报内容。德云在后面问道:“大人,是先去府衙么?”
婉贞道:“不忙,问问赈灾粮在哪里发放,我们过去看看。”
“好。”德云翻身下马,走到一旁的店铺里去询问。少顷回报:“就在城南的米仓前。”
米仓前,人头攒动,却不算嘈杂,人们大多是低声细语,伴着叹气和呜咽,感觉毫无生气。
婉贞翻身下马,走到人群前,十几个衙役正从仓里搬出米袋子,两个人在称粮,另有一人拿着文书记录。人虽然多,但秩序还算井然。来领米大多是老弱妇孺,成年男丁这时或是在田中务农,或是给大户人家做工。不过而今田中大都没有收成,大户人家也节俭开支,官府下令:不得铺靡浪费。
婉贞正查看情形时,一个文书模样的中年人走过来,问道:“这位公子,到粮仓来有何贵干?”
婉贞道:“心系灾情,前来探看。请问这位官爷,仓中之米还够多少日发放?”
那文书翻了翻账册,叹气道:“如今每日发放,而且领米的人数越来越多,恐怕不过半月的消耗。我等正打算每隔一日发一次米,以求再维持月余,支撑到秋天才好。”
婉贞道:“如此却只是治标不治本,官府的米仓有限,不过这些发放,百姓依旧少米断粮,恐怕不是良策。”
“再过十余日,天竺寺等寺院庙宇也许会开施粥铺,也能分些担子。=君子堂首发=”
婉贞摇头道:“终归有限。”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本来我余杭可谓是鱼米之乡,人间天堂。几代了,都是仓满米盈。可从先帝开始,因为几次庸官贪官的搜刮乱改,生生地把这里弄得半死不活:先有当朝元老魏列夫圈地剥皮,后有乱党南宫家谋反叛乱,官兵们好一顿厮杀。万般不太平皆由百姓们受了。这几年本来就收成不佳,太守们定要打肿脸来充胖子,一点不肯少报,往国库送的一星半点不见少,还攀比这越报越多,以至于近两年这官仓从来没满过。从去年开始,年成就不好,今年更甚,终于到了这般田地呀。唉,说是天灾,其实都是人祸啊。”
婉贞点点头,道:“这不错,都是人祸罢了。”
那文书赶紧道:“公子要是大户出身,家中愿意做些积德积善的道场,不如念着灾情,多做些实在的布施吧。”婉贞听出了他的话中之意,又见此人不摆官家架子,倒是真为人着想,心里有几分赞许。又问道:“听说杭州里富户大族很多,光是豪门就有薛、史、王三家,怎么不见他们也来张罗着?”
那文书摇摇头道:“越是富足的越舍不得那点子家产。我们说,人家拔跟毫毛就顶得上我们的腿粗,可人家呢,半根毫毛都舍不得呢,谁敢虎口拔牙?那薛家和王家是商人出身,做得都是不赔钱的买卖;那史家是侯门贵族,却推说自己架子大消耗大,如今亏空得紧,官府也不能强逼着人家不是?只好人家出点,意思一下就算了。”
“那今年他们的排场呢?”
“也都收敛了。一是官府不准奢靡,二是也避避风头。正巧今年三家全有大事要办,寿辰、喜宴、庆功宴,都要持俭操办呢。好像听说因为这,史老太君还有些埋怨呢。”
“埋怨?为何?”
“老人家爱热闹啊,又是侯门千金出身,一辈子看惯了大排场大席面,轮到自己过寿了,突然让冷清下来,心里必然不是滋味。”
“原来如此,”婉贞微笑道,“这样一来,便有了迂回之地。”说完拱拱手,道了谢,便要离开。那文书忙道:“公子,可记得勿以善小……”
婉贞回身笑道:“我不是来做善事的,我是来让别人做善事的。”谅,
三、胡笳十八拍 第九十七章 朱门酒肉臭(下)
杭州府衙门前,身材微微发福、手中拿着蒲扇不住扇摇的中年官吏正望着空荡荡的路上叹气。他身后站着个一身皂青装扮的年轻衙役,长条黄白脸,看起来有几分精明。他说道:“司马大人,你说这位京里来的钦命大臣几时能到?”
