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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旧一身白色长衫,宽襟长带,闲散自在。见他们进来,起身相迎,道:“侯爷外出未归,博伶自请出来待客。想必李大人是为了那日在城外偶遇而来。”
婉贞见他这般直率,也就不再绕弯,笑道:“正是。本来想请史侯爷做个引荐,再去拜访博伶公子。既然博伶已经明了,倒省了麻烦。”
“博伶这两日都在别馆等候,见大人不来,想是公务繁忙,又顾念礼仪。听闻大人今日来访,索性就来此等候。”
“如此正好。”婉贞向吴潞示意,说道:“这位吴大人那日也一起出访,就那日所见想向博伶请教,不知博伶可有时间答疑?”
博伶点头道:“既是大人有问,博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么,吴大人请便。”婉贞便让吴潞向博伶发问。正好那日史侯爷嘱咐她关照一下公子史祥的学业,趁此便走动一下。有家人将她引到后院史家的书房,史祥得知李大人来访,连忙迎了出来,两人随便聊了一盏茶的功夫,婉贞便告辞了。回到会客厅,见吴潞两人还在问答,她没有进去打扰,而是站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对话。
“请问公子,这水车的改进有没有具体的图纸可以参考?”
“大人,山地用的水车、平原用的水车这些都大不一样,不是一张图纸就能囊括的。^^君子堂首发^^”
“那么。要如何才能使用得当?”
“这个么,还是那句老话,要因地制宜、量体裁衣。”
“话虽如此,可是秋播马上就到了……”
“博伶也想助力,若是能早些解决灾情也是百姓之福么……”
听到这里,婉贞想到些端倪,抬脚进门,接道:“只要博伶肯相助,有什么需要尽可提出。只要我等能力之内,都不会拒绝。”
博伶见她进来,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大人以为博伶要提条件么?其实,博伶只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讲。”
“这兴建水利之事十分繁复,大人要是两边跑只怕也不方便,博伶想。住到府衙里。”
婉贞一愣,“住到府衙里吗?”这不算什么,只是有些奇怪……难道说,这人进府衙有什么目的?
博伶笑道:“大人莫惊,住进府里只是为了大家方便。博伶的请求是。祭江神地主祭礼上可否让博伶表演?”
主祭礼的表演吗?倒是听江司马提过一次,婉贞并不操心此事,所以印象不深。听说祭礼上会有扮演江神、水神等传说的表演。比较有名的如唱赋《洛神》、歌舞《湘夫人》、《云中君》等,都是一些历史传说流传下来,由艺人表演。^^首发君子堂^^
“关于祭祀江神的事情,本官已经全部交给江司马处理。如果江司马那里没问题,本官乐得其成。”婉贞留下话头,决定回去向江中问清楚再做决定。
“好。博伶静候佳音。”他也没有强求,温文尔雅地回答。
婉贞还想探探他的口风:“只是,府衙简陋。博伶不必住过来,本官可以派人每天接送,这样可好?”
“只怕作起图样来,经常要熬夜呢。”
“史侯爷那边……”
“侯爷那边,博伶自会说明。大人如果同意,明日就让人到别馆说一声即可。博伶也想早日帮上忙。”
“好吧。”婉贞心里还是有几分奇怪。但此人态度坚决她也不好驳回。回到府中向江中问个明白吧。祭表演。惊讶了好一会儿,随后立即向婉贞言明主祭的一些事宜。江中说这主祭表演之人必要有极高的声望。与一般的名伶艺人便不同,地位更加尊崇。以博伶地技艺没什么问题,他若是想要这个彩头,官府也可以做个顺水人情。
婉贞见江中同意,吴潞又催着要开始置办水利,便同意将博伶接近府衙里。这府衙本就不大,这回住的人就多了,又连忙打扫几间厢房出来。婉贞和德云住在后堂旁的一间书房和卧房连着的房间,博伶和一个侍从住旁边的小跨院,吴潞和余魁也经常住到府里,也是后堂旁的厢房。
江中见这情形,心里嘀咕:自己要不要也住过来,以显示自己勤于公务?考虑了良久,终于没能下定决心——现在闷热得紧,住在府衙里哪有自己家中舒服。
又过了几日,终于到了九月初九,祭江神的日子。这天一早府衙上下就忙成一团,江中司马更是连汗都顾不得擦。将事情都安排妥当时,祭礼储备开始。
午时地江畔微风习习,不少民众早就聚在这里,等着看由钦命大臣和官府主持的祭礼。午时刚过,山上的钟声还想着回音,只听大道上两列人马鸣锣开道,手中高举官牌,肃穆而行。百姓连忙让开道路,散在路旁。
少顷,一匹快马驰骋而过,马上人一身皂衣,高呼:“钦命大人到!闲人回避!”
