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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拓拔殷笑了笑,放下手中茶盏,“大哥我们下去迎一迎我们的三弟吧。”
直到车队走到迎接的仪仗前,等在门外的皇族官员们才看见,在拓拔烈的车队之后,俨然跟随着的就是俱是穿着甲胄,将红缨换作缟素的大军军士,他们在百米开外已经停下步子,肃穆而立,虽然不发一言,但那杀伐威严之气却是让等在城门外的众人心惊。
拓拔殷望着军令森严停在百米外纹丝不动的大军,目光不由地紧了紧,脸上却是露出欣慰的笑容,大步向着车队走去:“三弟终于回来了,这一路从盛乐赶回,着实辛苦了。”
拓拔烈已经换乘为骑,一身银鳞甲素白披风自马背上翻身下来,向着拓拔殷与后面不耐地走过来的拓拔衷抱拳:“大皇兄,二皇兄。”
拓拔殷望着拓拔烈,很是感叹地道:“一路风尘,三弟清减了。”温和的口气真如同情深意重的兄长一般。
不等拓拔烈回话,他又忙让开身,让出身后的拓拔衷来:“听闻三弟大败羯胡,又带着将士们日夜兼程赶回平城来,大哥虽然代理朝政,还是特地亲自出迎,实在是看重三弟呢。”
拓拔衷代理朝政?!一时间,拓拔烈惊疑不定,目光望向洋洋得意走过来的拓拔衷,和面前看似谦恭有度的拓拔殷,他未曾想过会是拓拔衷掌控朝中,拓拔殷明明胜券在握怎么会甘心屈居拓拔衷之下!
拓拔衷将拓拔烈惊讶的眼神看在眼里,越发得意,想当初拓拔殷贤名在外,朝中无人不称赞,拓拔烈军功赫赫,重兵在握,谁料如今却都得屈居他之下,待他登位都得俯首称臣。他清了清嗓子,昂头向拓拔烈道:“既然回来了,就速速进宫叩拜先皇灵柩!”
他顿了顿,似乎又想起什么,忙补充道:“还有诸位将军也都辛苦了,一并随你入宫,待叩拜完先皇灵柩之后,便行庆功宴会,为盛乐大捷庆贺一番。”
一旁的拓拔殷依旧笑得温和:“大皇兄所言极是,三弟此次大败盛乐实在是大功,应该庆贺。”
拓拔烈望着他两人,脸色渐渐冷了下来:“还请两位皇兄恕臣弟与诸位将军一路风尘赶回来,仪容衣着皆失礼,待休整一日,明日再入宫祭拜先皇。”
拓拔衷一瞪眼,待要开口之时,拓拔烈自顾自继续道:“庆功之事,还请不必再提。如今先皇崩殂,举国同悲,岂敢再言庆祝。”
拓拔殷望着拓拔烈,目光闪了闪,缓缓点头笑道:“三弟说得也有理,是我考虑不周了,还请大皇兄莫怪。”诚惶诚恐地向着拓拔衷作揖,分明是持臣子之礼了。
拓拔衷这才脸色好看些,冷冷哼了一声:“罢了,你先回府休整一日,明日带着诸将入宫吧。”
拓拔烈抱了抱拳,却是不再跟候在城门外的公侯官员们寒暄,径直转身走向车队的一驾马车前:“阿洛,随我进城去吧。”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不由地都落在那驾马车上,那马车里的人难道就是三皇子拓拔烈的夫人?这些时日来,三皇子在盛乐要娶夫人的事传遍了平城,听闻还是以迎娶王妃之礼行礼的,虽然最终不曾成礼,可也让人知道了这女子只怕在三皇子眼里很是重要,才会以皇子的身份愿意娶一个平民女子。
帘子撩开来,孟洛缓缓步出马车,只是此时的她不再是一身往常的郎君装扮,却是换回了女装。银线织就回纹霜白大袖垂髯服,雪青多褶裥裙,一领雪白狐裘大氅将她包裹得严实。明明因为国孝是一身素色,却因为那无法遮掩的容光,惊世的姿容,让两旁迎候的皇族百官片刻都移不开目光去。
拓拔衷瞪着就着拓拔烈的手下了马车的孟洛,脸色很是难看,愤愤地道:“竟然是个女子!”他想起当初向拓拔烈讨要孟洛时,却是以为她是个容貌出众的小郎,自己竟然是被拓拔烈骗了!
他身后的拓拔殷却是远远望着拓拔烈与孟洛这对玉人脸色冰冷,目光深邃难辨,许久才低低道:“南晋孟氏,倒是有趣!”
