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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初一重重地叹息一声。“我明白了。”
“开了头的箭,是无法收回去的。”阮四淡漠地说,“这是小人物的命,我能为软软做的仅此而已。”
后来阮四和初一背靠背地在河边休息,整个晚上两人再也没有说话。大雨无情地砸在两人身躯之上,豆大的雨滴打得人身遍体生疼,这两个沉默的少年似是未曾察觉,默默地一动不动,承受着寒冷、饥饿、黑暗、茫然。那冰冷的寒意一直流到了阮四心里,使他忘记询问初一一个重要问题:既然你能解毒,为什么你不逃走?
初一咬着牙再渡一阵气,心里充塞着无边的惊恐与冰凉。
初一一手紧紧抓着阮四胸前衣襟,鲜红的血水从指间流出,顺着他苍白有力的手腕滴下。
“初一……”混乱中的初一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断断续续不很清晰。他回过头,发觉面如金纸的阮四双目紧闭,口中喃喃有声。
初一连忙低下头,靠在阮四的嘴旁。
“扬州,雨花溪畔落英阁,阮软。”初一听着阮四气若游丝语声,内心酸痛不已。
阮四抖抖索索地抬起他的右手,仿似用尽了一生的力气,他的眼神散乱无光,只是使劲地想用颤抖的手指掠向初一的脸庞,拼尽了全力唇中逸出几个模糊的字:“姑娘,你的名字……”
阮四的手疲软无力地垂了下来,终于没有到达他希望的地方。
初一紧紧地咬着嘴唇,紧紧地抱着阮四微温的身体,他把脸庞伏在阮四凌乱一片的胸前,两人似乎连成了一体,房内没有一丝声息。
窗外又“砰”的一声响过,似乎落下了一具重物,沉闷地跌在室外杂草丛花之中。
初一闻所未闻,抱着阮四冰凉的身体许久,放下他,用衣袖擦拭干净阮四脸上的血迹,低头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和乌紫的双唇,平静地用不带感情的声音说了一句:“冷双成。”
站起身,初一退后一步,冷冷地看着窗外。
窗外漆黑寒冷,低低地几不可闻地传来一个缓慢而凝滞的呼吸。初一垂下双手,静静地走到窗边。
一具白色的身影仰面躺在乱树丛中,奄奄一息。
初一的心里本已冰凉,在看到窗外身躯时,便觉得一股微乱的气息似那奔腾驰骋的野马无法抑制。
他麻木地跳出窗外,扶起了那个人影。
借着楼上渗漏的暗淡的光亮,初一看清了那人似乎是如夫人。
她的脸上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两腿之间凌乱不堪,似是被人生生抓碎,全身仅着一方丝纱,早已裹在身躯之上染成殷红。
初一闭了闭眼睛,颤着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抵住如夫人后背,自身却觉得沉入了一片无边的黑暗深渊,耳边似乎一直有个声音在响:“老天为什么不带走我?偏偏带走这么生动鲜活的生命?”
“如夫人,如夫人,你还好吗?”初一颤抖着声音问。
如夫人微微转醒,她盈盈双目穿透初一的面容,落在无边无际的夜空之中。瞳仁里的光慢慢慢慢地松弛,散漫开来,像是含苞待放的昙花刹那芳华一现。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两年前。我平生自负绝美无双,哪知在看到他之后,我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冷漠如雪的人存在……”
“就那么一眼,我只记得少主的眉,少主的脸。他雪白的衫子在风中翩飞,冰冷寂静的容颜,似那画中走出的雅致的仙人……”
初一不敢打断她的绮想,忍着悲伤强输内力。
“请你转告少主,我没有辜负他的期望……那个肮脏的男人扑在我的身上,我缠着他注入了下体的阴毒……他后来有所察觉,老羞成怒抓了我一掌……后来进来很多人没人看我一眼,他们在打斗之时有个人将我丢了下来……”
