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行不行,”王玉华急切地摆手,“如果不去,前功尽弃不说,还会惊动了孟船生和沙金,对大局不利,我去之后注意安全就是了。局长,这一点我猴探长心里还是有数的,你尽管放心。”
王玉华拧灭了烟屁股,起身匆匆离去。
王玉华和严鸽分手后,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才走向大船,因为他觉察有人盯稍,索性加快了步子,准备出奇不意来个迎门撞。不料对方十分老辣,马上便了无踪影。他看天色已晚,就进了大船和鲸背崖交界处的施工棚。
这里,正有不少民工在搬运水泥,他十分奇怪:平时水泥装卸都用卡车运到坑口前的搅拌机处,和矿渣浆拌之后充填到下边的采空区,可今天却一反常态,用人背肩扛往坑道里送。他觉得这里面必有缘故,就让人将一袋水泥送在肩上,随着几个民工往里走,到了坑口,他注意到先进去的工人很快折返,原来当门一个工头,指挥民工把水泥排列在洞口的传送带上,人却一个不准进去。水泥就这样被一包一包地输送到了矿井深处。
《掩盖》二十六
王玉华起了疑,把尖尖的指甲戳进了肩头的水泥袋,然后把指甲缝中的粉末送在舌头上舔了一下,有一股又苦又酸的味道,原来是炸药!他这才明白:伪装成水泥的烈性炸药不能堆放颠簸,所以改用了人工搬运。他一下子紧张起来。正要向外走,不想被坑口那个工头叫住并告诉他,二佬沙金找他,要他到B区去。
王玉华心中犯疑,急忙登上大船,向通往B区的船舱通道走,走进第三个单元门时,里边突然灯光大亮,正对面的两个人,一个是木腿拐子罗海,另一个隐在逆光中看不清面目。这时候,他的手很快被身后的人紧紧地捆住了。
王玉华听见一个人在狞笑,“雷子,你狗日的装得真像,可剥了皮我也认得你的骨头,你不就是王老便、王猴子王玉华吗?!”
王玉华摇头,装作懵然无知。
“你他妈的不要装洋蒜了,王老便!”
王玉华终于看清了那人,正是平常说着半生不熟粤语话的温先生。
“你看我干嘛,怀疑我的身份?给你挑明了吧,免得你下了地狱还留着后悔,我就是你们一直要重金悬赏通缉的要犯邱社会!咋样,傻了吧?这张脸是花了几十万整的容,喉咙也变了声。给我玩活,你们沧海警察也该掂掂分量!”
王玉华淡淡一笑,“既然认识我,你邱社会就该赖蛤蟆上秤砣——称称自己的斤两,我王玉华可要预先告诉你,我刑警的命也是金不换,打死一个你要付上十倍的代价,弟兄们会给我报仇的,你小子要是有种,就不要犹豫,现在就开枪,我要是眨一下眼睛,我就不叫吓破你们狗胆的王老便!”
“他妈的我今天杀了你又怎样,你是警察老子难道就不是警察?!”恼羞成怒的邱社会吼着,子弹咔嚓一声上了膛。
王玉华睁大了眼睛,盘算着如何对付邱社会,但双手被缚,他动弹不得,没有料到的是,那个可恶的拐子从背后向他袭来,连同脚边椅子一腿横扫,那根坚硬无比的木腿正击打在他的小腿部,他一下子跪倒在地,邱社会手中的枪同时响起,子弹贴着头皮擦了过去。
“好哇,你小子想玩滚刀肉,爷们儿今天成全你,来人呐!”随着邱社会一声喊,来了一名拿着托盘的歹徒,邱社会从中取出胶带纸,先封了王玉华的嘴,而后指了指托盘中的钳子和一把手术剪刀。“王老便,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想死倒没那么容易,我要你领受一下二警察的手段,咱先先玩玩扒猪脸,再试试‘烤乳猪’,来,先揭他一条头皮,再割了他的老二下菜吃!”