那官儿说道:“按呈报上说是两日后到。不知能不能早到两日?唉,估计是不能,谁放着京里的悠闲日子不过,巴巴地跑来这里受罪?”说完,又猛拿扇子忽闪两下。
那小衙役笑道:“可我看着司马大人您还挺清闲的啊,坐在阴凉里还扇着风。其它人可都顶着日头跑出去呢。”
那官儿眉头一皱,拿着扇子笔画道:“这叫什么话!自从知府问罪,本官可就挑着杭州府的重任。我这叫什么?运筹帷幄!我得在衙门里运筹帷幄啊,有点什么要事好居中决断!我出去了,来个什么事什么人,谁处理?你处理?”
小衙役连忙陪笑道:“小的自然不行,当然还得是大人们来决策。只不过,怕是司马大人现在的职责就是接钦命大人的驾吧?等人家一来,大人这蒲扇就扇不着自己,得给人家打扇喽。”
小衙役还不等调侃完,这位司马大人就抡起胳膊,那扇子猛地扇过去,唬地小衙役转身一跳,幸亏躲得快。那官儿轻哼哼地骂道:“小崽子还瞧不起爷爷了!你往哪儿跑?”便要追着打。
谁知那小衙役跑了几步。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前面。=君子堂首发=那官儿一把揪住他耳朵,刚要训斥。就听他说:“大人,你瞧瞧,是不是我眼花,难不成王母座前地金童玉女下凡了?”
“你小子说什么胡话?”那官儿骂了一句,也看过去。只见两匹骏马迎面而来,前面马上果真一个美少年。生得真好像是画上的天仙一般,一身白色长衫更显得潇洒,再加上周身的气度,真真是惊鸿一瞥。后面马上一个年纪更小点地书童模样少年。也是唇红齿白,相貌清秀。他给了那小衙役一个毛栗。道:“这定是那家的贵公子出来玩,你个没见过市面的!”
不成想这主仆二人径直向府衙门口而来,看到他们后双双下马,那位俊美公子走上台阶,朗声道:“请问杭州府衙的司马可在?”
小衙役刚要答话。被拉了一把:“你是何人?为何擅闯府衙重地?”还端出官架子了。
那美少年微微哂笑,道:“本官是圣上钦点的钦命大臣,前来坐镇杭州旱灾事宜。”
婉贞换了靛蓝的官服出来,端坐堂上,德云一旁侍奉上茶。还未等喝,下面两人拜倒在地。连声说道:“拜见钦命大臣。”婉贞停住手。道:“免礼。这位可是在杭州府供职,怎么称呼?”
