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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蔡的将门打开了,我急急冲进。
门内竟是一个小院儿,立了间灰砖房,屋顶朽木片片,屋周杂草满地,墙角堆了些残砖断瓦,看起来荒芜又凄凉。屋子前方,正有一人站在草丛间。青色的长衫,穿在他身上就变做了中衫,黑色的裤子打了绑腿压在平口布鞋上方,柔软的褐色头发长了,不仅覆了前额,有几缕也垂到了眼睛上,他低着头,慢慢踱着步子,捧了个本子嘴中念念有词。
心中的感伤如潮水般涌来,一个原本快乐无忧的外国男孩被我连累进了古代,遭遇了本不可能遭遇到的奇事,山水没游几处,现下居然被关在这破败小院中。眼泪倏地流了出来,控制不住激动大声喊道:“杰森!”
他猛地抬起头来,碧蓝海色里顿时眩光四射,掩不住的惊喜显露在脸上,高耸的鼻梁轻皱了皱,将手中本子一扔,对着我大敞开了怀抱。
我哭着扑了过去,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拥住他,他还好,还好!没有受伤,没有消瘦,看起来很健康。
“三三”他的声音也充满了激动,“你来了!我很想念你。”
我埋着脑袋不住的点头,呜咽道:“是的,我也很想你,很担心你。”分开一月,再见杰森时我终于明白,他与我的意义有多么大,多么重,不仅仅是我第一个异性朋友,也是我第一个感觉到可以唇齿相依的人,他的命运与我的命运连在了一起,在这里我们不可以分开,不可以失去彼此。
杰森拥抱住我的手臂在微微颤抖,不知道这一个月他受了多少威胁,吃了多少哑巴亏,没有我在他身边,他是怎么应付过来的?
“三三,你好吗?你有没有吃苦?”杰森双手托住我的脸,蓝眸里闪着关心。
我哭的没了形状,只会点头:“我很好……很好,你呢,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你看,我不是很好吗?不要哭了。”
身后传来重重咳嗽声,杰森放开我,碧蓝又幻做冰蓝,我抹着眼泪回头,狐狸满脸怒意,蔡少寅仍是挂着虚伪笑容。
狐狸道:“好了,都挺好的,没死没病,见完了就走吧。”
“去哪儿?”我还抽着鼻子。
“跟我出去!”狐狸口气不善。
我拉住杰森的手道:“我不走,我就住这,我要和他在一起。”
蔡少寅笑眯眯地:“谢姑娘若想和杰公子同住此院也无妨,不过屋内却只有一张床榻。”
我道:“那就再放一张。”
“不行!”狐狸突然爆喝一声,吓的我一哆嗦。他……他那气不是装出来的,眼睛里已要喷火了。
杰森冷道:“为什么不行?华先生你总是要强行把我和三三分开,这真的很不友好,不像是你们国家一贯对待客人的方式,很没有礼貌!”我心中暗叫一声好,杰森说的太对了,狐狸不但不知道“怕”字怎么写,也不知道“礼貌”二字怎么写的。
狐狸嗤鼻一笑,开始耍起无赖:“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没有为什么,莫忘了你们的处境!”说着便一步上前来将我拉离杰森身边,继续道:“谢三毛你又不听话了!”
我见他双眼眯向杰森,心中惊怕,他行事狠辣,会不会对杰森不利?咬唇半晌道:“好,我不住这里,你们出去,我要和杰森说话。”
他眼睛冲我一瞪,我也一瞪,边瞪边咬牙,互瞪了一阵,他眉毛一皱,重重哼了一声,甩袖出去了,蔡少寅笑道:“二位慢聊。”说完也走了。
他们刚走,杰森立刻从身后一把抱起了我,连转了三圈道:“好高兴!三三,见到你我好高兴!”
不管遇到什么难事,不论经受什么嘲讽,只要听到杰森说话,我总是能迅速开心起来。咯咯的笑出声来,回头捏了捏他的脸道:“我也高兴,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杰森拉着我进了屋子,屋内墙壁灰蒙蒙的,家具布置简陋极了,一桌一凳一床,再无余物,他的大背包放在床头,脚下踩的是青石砖,砖缝里居然还钻出几棵草来,我禁不住又是一阵心酸,这不是软禁又是什么?无辜的人受到这样的对待,想不委屈都很难。
“三三,快坐下。”杰森此刻的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他仿佛一点也不在意身处的环境,看向我的眼里满是欢欣。我没有坐,也没有松开他的手,压低声音道:“我们准备的东西都还在吧?牛仔裤呢?”