随着邱社会的嚎叫,王玉华被剧烈的疼痛折磨得几乎晕死过去。
这天上午,袁庭燎正召集书记办公会,严鸽出现在会议室门口。
“袁书记,我有重要情况向你反映,你能出来一下吗?”严鸽用了你的称呼,显得有些刺耳。
“我以一个普通党员的身份请你听一个重要情况,仅用你20分钟时间,因为情况紧急,刻不容缓!” 严鸽随即追上一句。
袁庭燎带着猜疑,随严鸽来到一间小会议室。他看到门角处坐着一个农民,面色焦黑,他正在用一双街头乞丐般的眼神看着自己,一双粗糙的大手局促地放在两膝之上,那神情就像一只惊弓之鸟,仿佛任何一声动静都能使他快速奔逃。
“袁书记,这就是当年透水事故死里逃生的矿工罗江。”严鸽向袁庭燎介绍着对方。
“噢?!”袁庭燎一怔,马上让严鸽倒了杯热水给罗江,示意他不要紧张。
罗江逐渐松弛下来,他说话十分费力,但一开口,就引起了袁庭燎的震惊。
“我那时正在十二平巷采面上干活,就听见轰隆一声响……”
“什么?十二平巷?不是一共才有十平巷吗?!”袁庭燎惊诧地问,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忙打断了对方。
“一共是十五平巷,领导,我不敢说谎。”这个操着四川口音的汉子,猛然提高了声调,话音中含着悲愤,“十层以下,大概只有我一个人跑了出来,连个一块儿喝‘还阳酒’的人也找不到了……”说完便呜呜地大哭起来。
在严鸽的劝慰下,罗江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
《掩盖》二十七
“你不要慌,慢慢说。”袁庭燎向前倾了一下子身子,“最好从你到矿上那天开始说起。”
就这样,这个劫后余生的民工开始向他生平见过的最高官员诉说起六年前那场可怕的经历……
罗江是在大猇峪矿难前半年来到鑫发金矿的。此前,他因躲婚离家出走,辗转多处打工。到金岛时已囊空如洗,当打听到大猇峪金矿中数鑫发公司实力最强,便托了一个同乡介绍进了矿,头天上工,领班的矮个子绰号叫“蛤蟆”的欺生,把他分到了最底层的十五平巷掌子面装矿石。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掌子面上一下子像从地缝里冒出了六七十号人,井上顺着矿车送下来干粮,不少人围了上去。在昏黄的灯光下,罗江发现,这些人当中不少人赤身裸体,浑身上下沾满了矿灰,头发乱的像杂草,真像刚从洞穴里跑出来的灰皮大猴子,他们或站或蹲,用手托着包子,张口咬时才露出满口白牙。走动的时候,裆下晃动着卵子,谁也不觉得丑,罗江穿着衣服倒觉得不自在起来。细想这四边都是矿石,碰上了皮伤骨裂,一层布最多是遮遮羞,汗透了还得洗,所以也开始光腚干活。
就这样干到了第三天,罗江改到十二巷装场,遇上了一场大难。
那天上午,管卷扬机吊钩的“蛤蟆”,正在给矿车挂钩子,猛听得一声爆炸响,“蛤蟆”的手一抖,吊钩没能挂上,矿车轰隆隆就冲下来,罗江和掌子面上干活的七八个人登时傻了——因为狭窄的巷道无路可退,四周全是坚硬的矿石,跑和不跑都照样会砸成肉饼。眼见那庞然大物呼啸而下,矿井中没有一个人说话。说时迟,那时快,失去平衡的矿车翻着跟头像倒扣的大锅砸下来,罗江本能地闭上了眼睛,脑子里想了一下怀孕的新婚妻子……
等他睁开了眼睛,以为到了阴曹地府,却见那些裂碎的矿石像雨点般落下,那节矿车就在离自己的脚趾半米多远地方停住了。原来,冲过来的矿车被两边的石块卡住了。七八个人算是捡了一条命,绝处逢生的人此时背靠着背挤在一起,谁也没有动,也没有人说话,在这可怕的寂静中,听得见每个人的心跳。这时候,上边传来了“蛤蟆”没了底气的叫喊声。
“有人在下边吗?”