如夫人大口大口地喘气,随着她的呼吸,嘴角流出一条一条鲜红刺眼的血迹。“这个锦囊,请你给他看一眼,我只盼着他能想起我一次……现在有些脏了,希望不会弄脏他的手……”
“如夫人,辟邪少主在哪里?我带你去。”初一攥住如夫人的手,那里面有个深紫的锦囊,透出隐隐兰花幽香。初一握着这个锦囊,握着一个女子卑微的希望。
“不……”如夫人身躯一阵抖动,“我现在的样子丑陋凌乱,不要带我到他的面前……你将我扶起来脸朝东方,我就能看到他了……”
初一咬咬牙,双手平举起如夫人的身子,纵身一跃,到达闪着寒霜的屋檐。他把如夫人的头转过来放在胸前,依照她最后的心意,面朝东方。
沉寂无声的夜似乎也微微划出一点薄凉的鱼肚白,远远地在天边闪亮。黑沉沉的裹着霞丝的云在厚重的天幕上滚动,带着北风的凛冽,畅快淋漓地在空中飘转。
东西升日月,昼夜如转珠。
初一将如夫人、阮四两具冰凉的身躯并排放在一起,跪立在房中默然半晌,起身拉开了门。迎面扑来寒意凛然的风,初一紧了紧领口衣襟,右手执起月光,大步朝门外走去。
东海之滨,无方岛屿,辟邪山庄。海上红日日复一日最早在这里升起。传说有个纵横捭阖的少年出生于此,衔着太阳的光辉,被称为东方骄子。
远在幽州的初一,迎着风,迎着微光,神色冷漠举止安详,平静坚定地执剑朝前走去,朝着命运不可逆转的人走去。
13。收网
距离繁花似锦的云胡客栈几十里远,有座依山而建的石塔,因北来的鸿雁时常在此哀鸣远怀故乡,人们取了个名字,叫做“落雁塔”。
冷琦从来没有想到,以为一两个时辰就可以结束的打斗居然持续到薄薄晨曦初现的晨间,他心里越发焦急,手上的清光如倒泄霜天的银河,清泠泠一片。他的剑上沾染了很重很厚的鲜血,顺着雕饰的玄黑花纹,不断地似山泉滚落。
环视四周,还有八人追到了落雁塔下。
少主的目的很明显,运筹了半年之久的计划,今晚正式收网。从冷琦第一次在恢弘的王府里见到少主起,他就明白了这个人中之龙的少年只能活在万人敬仰的光明中,注定了他自己只能是个暗杀者。
“天雷计划”走到今晚这一步很关键,少主全权交给他掌握,所以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经过磨难存活下来的少年和他一起进入大厅刺杀李敬唐和荆湘武士,目的是为了拖住厅上之人;客栈外有银光公子羽箭操守,只要是有人漏网逃出就难逃银光飞火流星的一击;如夫人进房毒杀荆湘国王,苍山三老挟持荆湘国王尸体号令荆湘战士。所有的计划都按照步骤进行,荆湘国王的确中毒身亡,和唐门勾结的李敬唐手下也死伤无数,可是为什么到现在打斗还没有停止?
昨晚初一提着将死的阮四离开后,众人听到南景麒的呼啸之声,纷纷被引到客栈四层继续酣战,待至三老挟持荆湘国王尸首离开,对方紧追不舍来到此处。
落雁塔前有一处梅林,寒雾缭绕,满林梅花竞相开放。
冷琦紧紧捏着龙纹剑,凝神站在满树银花的梅林前,剑气森森,寒光凛冽。
他的身后神情悠然地站着苍山三隐,成三角之势嵌住了落雁塔前的几处退路。银光公子立于塔翅之上,扣弦拉弓,身姿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一般令人胆寒,不怒而威。
冷琦冷冷地注视面前俊秀的少年。
少年眼眸黑白分明,眼神一眨不眨地盯住冷琦,似那幽冷的星光,分外清亮。眉间流淌的冷冷杀气无损他的俊逸出尘,狂放不羁。他的身后草地上,平躺着一具高大的身躯,赫然是中毒已亡的荆湘国王。
少年持剑上前一步,冷冷逼视冷琦:“冷护卫,看来这龙纹剑你还是不打算物归原主?”
冷琦的拇指下意识地抚向剑身底部,细细摩挲,发觉真有个“冷”字,想起初一的话,心里暗暗吃惊,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他冷冷一笑:“南将军,你们的主上都西归了,手下还做什么困兽之斗?”