杰森眨眨眼:“在包里。”
“嗯,你知不知道他们要你去做些什么?”
杰森的眼睛黯淡了一下,很快又扬起嘴角道:“我知道,那位蔡先生要我进皇宫。”
我扫了一眼门外,又道:“他是不是让你去给皇帝画像?”
杰森摇头,轻声道:“不是,他……他想要我去刺杀皇帝。”
“什么??”杰森声音极轻,我却如被人狠打了一记闷棍,大惊失色道:“杀皇帝?姓蔡的说要你去杀皇帝?”
杰森默认。
脊背抽上一阵凉气,顾不得想狐狸为何要骗我了,只觉得此事已疯狂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杰森没有武功他们都知道,就算可以顺利混进皇宫,见到皇上,又如何能近身刺到他?朱三用心之险恶令人发指,仗着杰森异国人的身份,在大清无底可循无迹可查,即使被皇帝抓住,也是孤身一人,送死便送了,与他一点妨碍也没有,这人怎生歹毒至此,冷血至此?
我紧攥住杰森的手急道:“你不能答应他们,这些人全部疯了,拿你我的性命根本不重视,杀皇帝简直就是个荒谬的笑话,我们想办法快逃。”
杰森垂了眼睛,灰心道:“我答应了。”
“啊?”我气的抬手捶了他一下,“你傻了?你知道康熙是个多精明的人么?他能坐稳天下,心思必定比一般人要缜密百倍,想刺他的人又何止这几个笨蛋?去了只有送死,半分希望也没有!”
急喘着气咋呼了两句,杰森不语,我突然又转念,“哦,对!你这样做也没错,先答应着,是得先与他们周旋,不然他们也不会放松对我们的警惕。我今天晚上再与神仙联系一下,他不现身我们就想别的办法逃走再说。”
杰森静静看着我神神叨叨的罗嗦,忽然笑了起来,摸摸我的额头,再次将我拥进怀中,低声道:“只要你安全,我是愿意的。”
心,猛震了一下,杰森他……
“三三,”他的下巴贴住我的脑袋,双臂牢牢的圈住我,道:“这一个月,我很不开心,因为没有你在身边,有好多次机会,我其实是可以跑掉的,但是又很怕找不到你,所以我跟着他们一起来京城,他们有威胁过我,如果不去刺杀皇帝,就不再让我见你,还说……会伤害你,呵呵。”他的胸口因为轻笑而震动,我一动不动靠在他胸前,用心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
松了松我,他将下巴移开,俯脸看着我,温柔道:“连他们都看出……我对你的喜欢了,三三。”
这是再一次的表白?他碧蓝的双眸凝视着我,眼神深情款款,我怔怔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乐观的杰森,傻傻的杰森,为了我的安全竟会去接受那么荒谬的那么危险的任务,直觉得自己感动的要死了,心疼的要碎了,那一片幽蓝柔情撩的我心砰砰乱跳,整个人,要沉溺在蓝色里了。
看着他柔润的唇缓缓贴来,我没有犹豫,心甘情愿地闭起了眼睛。
他很温柔,很温柔,就那样贴着,唇瓣带着橡木的清香,带着温泉的微热,摩挲着我的唇,摩挲的我的心好软好静,仿佛徜徉在宽阔海洋中,仿佛置身在他最爱的灌木天堂里,仿佛感受到了来自汝拉山清晨的一缕轻风。
良久,他轻轻挪开了唇,真诚道:“做我的女朋友好吗?三三。”
我们没有分开,我还靠在他的怀里,我的眼睛没有睁,却觉得眼角湿湿的,这个英俊异国男孩,热情直接善良从不气馁,对待每个人都是那么彬彬有礼,对待每件事都是那么执着认真,总是尊重着我,爱护着我,关心着我的感受。
我想,这一刻我的心里只有他,我想,我真的要恋爱了。
抿嘴一笑,我微带羞涩的垂下头,正欲应他的话,忽听门外“咔叭”一声大响似有何物断裂,随即一个爆怒声音吼起:
“谢三毛,你给我滚出来!”