拓拔烈此时不曾理会旁人的目光和猜测,只是目光中带着欣喜看着孟洛,这一路来她都不肯屈服,任由侍卫将她牢牢看住,坐在马车中一步不出,却肯在到平城之时换上女装听从他的话,随他进城。
孟洛似乎是感受到他目光中的期盼,微微低头,淡淡道:“洛谨遵郎主之命,还请郎主莫忘洛之所求。”
拓拔烈一时心头疼痛恼怒莫名,如同万箭穿心,握着她的手也不由地攥紧了,望着她越发平静的神色,咬牙一字一句地道:“我绝不会答允的,阿洛还是死了要离开的心吧!”说罢,牵着孟洛转身大步向着自己的坐骑而去。
孟洛也不挣扎,任由他攥紧手拉着走,只是极轻地一叹,却不知叹他还是叹自己。(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回府
拓拔烈翻身上马,向着一旁的孟洛伸出手来:“阿洛,随我进城。”
孟洛望着他的手,犹豫片刻,终究没有说什么,任他将自己环抱上了马背,紧紧揽在怀中,温热的呼吸几乎就在耳边。
他们不是没有共骑过,在新安城外他从桓七郎手中救下她,带着亲卫从桓宣车队中救回她,她都是与他共骑而回。只是这一次,没有那许多劫后余生,明明是百官迎候,荣光而归,他这样光明正大地与她共骑是要昭告天下,自己对怀中女人的在意。
三皇子拓拔烈大败羯胡,带着大军回朝的消息早就在平城传遍了。虽然正是国孝,朝中局势尚不明朗,但如今军权在握的三皇子也是今非昔比,平城中的贵府也要掂量着想要交好。何况魏人尚武,拓拔烈历年来军功赫赫,在百姓心中早有英武不凡的威名,一时间,平城街道两边早已挤满人,只为一睹拓拔烈与诸将得胜回城的英姿。
在百姓们拥挤着张望着时,城门打开来,数百亲卫骑着马皆是一身缟素地策马入城来,虽然只是亲卫,却也是英姿挺拔,进退有度,让人看得不禁心潮澎湃,女郎们更是忍不住踮着脚向着亲卫队列中寻找着,想要看见那位年轻俊伟威名在外的三皇子。
当拓拔烈拥着孟洛两人共骑一同出现在平城百姓的眼中时,惊讶探究失望各种心思皆有,贵府中人都在思量着拓拔烈此举究竟是何意,而百姓更为好奇的是与他同骑的女子究竟是何人让你。
“三皇子马上的那个女人是谁?难道是三皇子的侍妾?”能够这样堂而皇之共骑进城必然是女眷了,可是三皇子分明未曾娶亲。
“你竟然不曾听说?这位是三殿下此次平定盛乐时,在盛乐纳的夫人。三殿下原本想要以王妃之礼娶她进府的,只是先皇殡天才不得不作罢。”道旁的人们议论起来。
一旁的年轻女郎用嫉妒的眼光望着被拓拔烈拥在怀中的孟洛,口中愤愤道:“看这打扮分明是南晋的装束,区区一个南晋狐媚女子哪里配得上三殿下!”
“那南晋夫人还真是美,若我是三皇子也要把她收在府里!”更多人啧啧叹着,远远望着孟洛伸长了脖子。
只是任凭他们怎么议论,如何肆无忌惮地打量。拓拔烈稳稳策着马在亲卫的拱卫下缓步前行。拥着孟洛的手丝毫没有松开过。狐裘下孟洛娇美的容颜若隐若现,她并不看向人群,也不肯望向拓拔烈。只是静静地半垂着眼帘,似乎这热闹喧天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女郎,殿下真的带着她回来了,还是……”道旁一位青衣侍婢低低声说着。语气里满是惶恐不安。
“殿下竟然真的要娶她!”死死盯着那一对共骑的身影,婉娘的恨意和不甘无法隐藏。她手死死攥成拳,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他竟然这样抬举那个女人!全然不管她只是个南晋贱民,要娶她还这样带着她回平城!”
她为了留在他身边。无名无分地留在皇子府这么些年,只是想要成为他的人,她一直以为有自幼相识至今的情分。她必然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即便他娶了王妃也不会薄待她。可是这一切从这个南晋女子来了之后便不一样了!她现在竟然已经让他眼里容不下别人!这是她绝对不能忍受的!
侍婢惧怕地望了婉娘一眼:“女郎,如今怎么是好?只怕殿下已经不会再听女郎的话了。”现在看来,恐怕不仅不会听,还会让婉娘嫁出去。
婉娘望着越走越远的拓拔烈和孟洛,仿佛失了魂一般,许久才擦掉了眼角的泪,放下了幕篱,低哑着声音:“走吧,先回府去,迎接殿下和南晋夫人!”她自然不会就这样便认输,孟洛不是王妃,这三皇子府还轮不到孟洛做主,就还有一线希望。
拓拔烈在王府门前停下了马,王府的门早已大开,万年带着一干婢仆拜倒在门前:“贺殿下得胜归来!”