“这个不劳挂心。”荆湘少年将军南景麒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目丝毫不见慌乱,双目不离冷琦面目,沉着冷静。
冷琦身后白衣儒衫的兰君慢慢走上前站定,手上提着一根碧绿通透的玉杖,眼瞅着满林梅花微笑不已,似是在欣赏满园的梅香玉色,悠然神往地说:“南将军少年成名,历经武林、战场无数,身经百战气度沉稳,兼以神枪王老爷子、双唐棍、荆湘四大高手掠阵,有恃无恐啊。”
南景麒不语,身后却默默走上一个枯瘦的老者,一双手比常人大上一倍,衣着简朴,两眼盯住兰君,森然一笑:“兰君好眼力。”
兰君仍气定神闲地站着欣赏梅花:“王一飞老爷子的神枪和武炫武侍卫的流星锤力道纯熟,斩杀我辟邪少年无数,这个自然难以看错。”
“苍山三老这么了解境况,看来晚间的确埋伏在厅间,看着辟邪少年白白送死却隐身不现,不知为何?”身着藏青薄袄的男子双手提着滴溜溜的流星锤,阴恻恻地说。
“人们传言武炫武侍卫善于攻心之战,今闻君一言,所属不假。”一直没有开口的黑袍竹老冷冷开口。
“还有一事尚不明了,传闻箭不虚发的银光公子昨晚为何频频虚晃几箭撤手离开?”武炫似乎没听到竹老话里的讽刺,仍无所谓地追问。
“毫无疑问,肯定是为了逼迫我们离开客栈,看到前面三老的身影,顺理成章地来到这里。”不待冷琦和三老回答,南景麒淡淡地说。
冷琦的心稍稍下沉,昨夜初一背部受了一棒,日间又被三老所伤,按照道理来说肯定逃不过银光公子的子母连弩,但听他们对话,银光似乎没有尽全力围捕,所以初一一定还没有死,那么他现在在哪里?
南景麒看着冷琦,冷声说道:“冷护卫,如若本人没有猜错,这里才是你们张网的地方。”他徐徐环视四周,又傲然一笑,“只是不知这里和客栈相比,是不是也是功亏一篑?”
冷琦左后方的是名绿袍老者,本来双目微闭似睡未睡,此刻走前一步朗声大叫:“不错,我松柏和尚等着你们半天了。”双手一招,石塔之周,梅林之间密密麻麻地出现一批身着银色水靠的卫士,均是双手稳健搭弓上弦,动作整齐划一,就等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南景麒等人面色不变,双目炯炯观察场上局势。
位于塔翅之上的银光公子却突然放下银色胎弓,垂手而立。
一直面朝梅花的兰君伸手虚拦了一下松柏和尚,面色凛然,恭声说道:“少主在此,哪轮到我们指手画脚。”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脸色均变。来此间清冷梅林半晌,居然没有察觉到多出一人的呼吸!
冷雾绕梅间,暗香扑满袖。
一道修长模糊的身影自雾中缓缓走出,一张俊美无铸的脸慢慢在人们视线中展现。
南景麒等人似是被少年的容貌所惊摄般凝神不动,心中都是一个想法:“这绝色少年就是名动天下的避邪少主——秋叶依剑?”
晨风突起,卷上数朵寒梅,簌簌地扑落在他的衣袂,宛如苍茫雪野里掠过几点惊鸿,冷秫难言。泠泠目光一扫,这一刹那,塔前诸人皆暗吸了一口凉气,再无人怀疑他的身份,静寂无言。
秋叶依剑一直走到冷琦身前站定,双手藏于鎏金丝线滚边的袍袖之中,垂于身侧。身后众人均微微垂首示意。
“两百年前,铸剑师卫子夫取上古巨阙乌金,淬以千年玄冰制成利器两把,一名长佑,一名月光。长佑被前朝敬远公带至荆楚护国,月光下落不明。”秋叶依剑冷淡开口,眼光似乎只盯住面前的空气。
“长佑剑就是龙纹剑。”
秋叶依剑冷冷的声音划过静寂,双目凛然一聚,直视面前的南景麒。
南景麒黑袍飘飘,长身玉立,面色不变。
就在众人还处在惊异之中,大家没看到辟邪少主的身形是如何发动的,只觉面前掠过一阵寒风,人已消失不见。
秋叶依剑斜后飘过一步,反袖一招卷起冷琦手中的龙纹剑,长身跃起,一招平平常常的“花落漫天”朝南景麒面前划下。
电光火石之间,秋叶面前数人均是转过数种身形,无人敢正面不避接下这看似平凡的一剑。
南景麒转过身子躲过这一击,身后的武炫无法再避,双手招架起流星锤运用“铁布衫”来支撑这一招。
漫天剑影去势不减,剑气一落,划断流星双锤,武炫仰面倒下,人中自上而下一条红线。再看避邪少主,已悄然伫立冷琦身前,仿似刚才不曾离开。
秋叶依剑回身一步夺剑,长剑劈下斩杀一人,仅用一招。须臾之间,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双锤高手立毙剑下,传闻出去简直危言耸听。
但倒下的武炫尸体是个事实提醒着大家。
这一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