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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他皱着眉头思虑的当儿,钟珮文从工会那边走来,见他站在车间门口发愣,便问道:
“韩工程师,你一个人站在这里想啥?”
韩云程没有注意钟珮文向他面前走来,听到叫他,凝神一看:钟珮文已经站在他面前了。他好像自己的秘密叫钟珮文发现了,满脸绯红,支支吾吾地说:
“没啥。我到厕所去。”
他不敢停留在那里,慌慌张张真的到厕所去了。从厕所回到试验室,他还是宁静不下来,做啥事体都想到这个问题。他谴责自己,他要回到工人阶级的队伍里来,可是一抬起脚要到工会去,背后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拉着他。他耳边仿佛有人轻轻地在说:要想想后果呀!他努力不想这些事,设法使自己忙于工作,不让脑筋闲下来。可是这些事像个幽灵似的,时时在他面前闪现出来。今天厂礼拜,他原来准备一个人到吴淞口去跑一趟,摆脱这些烦恼,站在江边去眺望浩浩淼淼的江水。可是余静约他下午四点钟谈话。他跨进试验室以前,下决心把自己知道的事都说了,后果怎么样不去管他。钟珮文问他,他马上想到工程师,想到副厂长,想到每月的收入,想到每月的开销……他又改变了主意,信口应付道:
“这两天,唔,研究的比过去更深入了一些……”
钟珮文听他老是说这样不着边际的话,心里非常不耐烦,用不满的口吻质问他:
“你这样研究来研究去,究竟要研究几何辰光呢?不要再耍花样了,痛痛快快地说吧。”
这几句话刺破了韩云程的面子,他忍受下来,却又不甘心情愿承认自己确实不痛快。他有些激动,语气还相当的缓和:
“希望钟珮文同志讲话客气点。”
“我讲话……”
余静怕钟珮文讲下去把事情弄僵,她打断了钟珮文的话,插上去说:
“这些事应该仔细研究,慎重考虑的。站稳工人阶级立场,划清界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韩工程师和徐义德有多年的往来,交情也不错,一时也不容易扯下面子。……”
韩云程听余静这么说,句句讲到自己的心里,连忙搭上来,勉强辩解道:
“这倒没啥,这倒没啥……”
钟珮文看他那神情,本来想讲“那你还有啥顾虑不肯说呢”,见余静要说下去,就没吭声。
“韩工程师处的地位是比较困难的,有些事不能不多想想。比方说检举了徐义德,会不会影响今后的工作,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韩云程心里想:“对呀,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我看哩,”余静接下去说,“这个问题倒是已经解决了。军管会早有了规定,保证工作,资方不得随便撤职工的职。徐义德现在当然不敢动手,‘五反’以后要是动手,要撤谁的职,我们工会不答应,人民政府也不允许。有了共产党,有了组织,资本家无法无天作威作福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要照规矩办事。”
“那是呀。”韩云程应了一句,对自己说:这一点我原来哪能没想到呢?这么说,就是检举,徐义德也不能把韩云程怎么样啊!