“X你妈——”回过神儿的工人们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恶骂,骂声如雷声滚滚直冲巷口!就打从这歇斯底里的一声骂,七八个人真正成了生死兄弟。
事后,“蛤蟆”请他们七八个人吃饭,大伙喝得全部烂醉如泥,东倒西歪,罗江这才明白,这成了井下一条规矩,只要在事故死里逃生,上井就得喝顿酒,这叫“还阳酒”,像这样的酒饭,矿井中隔三差五就要吃上一次。
矿难那天,罗江被领班派去打炮眼,开钻机的姓刘,因为一次塌方被埋在矿石里,胸部骨折,以后就穿了钢背心,那人手里拎着钻机只管打眼。可这掏眼儿的活把罗江难住了,因为巷道狭小,人只能弯腰半蹲着,要想歇一歇,只有坐下来直直腰,光着的屁股一会儿磨出了血,可这一天监工像发了疯似的催着放炮,说是顶上见了狗头金,要把炸药装足,人换炮不歇,一上午炮声连连,恨不能把整个矿山都掀上天。
已到了临近换班的时候,又是一炮爆炸,这次药量极大,震得山摇地动,罗江躲在安全洞中避烟尘。猛然间,有一股呜呜咽咽的声音自远而近,脚下顿时潮湿起来,随着地震似的剧烈抖动,一大股碎石和泥浆不知从什么地方像出膛的炮弹喷发而出,一下子把同班打钻的一个民工冲到对面的矿壁上。罗江看到,那人像被钉子钉在了墙上,脸变了形,身子成了个饼子似的平面。更大的泥浆和水流随后喷涌过来,罗江只觉得眼前被黄色糊状的东西迷住了眼睛,身体像陀螺一样失去了重心,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冲进了浑浊粘稠的泥石流之中。
《掩盖》二十八
罗江自幼水性极好,可以一口气在水中憋上好几分钟,他此时只觉得周身刀剜似的疼痛,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矿石包裹起来,并且身子在像在搅拌机中被剧烈地碾压着。朦胧间,他感到被一股水流推着朝上走,一下子给掀得老高,又很快跌落在坚硬锐利的石头上。一种绝处求生的念头使他借着水势扒着矿石向上爬,一有机会就在石缝中张嘴呼吸。头顶上方,不断有石块向下落,幸亏自己裹在石堆里边没被砸伤。昏暗中他突然看到了一丝光亮,就拼着命向那里挪动着身子。随着身后又一股巨大水流的推动,他被堵在了一个什么地方,耳边听到了一阵施工机械的声响。他猛然意识到:这里可能是又一级平巷出矿的孔道。他想喊,但是徒劳的,因为嘴里全部堵满了沙石,他在拼命挣扎,已经耗尽了最后一点气力。就在这时,一件冰冷锐利的东西突然从自己腋下猛力戳了过来,求生的本能使他一下子抓住了这件东西,原来是根钢钎!他两手死死把它攥住,再也没有松开,生怕这根尖利的锐器再次戳进来。这时只听外边有人大声喊叫着,又是轰隆一声响,他就连石块带泥浆地一下子给拔出了洞口,在光亮的照射下,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没眼睛、没耳朵、没头没脑的动物一样,但残存的意识使他知道有人把他拽了出来,帮他掏嘴里的东西,冲洗他眼里的泥沙。等他睁开眼,发现钻杆刘正蹲在自己身边,便大声哭喊着,底下透水了,还有几十号人在里边,快去救他们!钻杆刘马上捂住了他的嘴,并且朝着他的屁股上蹬了一脚,低声骂着:你他妈的不想活了!他挣扎着倚在矿壁上,这才看明白,只见这里正在搞封堵施工,一个面带凶相的人指挥着矿工大袋大袋地搬运水泥,自己身后洞口处的泥石流和矿石还在向外涌流。那人见矿工们说话,便朝这儿大喊,谁在那磨洋工,想找死啊,刚才踹他的矿工赶忙应付道,没有事儿,刚才这个兄弟摔倒了!
罗江一下子全明白了,这是黑心的矿主在堵口封洞,下边的人全没指望了,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量,他突然爬起来,拖着软绵绵的身子向巷口跑,并且向上一层采面攀爬。爬到掌子面,看到依然有民工在干活,就大声喊,快逃命吧,下边透水啦!十几个工人就扔了钻机和镐把,一齐跟他向上跑。这样跑一层他就喊一层,年轻力壮的民工都在他前面上了巷口,他却跌跌撞撞落在后边。
就在这时,一束强烈的手电灯光从下方斜照过来,他回头看时,只见一个壮汉手里攥着一把宽刃刀正朝自己追过来,他心中一惊,明白对方是要抓他灭口,求生之念驱使他疾步快走,为免遭壮汉的毒手,他仍然继续大声喊,意在让更多的人看到自己,使后边的人不便动手。眼看对方要抓到自己的时候,他已经逃到了矿井出口,外边一片光亮,几十个矿工正在急切询问井下的情况,罗江这才松了口气,只见身后拿砍刀的那个人已把刀围在了腰间,躲在人丛中观察他的动静……
片刻不敢停留,罗江沿着有人行走的山道一路小跑,一口气走了十几里地,觉得那人还是跟着。而后只身窜入了人迹罕至的自然保护区,以山林为家,与野兽为伍,寒暑春秋一下子过了六个年头。
袁庭燎一直屏息细听,目光也由审视变为了惊疑,神情中透着关切和怜悯。望着这个饱受磨难的生还者,他的心头一阵阵发紧。
“你是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