如此三次,待第三批快马过去时,隐约听到传来的锣鼓声。
“当、当、当”三声锣响,紧跟着角号长鸣,伴着声声响起的沉重鼓声,车轮碾过石板地声音传来。
首先过来便是从祠堂里请出的神龛,由精致的华盖遮蔽,周围簇拥着锦缎鲜花,瓜果点品。百信们见了,纷纷拜倒在地,口中念诵:“江神保佑”等。更有老人五体投地而拜。
跟在后面地是祭品车,有整牛、整猪、整羊等等,足足五辆车,排成一列。
一队护卫的兵士过去,后面空了一段,响起有节奏的马蹄声。
为首的四匹雪白骏马拉着的辇车,彩色华盖飘扬,四周垂下曼帐,里面坐着的便是一身玄色礼服的钦命大臣李宛。众人翘首而望,只见那人峨冠高耸,玉面含威,眉目英挺,正襟端坐,身上的红纹玄端更显威仪:祥云广袖垂在身侧,露出地修长手指稳稳地扶住双膝,中间刺绣精致的丹鹤朝阳敝膝栩栩如生,足上如意翻云履,周身庄重肃穆,凛然自威。其人相貌绝美,其威仪如此,路旁的百姓见了,纷纷膜拜:“钦命大人真乃天人也。”“星宿下凡,老天保佑。”
车后则是杭州府大小官员近二百人。人人都身着黑色礼服,配冠戴帽,甚是整齐,或骑马或步行跟着车后。
到了江边,堤坝上早就搭好了高台,临江而望,水流滔滔,波浪滚滚。李宛下车登台,率领百官向神龛礼拜、敬香。随后,祭祀用的牲畜果品被放入江中,李宛展开玄色绢布,念诵祭文:
“平隆五年九月九日,杭州钦命大臣李宛,使杭州府百官,以三牲投于长江之畔,以尚江神飨,而祭之曰:
昔先王既有天下,列山泽,罔绳戳刃,以除恶物为民害者,驱而出四海之外……”
声音置地铿锵,听者肃然,屏息瞩目。
婉贞望着滚滚而去的江水和下面众多虔诚的面孔,心中油然升起庇护之情。谢!^^
比较艰难地一章终于差不多了,阿婉又威了一把,帅吧帅吧,哦呵呵……
祭文是篡改韩愈地《祭鳄鱼文》v
对礼服玄端有兴趣的可以上网搜一下,灰常灰常帅地衣衣,想象一下始皇登基图……我毕业时就想穿这个啊啊,不过订做似乎粉贵滴……叹
三、胡笳十八拍 第一百零六章 朝天贡一筹莫展(上)
“陛下,户部张大人求见。”程恩小声禀告正在榻上小憩的成宗皇帝。正是午时,这张蒙老头顶着日头跑过来定有要事,成宗闻言睁开眼睛:“宣他进来。”
张蒙气喘吁吁地走进来,腋下还夹着一个画轴,满头大汗的样子。进入九月天气已经凉爽一些了,但中午时分还是炎热。成宗此时坐了起来,见进来的老人家一脸又急又气的样子,笑道:“程恩,去给张爱卿上茶,败败火。”程恩应声下去。
张蒙拜倒:“老臣拜见陛下,臣有要事启奏,望陛下圣恩裁断。”
成宗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冰丝衣袖,又抿了口茶,这才道:“张卿快平身,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臣要弹劾杭州钦命大臣李宛!”