余静见韩云程在想,她有意停了停,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准备倒水。那边钟珮文送过热水瓶来,倒了三杯。余静喝了一口水,说:
“你和徐义德是朋友,要讲交情,是啵?讲交情?应该给正义讲交情,给人民讲交情,不能给五毒不法行为讲交情,也不能给不法资本家讲交情呀。你是徐义德的好朋友,你应该帮助他向政府彻底坦白,消灭五毒不法行为,让他做一个守法的资本家,才算够朋友……”
余静每句话都讲到韩云程的心坎里。他原来面对着钟珮文,器宇轩昂,神情自得,等到余静娓娓地从职位谈到朋友交情,他内疚地慢慢低下了头。他过去看不起工人,觉得他们粗鲁和没有文化。上海解放以后,共产党和工人阶级领导全国人民取得了胜利,他才初步改变了对工人鄙视的错误态度。对工人阶级和他的代表共产党来说,他是钦佩的,特别是毛泽东主席他更是五体投地地钦佩,认为这是中国的希望和光明。具体的工人,就说沪江纱厂的余静吧,对她是表面上不得不恭维,暗骨子里并不佩服的,实际上看她不起。最近,他从余静身上看到许多新的东西。刚才余静这一番谈吐,他深深地感到余静表现出来工人大公无私的崇高思想,言谈里包含了很高的原则性,和他一比就显出自己是多么渺小和无知。特别使他难过的是这些话出自一个他过去所看不起的人,现在才发现真正应该看不起的正是自己,而余静是他应该尊敬和学习的人。他激动地说:
“余静同志,你不要往下讲了……”
余静看他低着头说话,知道他心里很激动,就没再往那方面说,改口道:
“你是有学问的人,有些事你比我们晓得的多,不用我讲,你也晓得的……”
韩云程心里想:做一个工程师,难道说厂里的事一点不知道吗?他总得要讲一些才行,便毅然抬起头来,勇敢地说:“是的,有些事我是知道的。徐义德过去有偷工减料行为,八十牙常常改为七十八牙,有辰光甚至改到七十牙,以粗报细,造成圈长不足,这是减料。……”
韩云程没说完,钟珮文插上来说:
“这个我们晓得,筒摇间的工人已经检举了。”
余静马上收回他的话,补充道:
“不,你让韩工程师讲下去。旁人检举的,韩工程师也可以再检举,这对我们研究问题有帮助。韩云程同志,你说。”
韩云程听到余静叫他韩云程同志,心里感到非常温暖。他觉得他知道的许多事不讲,并不能说明自己站在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的中间,实际上是站在徐总经理那边的。现在余静这样热情欢迎他,他为啥不把自己知道的事讲出来呢?他往下说:
“副二十支只过头道粗纱,没有过二道。本支抄斩,不经过整理,直接回用①……”
①本支抄斩花不能直接回用,三十二支纱的应用到二十支纱上,余类推。
这些材料工人早检举到“五反”检查队了,余静看见钟珮文的眼光盯着韩工程师,怕他又要打断韩工程师的话,连忙用眼光示意他,让韩工程师往下说。余静认为这些材料虽然工人已经检举了,但从韩工程师嘴里说出来,那就有完全不同的意义,表明他已经站到工人阶级这方面来,决心和徐义德划清界限了。她鼓励韩工程师道:
“你提供这些材料很好,说明你一站到工人阶级的立场上,许多问题就比从前看的清爽了。”
韩云程知道钟珮文的眼光一直在盯着他,好像在提醒他别只谈轻微的小事,把重要的问题漏掉。而余静和蔼亲热的鼓励,使他感到不谈那个他所避免谈的问题就对不住余静的期望。同时,既然已经谈了,那少谈和多谈也没有啥区别,不如干脆都谈了。他想起徐义德的手段,不照他的意思做,一切都要工务上负责,也就是说要韩云程负责,心里很不满意。徐义德的五毒不法行为,为啥要韩云程负责呢?原棉问题追究起来,最后工务上总脱不了干系的,不如说清楚了,倒可以使工会了解这件事的真相。他猛可地站了起来,坚决地大声说:
“那次重点试纺研究的结果,证明车间生活难做确实由于原棉问题,徐义德在原棉里掺了劣质棉花,我可以证明,……”
由于他太激动,焦急地想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向余静报告,一时却口吃地说不清了。余静劝他坐下来慢慢说,他平静不下来,仍然站着,继续大声说:
“我受了徐义德的欺骗。他想收买我,我对不起国家,也对不起人民,我要回到工人阶级的队伍里来,我要检举,我要检举……”
余静也站了起来,伸过手去紧紧握着他的手,热烈地欢迎道:
“我代表工会欢迎你,韩云程同志。”
钟珮文加了一句:“韩云程同志,我们大家都欢迎你!”