那官儿扭着微微发福地身体。又拜下去,道:“下官杭州府司马江中。刚才不知是李大人驾临,冲撞唐突了……还请大人宽宏大量。”
婉贞道:“不妨事。本官未着官服也算不上冲撞。江大人,府衙中为何几乎没人在?平日公务如何处理?现下灾情如何,米仓还能维持多久,你且一一道来。”
“是是。”江中擦擦额头的汗,试探地问道:“大人远道而来,风尘仆仆,要不要先稍事休息?下官去命人备下酒菜……这个……”见婉贞并不答话,只是挑起眉毛,一双凤眼盯着他上下打量,江中心里一慌,连忙改口:“是,下官这就禀报。”
婉贞哂笑道:“很好。德云,给江大人上茶。”解说灾情或是递交文书报告,忙得团团转,婉贞越看却是越忧心:这杭州积弊已久,勉强靠赈灾救济尚不能维持很久,且治标不治本。短时间要重振杭州民心,恢复生机,真要使些非常手段。况且,自己对师兄许下诺言,又跟梁振业打了赌,怎么都不能失言了。正忙着,外面忽然热闹起来,先是十几个官员小吏进了衙门,后又有两个管家模样的人交了拜帖,候在外面。
江中道:“李大人,这是出去发赈灾粮的人才回来,要不要让他们过来拜见。”“好,让管事地进来,我正有事问他们。”
“是。”江中出去了,没过多久,就领着三个人走进来。说道:“这三位是负责记录管理米仓的文书,这位吴大人负责城南地米仓,这两位张大人和赵大人,负责城外的义仓。”
婉贞点点头,看那三人,原来姓吴的那个就是在城南米仓见过的那个中年文书,瘦高个字,脸被太阳晒得古铜一般,认不清本来颜色。另外两人相貌平庸,不曾见过。
婉贞看了看身边白白胖胖还在冒汗的江中,笑道:“不管晒没晒到太阳,诸位都辛苦了,看坐。先简要说下今日赈灾粮发放地情况吧。”
又说了一盏茶的时间,把事情理了理,婉贞便让他们下去休息。大同小异,米仓能支持的时日不多了,而前来领梁的人数却日渐增加。
“各位今日辛苦了,先早些下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再来禀报。”婉贞顿了一下,“吴大人,你留一下。”这个文书吴潞,倒是比别人多几分想法。相处半日,婉贞便觉得江中此人虽不至于无能,但太过圆滑,不能委以重任。婉贞决定另选良将。
吴潞说过让豪门大家来分担的话,让婉贞留了心。今年既是灾年又是时机,那些富家大户不见得不懂得这种道理。重要的是,如何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把钱财拿出来,官民一起,度过危机。临走前还和魏党立下军令状,婉贞一方面要保证灾情得到控制,也不想伸手向国库求救济,免得回头算起帐来再出别地岔子。既然是主镇杭州,那么就只想着杭州地界好了。
婉贞和吴潞聊了下当地世家,正说着,外面来报,说史家派来两个家丁,等着见新来地钦命大臣。吴潞道:“李大人,这史家的管家定是为史老太君地寿宴而来。这史家早在三个月前的黄道吉日时把帖子发了出去,如今城内禁止歌舞宴席,而寿宴的日子也近了。不少亲朋好友的,不能看歌舞听戏,也吃不得奢华宴席,怕是老太君的面子上过不去了。”
“哦?为何不让人家摆宴呢?寿宴何时举行?”
“大约在十日后。大人您想,史家破了例,到时候,薛家的公子迎亲,王家的小少爷中举,这就挡不下来了!朱门大户夜夜笙歌,外面百姓受苦,不就应了那句朱门酒肉臭么。万一民愤一起,再有刁民趁乱做贼的,我们可就罪过大了。所以现下只能让他们简办宴席,不得奢侈。”
婉贞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今日就先回绝了。说本官今日初到,公务繁忙,无暇接待。得了空闲再去府上拜会吧。”这边话音未落,又有人进来禀报:“天竺寺送来申报。”
吴潞接过单字,看了一下,便呈给婉贞道:“大人,天竺想报修禅房和大殿的屋顶,已经送来好几次了。江司马不敢擅作主张就没应下来。如今,人吃饭尚且艰难,谁还顾得上佛像啊。这天竺寺是受过当年太祖的御笔亲封,供奉要由官府出一半,实在是顾不上了。”
婉贞笑道:“这也未必,好好地求神拜佛,也许真的天可怜见也未必。这申报先压在我这,明日去天竺寺那边走走。”
吴潞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她。告辞出来后,他一直疑惑,这位大人似乎太过与众不同: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说笑,但怎么觉得都是像是话中有话,让人摸不清头脑。
三、胡笳十八拍 第九十八章 兴佛事百姓笃巫(上)
第二日一早,婉贞便在江中、吴潞的陪同下来到天竺寺。这天竺寺位于灵隐峰上,依山而建,颇显得山灵水秀。如今年头不好,香火更加旺盛。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