“哦,为什么啊?”成宗并不意外,饶有兴致地问道。
“陛下,李宛此人在杭州的所作所为,实在不可理喻!浙东地区大旱,朝廷派了大臣前去,理应开仓济民、赈灾抚恤,可李宛却趁着灾年在杭州大兴土木,结交豪贵、大肆举行歌舞酒宴,就在五天前还举行祭神赛舟的典礼,花费如流水,可谓是好大喜功!劳民伤财!咳咳……”
成宗脸色微变,却又和颜道:“张卿莫急,来人,赐坐。”待张蒙坐下后,又上了茶,老人家喝了一口,成宗又道:“张卿这么说李宛,可有什么佐证?毕竟临阵换将、朝令夕改可不是朝政之道。既然外派了大臣,还是不能轻易改换。李宛派往杭州这才去了一个月而已。”
“陛下。臣这里有幅画像是从杭州来的人带来的。”内侍将画轴呈上,成宗拿在手里。不过是件普通地画卷,装裱并没什么稀奇,画纸也很一般。
打开一看,是幅人物:一个身穿黑色红纹玄端的年轻人一手持书卷,一手扶着腰中佩剑站在那里,带着几分文雅和几分英气,颇有栩栩如生之感。 “这是……”画上之人服饰庄重相貌俊美,但甚是年轻,不太像是什么古人圣贤。仔细看还有几分面熟,这莫非是……
“陛下,画上之人正是李宛啊。”张蒙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哦,倒有五六分像。”真人更有灵气,成宗心里想着,又仔细瞧了瞧画像,发现一旁一行小字:太上天权宫文曲星君像,后有日期和落款。“文曲星君?这又是……”
“陛下,现在杭州城里大街小巷有不少这样的画像。据说那日祭神时李宛就穿的这样的衣服,又弄了隆重的排场。就有人照样画了下来,说是文曲星君像,让有学子的人家供起来,能保佑取得功名利禄。又有人谣传说什么李宛就是文曲下凡。实在是……”
成宗低声笑了下,说道:“原来如此。李宛既然是状元出身,被人叫声文曲星也不怕什么,难不曾张卿担心,学子们供了李宛却不能保佑仕途而造反么?”
“这……”张蒙本以为。涉及到民心相背之事,皇家都会格外慎重。不管李宛是有意还是无意,出了这样民间流言,就有蛊惑人心之嫌。没想到成宗并不十分在意。
“朕一向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因李宛画像这事便定大臣个犯上作乱的罪名,未免显得皇家气量太小。再说,李宛本人的仕途似乎也不怎么样么,及第到现在,赋闲地时间长。受苦的日子也不少,就是没得什么升赏。”成宗微微笑道:“年轻人再多历练一下好了。”
“可是,陛下,李宛此番在杭州的作为也令人堪忧。他这一个月里大兴土木、宴请名流权贵,发放的官粮却不见增加,农田干旱也没有什么作为。如此一来岂不令百姓寒心、民心尽失!”
成宗低头看看那张画像上相貌俊美的年轻人。依稀还能记得上月召见时,他神采飞扬话语铿锵地立下军令状。这画像虽然普通,但李宛眉宇间那股傲然飒爽的神色还是有几分味道。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犯张蒙说得那种拙劣错误,但张蒙此时过来定然有备而来,若没个说法只怕会不好收拾。成宗定定神,沉声说道:“此事确应该慎重调查一番,仓促之间将外派的大臣召回并不合适,不如遣人去杭州暗中走访。至于李宛,张卿等若是还不放心,就让他这一季的任期结束回京述职如何?”
张蒙见皇上没有再偏信李宛,目的已经达成,口称道:“陛下圣明。派遣何人不知陛下心里可有人选?”
“恩,每年两贡,秋贡就要到了,就让礼部和户部各派一人过去好了。”
“是,陛下圣裁。”
张蒙退下后,成宗又看了看手中地画像,只觉得越看越不愿释手。指尖轻扫纸上,感受宣纸的细腻和画中人眉宇间的锋利。成宗轻笑一声,随手将画像挂在一旁的屏风上,端详了半响,又靠回榻上闭目养神,心中道:文曲星要真是这样,也不错。与自己形似地画像前,抱着双臂,微微皱眉,脸上挂霜。下面江司马已经有些手足不安,擦擦额头的汗,道:“大人,这是城中的百姓对大人的敬仰之情。大人丰神隽永,这个、这个……天人之姿……”声音低了下去,江中已经瞧见,惊为天人的李大人脸上露出十殿阎君地神情,不敢再说。
婉贞不耐烦地挥挥手,“罢了,这种事情就算了,让余魁有空查下,别再给我添乱了。”她转过身来,道:“江司马,本官来杭州府一个多月了,如今总算是渡过了难熬的盛夏了。马上就是秋播,吴文书负责水利,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多关照下他们。”江司马连忙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