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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丫头心说,太太您可算笑了!您但凡精神头不足一点儿,我们就得让老爷和大姑娘叫去说话……
产房收拾干净,身上也略略擦洗,史令仪再有心事也沉沉睡去。等她一觉睡饱,睁眼便是第二日午初了。
这天又是贾代善休沐,所以史令仪稍一翻身,便看见了坐在身边的丈夫贾代善。
天气极好,阳光透过窗子照在贾代善身上,让他浑身都裹上了一层温暖又明亮的光芒,他从悠车里捞出睡得正香的小儿子,放到妻子枕边,微微一笑,“还疼吗?”
史令仪脑袋一歪,“哪壶不开提哪壶。”看着红扑扑的小儿子,真是觉着吃什么苦都值了。
贾代善还就爱极了媳妇还有他女儿这份小性子,“多歇歇吧。”出了月子,正好是媳妇为岳父齐衰满一年。到时候又该和京里的贵妇人们交际应酬,也带着敏儿出去散散心、见见人,“之后带着敏儿四处逛逛,享用些清闲日子。也该是让儿子孝敬咱们的时候了。”
太医趁着媳妇睡着,已经诊过脉,直言道:国公夫人也只是产后常有的虚弱,不过毕竟有了年纪,恢复起来自然比不得年轻人。
夫妻多年,史令仪如何听不出丈夫的弦外之音,一提起“敏儿”,她忽然想起还有封宫中密信没来得及跟丈夫商量,便连忙让贾代善亲去书房暗格里取信。
看了信,贾代善直接把信烧了,然后就靠在史令仪身边,轻声问道:“是大舅哥托你照看的那些人送来的?”
史令仪抬手揉起太阳穴,刚捻了两下,便被一双骨节分明又更有力的大手按住了头顶和额头,贾代善随手揉捻几下,史令仪顿感舒畅,“不好说。”
“贤妃想为儿子求个恩典,迎娶荣国公嫡女”这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啊?再说哥哥亲口说过,和娘家私底下有联络的内侍和宫女多在前朝办差,内宫之事知之不多。
贤妃若是在自己宫中当着亲信们和娘家人聊起此事,那史家这些“亲朋”就不该知道;除非是贤妃刻意放出口风,探探大家的态度,她好及时对应——当然,最想探的还是圣上的心思。
史令仪将自己念头和盘托出,贾代善郑重地点了点头:他又和媳妇想到一块儿去了。
贾代善身为禁军统领,连太子都不敢出头正经结交,别说贤妃一个宠妃之子。只是贤妃之子十皇子的伴读正是宁府二爷贾敬,此时又贾代化不在京中,若是贤妃真的召人进宫说话,史氏怕是独木难支。
贾代善与史令仪夫妇倒是不担心史氏的见识,可贾敬毕竟年纪尚幼,为人蛊惑之下,在外面应酬时若是多说些涉及敏儿亲事的闲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有些话以讹传讹之下再传到圣上耳朵里……荣府这边可就百口莫辩了。
不得不提的是,太祖爷儿子多,出色的儿子也多,兄弟们在比拼心机和实力之中彼此磨砺,终于让圣上成长为一代明君,连如今的太子亦在父皇与皇叔们的明争暗斗中学到了不少,可惜十皇子降生时,宫中平和已久,即使是斗,也只是小打小闹,于是拥有明丽的外表,不错的家世,尤其是颇能察言观色的贤妃再生了儿子之后,终于脱颖而出。
没有像样的对手,贤妃也难免飘飘然。而圣上本就子女不多,活到成年的更少,出于一片慈父之心允许贤妃教养十皇子,这一养就让圣上有些后悔了。
十皇子不仅是长相,连那股小聪明劲儿和小家子气也从贤妃那儿学了个十成十。圣上只希望,趁着儿子还小,让他吃些苦头也就懂得收敛知道进退了:就说贾卿家的长子如今不也成才了嘛。
只是,贾赦能改得这样彻底,不仅因为他有个厉害的爹,更因为他还有个明白的娘。
荣府荣禧堂里,夫妻俩笃定圣上不会轻易遂了贤妃的心愿,将敏儿指给十皇子,当然前提是自家更要小心谨慎,别给人家可趁之机就好。
与此同时,贾敏正在自己房里看二哥送来的帖子。
小弟满月,不仅请了与自家熟悉各位王妃和夫人,贾政和他的好友们也要借机聚一聚,于是他发出请帖,而得到好友的回信后又都交由妹妹贾敏,让她来安排当日的饮食和场所——因为大嫂水凝嫁过来也只掌管自己院子的事务,在公婆特地发话之前,她是绝不肯插手到小叔子和小姑房中,所以贾政干脆把这些杂事全拜托给妹妹,美其名曰“管家练手”……
话说回信最快的几人,首先就是大嫂的二哥,如今的北静王世子,其次就是林侯爷的独子林海了。林海与贾政同在国子监读书,堪称朝夕相处,他比贾敏大了两岁,又常来荣府做客,因此七岁前他和贾敏经常见面,之后……就改成隔着屏风经常说话了。林海也是二哥好友之中,贾敏最熟悉也最不必见外的一个。
贾敏眼前摆着的正是林海的回信,她刚在花笺上提笔写了几个字,便听丫头禀报:宁府二位少爷来瞧姑娘了。
贾敷显然是被二弟贾敬拉来的,他偷偷向贾敏做了个无奈之色,而贾敬在坐下喝了半盏茶之后,才道:“妹妹将来定有个好前程。”
贾敏心中好奇,面上不显,“敷哥哥和敬哥哥才定有好前程呢。你们别是想出什么法子打趣我?”