韩云程听到他们这样亲热地称呼,又这样热烈地欢迎,他感动地握着余静的手不放,说:
“余静同志,是你教育了我,……”
说到这里,韩云程再也说不下去了。他的眼眶润湿,两粒精圆的泪珠从眼角那里流下来。他浑身的血液在急速地循环,身上充满了一股燃烧似的热力。他从来没有感到过这样轻松,这样愉快,这样有劲。
韩云程站在那里让自己的情绪慢慢平静下去,等了一会,说:
“让我冷静地想一想,余静同志,我写好了送到工会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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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厂同志们注意:现在给你们报告一个好消息,韩云程工程师已经回到工人阶级的队伍里来了。他站稳了工人阶级的立场,和徐义德划清了界限,检举了徐义德的五毒不法行为。我们对韩云程同志表示热烈的欢迎。还没有归队的高级职员们,希望你们赶快考虑,下决心回到我们工人阶级的队伍里来。我们在等候你们,欢迎你们,现在是时候了!
……”
会计主任勇复基正在会计室里算账,左手翻阅着传票,右手在算盘上的的嗒嗒地打着,忽然听到操场上喇叭的广播声音,很清晰地从窗户外边飘进来。他开始听到韩云程的消息心头一愣,韩云程归队了,检举了,过去那些事情“五反”检查队全知道了?勇复基的事情杨部长也知道了?韩云程为啥事先不通知一声就归队呢?真不够朋友。自己怎办呢?勇复基刚这样问自己,就听到下面的那些话了,那话仿佛针对他讲的。他的心情很乱,账算不下去了,按下传票,放下算盘,走到窗口,准备透透气。在篮球场那边临时聚集了一些工人在听广播,热烈鼓着掌,欢迎韩云程归队。广播完了,工人陆续向办公室这边走来。勇复基感到这些工人的眼睛都对着窗户,都对着他。他连忙退回来,坐到原先那张靠背椅上。门外又传来办公室里的掌声,热烈欢迎韩云程归队。他走过去把门关上,悄悄踱到窗户的侧面,斜望着篮球场上那碧蓝的晴空,远方的天空有一片白云,慢悠悠地飘来飘去。他对自己说:那一片白云,没有根,没有依靠,老是飘来飘去怎么行呢?韩云程倒也好,决心归了队,依靠工人阶级,以后可以拿到“红派司”了。自己永远做一片白云吗?依靠徐义德一辈子吗?徐义德真的可靠吗?
他不能回答这些问题。他定不下心来,在那里站不下去。他在屋子里踱了一阵方步,又回到窗口,见外边没人,他想出去走走,痛痛快快地透口气。
他把传票压到算盘下,拉开门,慢慢走出了办公室的大门。对面红墙上几张标语立即吸去了他的注意:
欢迎韩云程同志归队!
高级职员们要向韩云程同志学习!
标语怵目惊心地映入勇复基的眼帘。他站在办公室大门那里几乎发呆了。这标语不是杨部长明明要人贴给勇复基看的吗?他怕有人来,叫人发现勇复基站在办公室门口发呆,那一定是有问题呀!他迟缓地移动着脚步,向篮球场上走去。
他在考虑自己的问题:韩云程既然坦白了,勇复基不坦白不行。勇复基有些事情韩云程是知道的。别的不提,就说每月到徐总经理那里去开秘密会议吧,这一点韩云程一定坦白了,一定说哪些人参加。勇复基不去坦白,那不是抗拒五反运动吗?抗拒五反运动,这罪名可不小。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杨部长一到沪江纱厂来就宣布了这条政策。抗拒从严。勇复基得马上去坦白,不坦白不好,迟坦白也不好。他越想越觉得应该去坦白,他的脚步向“五反”检查队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慢了,徘徊不前。徐义德的面影闪在他的眼前。他仿佛听见徐义德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勇复基,我待你不错呀。你要三思而行。徐义德待勇复基不错,他反复想这个问题。“三反”开始时,他的月薪从一百八十个单位增加到二百六十个单位,旧历年底梅佐贤又送来一千万的红利和奖励金,平常的小数目更不必讲了。这都是徐义德待勇复基的好处。怎么可以去坦白呢?不能。
同时,他想起徐义德在五反运动开始以后,曾经单独找他谈过的话:“我一些犯法行为你是参加的。我要是吃官司你也逃不了。检举我,沪江纱厂罚光了也不够。这样,你的高薪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