情感的树洞(狐狸番外)
在那个暗黑的林子里,我对她说:我真的喜欢你。
那一刻,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心脏的存在,它砰砰砰的跳着,像要蹦出我的胸腔,像要蹦到她的面前告诉她,我说过很多假话,但这句话,很真。
眼睛适应了林子的黑暗,我清楚的看见她眼中闪动着寒冰。
飘红托人去鱼山寻我的时候,师傅说,我以后不用每年来看她了,放手去做我想做的事情。我心中冷笑,却恭敬的磕了三个头拜别了师傅。
我想做的事情,也正是她收我为徒的目的,杀了鞑子皇帝,为我父亲报仇,更为了她父亲报仇。
我早已出师,几年的时间里,我做了许多事,认识了许多人,也跟定了现在的主子,他的野心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显露过半分,但我,却是他为数不多的,愿以真颜面对的死士之一。他相信我,把计划告诉我,将重任交给我,因为他知道,我从不会让他失望。
这个天下最终属于谁,我不关心,我只知道,我的命运,从母亲将我推向师傅那一刻,就已注定。
姐姐被骗到了西安府,被那个她深爱的男人抛弃,卖进了妓院,老鸨迫她接客,她不愿,便被下了药,遭数人轮奸。这恶仇,我要替她报!
可我没忘了自己的使命,在去西安之前,我先到了沐王府,得知沐剑声数月后才从京城返滇,这是个好机会,若能将他说服,无疑为主子身边又添了一只带翼猛虎。
我利用了姐姐的悲苦,隐瞒了自己的身份,编造了绝妙的谎言,在西安府大开杀戒之后,“巧遇”了沐剑声,也巧遇了她。
女人都很傻,但这个女人,尤其的傻。
第一眼看见她,我就笑了,那怪异的发型世间少有,姐姐是被残害剪了发,老鸨是被我强迫剪了发,而她,长相清秀倒也说得过去,可又是谁将她的发剪成了这个丑陋的模样?(钉:发型师。)
她的身边有一个身材高大却眼神纯粹的异国男人,我看上一眼,便知那也是个没心机的人。我很疑惑,这个女人和沐剑声是什么关系?又怎会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看着她与沐剑声在荷塘亭中说话的表情,看着沐剑声为了她被误抓而奔走寻人求仵作,我既不屑又生气,气自己的姐姐放弃沐家落得凄惨下场,不屑她眼睛里飘向沐剑声时那一丝不易觉察的情愫,也想攀上沐王府?可惜你遇到我,美梦就做到头了。
那一个深夜,她从狱中出来的那个深夜,我站在二楼廊子的尽头,看见她如做贼一般的到了客栈的院子里,对着一匹马唧唧咕咕的说了好久的话,时而挠头,时而蹦达,时而发出小声的惊呼,心中只想,这女人莫非是个傻瓜?
清楚的记得她初见我时那惊恐的模样,容貌是多么重要,一张狰狞的脸只会让人恐惧不是么?我完全可以直接闯入沐剑声的房中,但是我却多此一举的先去找了她,为什么?因为我想知道沐剑声紧张的这个傻瓜似的女人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我将她拖到床上,俯看她因为慌张而通红的脸,眼神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她的耳垂厚实多肉,捏起来手感甚佳,看着她因为我的戏弄愈发紧张,听着她说要给我银票,我很开心,很想大笑,许久没有和女人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过,在我想起我来的目的之后,我突然发现,这个胆小如鼠又冒着傻气的女人,有着白皙优美的脖子。
与沐剑声决斗的前夜,我安置好姐姐便溜进了王府,只是想看看沐剑声接了血贴之后的反应,我知道他会来的,因为我是华兰的弟弟。临走时,意外发现那女人正慢悠悠的晃进了一个园子,她走路的姿势很奇怪,撩起一溜上衣,将双手放在胯骨处,手肘支棱着,很像是肚子疼。我好笑之余又来了兴趣,她究竟是谁?为何会安住在王府?那一夜,我像一个耐心的采花贼,看着她的影子映在窗纸上忽大忽小,看着她屋里的灯熄了,我竟在她的楼下练了一套许久没有温习的掌法,之后潜进了她的房间。
她将被子裹紧全身,老实规矩的躺着,呼吸微不可闻。我坐在床边盯了她很久,微弱的月光透进房内,照着她的脸,很恬静,睫毛一动不动,想是睡得很沉。不知为何,我竟又捏上了她的耳垂,圆圆的,肉肉的,像柔软的珍珠滚在我的指间,那一刻,我想起了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每每睡前被奶娘的鬼故事吓出一身冷汗,夜里便总是睡不着觉,于是我会赤着脚偷跑到母亲的屋子,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