兄妹三个又说了些闲话,贾敷和贾敬便去寻贾政说话,而贾敏在房里却是越想越不对劲儿。她颇有魄力,直接叫上大丫头,出门便去找父母说话。
而她爹娘却在为又一封密信犯愁:一如既往才能善终。圣上并无猜忌之心。
史令仪拿起信纸和信封一一对光查看,终于在信封纸边粘接处发现了个篆体的费字……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本篇宝钗会如愿进宫为女官的……
☆、第29章
费家?
史令仪去费家的时候,也只和这位要嫁入东宫的贵人寒暄过几句;之后便是在宫中偶尔打个照面;别的再无往来。这位贵人竟肯主动和荣府通消息的确让夫妻俩都稍感意外。
不过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位贵人对自己有什么恶意。贾代善便和媳妇说道:“再进宫时向她道谢吧。”
史令仪应下,也道:“贤妃娘娘怕是只先放出风声;若是咱家有意,她才会动用后手,若是咱们行得正,哪好胡乱牵线呢?”
如今自家可不是“呼啦啦大厦将倾”;只能靠女孩儿远嫁来苟延残喘的时候。倒不是说自家有底气抗命,而是老爷可说是在圣上最为艰难的时候向他效忠,这么多年下来;早成了圣上心目之中的“自己人”;兼之圣上仁厚,荣府无过又焉能得咎?
此事应对起来也不算难,只要夫妻在和亲朋故交闲聊、应酬时,也放出些风声,不如“女儿尚小,还要再留她几年,暂不考虑婚事”之类,也就差不多了。
只是如此“不识相”,难免得罪正得宠的贤妃母子,乃至贤妃的娘家张氏。
丈夫贾代善很是看得开,说了真心话,“再怎么与人为善,还能真的谁也不得罪?”
圣上年纪越长,便越发疼爱小皇子小皇女——贤妃便是被这份宠爱迷得失了计较和自知自明。张家若是有些分寸倒也罢了,若是他家真是“心大了”,贾代善并不介意让圣上认一认他们的嘴脸。
他将打算略略和媳妇一说,也是为安抚她的心思:刚生完孩子就要操劳,他也颇为过意不去。言毕,他抱着红嫩嫩的小儿子晃了会儿,又搂着媳妇柔声劝道:“你且安心歇着。”
话音刚落,就听珠帘轻响,贾敏便伴着这悦耳的声音还有大丫头们的请安,不疾不徐地踏进荣禧堂。
贾敏她爹这辈子没少砍人,身带煞气,对这个“不洁不吉”全不忌讳,身为一家之主都不在意,硬要进屋陪他媳妇,府里上上下下也就没人敢拦没人敢劝。
不过贾敏还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纵然她想往里间走,也得被大丫头们联手拦在了门外。
于是贾母便站在门外,冲着父母所在的方向请安道:“见过爹娘。”她还未满十二,却能沉得住气,先问起爹娘,尤其是娘亲身子如何。
史令仪干脆靠在丈夫肩上,笑眯眯地回答着女儿的问题。
生完孩子,媳妇就累晕过去,贾代善心思全落在了媳妇身上,都没功夫好好显摆一下小儿子,可巧女儿来了:数他媳妇和闺女说话最让他舒坦。贾代善便让鸳鸯把小儿子抱给女儿瞧瞧。
小弟弟小小一团……又软又嫩,除了咧嘴嚎上两声,都比不得哥哥们打不过说不过撒腿就跑耶……贾敏揉揉弟弟脑顶上的细毛,弟弟竟然睁了眼,然后冲着她吐了点口水和一个泡泡。
贾敏刚刚的不安一扫而空,抱着小弟弟便一五一十地向父母说起刚刚敬哥哥如何向她道喜。
自从贾敬给十皇子当伴读,荣府这边已经便全力扶持贾敷,而贾敬便是干脆听之任之了——毕竟他爹娘都在,哪怕荣府位尊也不想随意插手改换门庭之事。
史令仪也道:“等娘做完月子,带你嫂子和你出门,几句话都能说清楚。”
贾代善也笑道:“小小年纪,心思倒比你两个哥哥都重。”
按说,自己的亲事贾敏不可置喙,她也是仗着爹娘的宠爱过来旁敲侧击一下。
所谓人各有志,多少姑娘想着能进宫为妃一展才华,提携家人,偏偏贾敏就一点都不羡慕宫中娘娘面上风光,背地里如何凄苦艰难。
她也知道,除了圣上金口玉言,爹爹没得抗争的余地,而京里其他人家想和自家结亲,都得看爹爹愿不愿意!