拓拔烈小心地将孟洛抱下马,这才向他们道:“起来吧。”
万年起身来,小心翼翼地上前来,目光经过孟洛忙又低下头去行礼:“夫人。”他已经得知拓拔烈想要娶孟洛的事,自然不敢怠慢。
孟洛却是退了一步,让开了他的行礼,这让拓拔烈脸色一紧。阿洛还是那般倔强,但他觉得总会想通的,自己待她与别人不同,时间久了它看明白了,名分也就不那般重要了。
他把马鞭扔给仆从,牵着孟洛的手,向府内走去:“让府里的人都到正堂来,来给夫人行礼。”今日他就要让府里人都知道孟洛的身份。
孟洛却是慢慢抽回自己的手:“郎主才回府,还是先歇一歇。何况还有要事要与诸位将军商议,莫要耽误了大事。”
拓拔烈停下步子,望着不远处已经跟随而来的苏忠等人,拧紧了眉头,现在的确不是好时机,明日还要进宫祭奠先皇,大皇子与二皇子之间的关系也是扑朔迷离,他不能分心。
看他犹豫,孟洛微微欠身:“请郎主容洛更衣,与诸将一同商议明日之事。”现在早已没有人轻视她是女子了,反而是她的机智与谋略屡屡出奇制胜,正是武将所欠缺的。
厢房里,侍婢们伺候孟洛脱下了身上的大氅衫裙,换上她素日穿戴的晋裳,将灵蛇髻散了,一根玉簪束成郎君发髻,不施脂粉,却仍是容光照人,玉人一般,教一众年轻娇美的婢女自惭形秽。
“夫人好姿容,难怪殿下爱重!”婢女们一边整理着她的衣裳袍摆一边感叹着。
孟洛却是望着铜镜中自己的身影,眉间轻蹙。如今看来,拓拔烈必然不会答应让她走了,即便说过但凡她有所求无不允准。可她也绝不愿留在这王府里成为他的妾室,无论之后他或是得以继承北魏皇位,或者成为手握重兵的亲王,她都不愿。只是要怎么才能离开,却非容易之事。
“夫人,朱娘子求见。”婢女进来恭恭敬敬拜下道。
婢女口中的朱娘子便是婉娘,只是她来却又是要做什么?孟洛可不曾忘了当初她视自己为眼中钉的情形。(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故人
“婉娘见过夫人。”婉娘一反常态,恭敬地向着孟洛举手及额,大礼拜下。
孟洛挥退婢女,在上席坐下:“你来见我有何事?”前倨后恭,岂能是真心。
婉娘依旧拜伏在地,连头也不敢抬,规规矩矩地回话:“夫人回府,妾不敢不来给夫人见礼。”
孟洛冷冷望着她:“如若无事你就退下吧。”她不想与拓拔烈的侍妾女眷们纠缠,对这些内院争斗毫无兴趣,只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婉娘这才慢慢直起身子,脸上依旧是卑微怯懦的表情:“夫人可是还在责怪婉娘?先前是婉娘糊涂,才做下那等不知好歹的事,求夫人宽恕。”
她嘴上说的流利,却是下意识不敢直视孟洛那双幽暗深邃的眼,只能低着头望着散开的裙摆:“婉娘并不敢有别的奢求,只盼夫人能允准婉娘留在府里,便是……便是作个寻常姬妾,也是心满意足了。”说到寻常姬妾之时,她声音里分明有些哽咽,带点哭腔,听起来真真是情真意切了。
孟洛目不转睛望着她的眼睛,嘴角缓缓绽放出一丝冷笑,站起身来:“你的所求恐怕不该与我说,也与我无关。”
婉娘对于孟洛的拒绝,像是没有丝毫惊讶,她此时镇定了许多,敢看着孟洛的眼:“夫人,婉娘知道夫人如今得殿下爱重,未必能容得下婉娘留在殿下身边。但夫人细细想想,这终究只是一时,待到殿下娶了王妃,那时只怕夫人在这府里还是需要有个能够倚重信任的人,婉娘虽然愚钝。却愿意为夫人尽一份心力。”
她相信孟洛不会拒绝的,拓拔烈日后取的王妃必然是名门贵府出身,容貌和才智也必然出众,那时孟洛一个南晋贱民出身,没有家世帮扶,难道还以为依仗殿下的一时之宠能够长久?孟洛是个聪明人,肯定知道该怎么选择。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孟洛依旧没有半点意动的样子。只是冷淡地道:“你想留在这王府里,就去求你的郎主吧。”她向着门口走去,经过婉娘身边一步都不曾停留。“我不需要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