对荣府来说,贤妃放出的风声不过激起了个小涟漪,但在一墙之隔的宁府里,已经十四岁的贾敷在书房里,给远在巴州的父亲贾代化写了封信。
圣上这些年对太子不如以往那样爱护,可贾敷这样的半大小子都看得出来,圣上绝无改立太子之心。贤妃若是从头到尾都能如出一辙的贤惠且善解人意,“有朝一日”十皇子不仅能落个稳稳的亲王爵位,没准儿还能捞得不少实权。
但这个时候偏偏按捺不住出了头,可谓一场豪赌,要么大获全胜,要么……满盘皆输。
巴州刺史府中,贾代化收到儿子的信,看完顿感欣慰:次子虽为十皇子伴读,经常出入宫禁,但心计深沉还是没法儿和长子相比。只是长子要继承爵位、如无意外也还要继任族长,将来也少不得个官职……为了儿子,他也该谋划一番,尽早回京替他铺路。
贾代化拿着家信,若有所思,美貌的大丫头此时上前递了合口的茶来——这是贾代化在巴州的下属奉上的年轻女子。自他收用之后,此女将原本妻子史氏安排的通房拿捏、压制得连打个照面都难得了。
贾代化端着茶盏,喝了一口,看着这位恃宠而骄的通房袅袅离去的身影,微微一笑:任满回京之前,也该打发她了。不然他那位好下属还真以为借着一个娇艳的女人,就能往京城权贵之中j□j个好探子吗?
贾代化收好家信,提笔给堂弟贾代善和妻子史氏各写了家书,并派了心腹亲自跑了一趟。
却说史令仪在儿子满月、自己也做完月子之后,依旧觉得精神不足,毕竟快四十的人了,亏虚想补回来也是个水磨工夫。史令仪便把管家之事大半交给了长媳,特地托付长媳水凝有空也提点下敏儿。
水凝知道婆母乃是好意,将来小姑的前程自然差不了,处出些情意总没坏处。再说,自她嫁进荣府,夫妻相得不说,还公婆慈爱,小叔子和小姑子也颇为友善,如今更是让她管家。只是美满之中唯一的遗憾……水凝回到自己房里,摸了摸小腹,轻轻地叹了口气。
水凝为成亲一年都没消息而稍微难过,北静王府里王妃也为此事有些上火:她的次子,也就是如今的北静王世子成亲比女儿还早了一年多,儿媳妇也没有消息;再加上女婿也一直都宿在女儿房里,都没有半点儿动静……
她都想给送些方子和药材过去,又怕儿子儿媳妇和亲家多心。
别说王妃了,连北静王水煦也在担心儿女,尤其是女儿,有了孩子才能立得更稳啊。
出了月子,带着儿媳和女儿一同赴宴的时候,史令仪当着众位贵妇人说过“女儿年纪小舍不得她太早出阁”,便带着敏儿找安静地方躲清闲去了——留儿媳跟众人说说话也就是了。
母女两个刚坐下,贾敏主动替母亲揉捻起肩膀,北静王妃便已经寻了过来。王妃哪里知道荣府两位公子全都承诺三十无子方可纳妾,她也要先探探史令仪的口风。
看着原本从容有度的亲家太太说起女儿水凝时,带着一目了然的关切之色,史令仪心中失笑,却十分诚心地夸奖了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