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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下取得的,这是不符合事实的。我要在此更正。我们‘五反’检查队不过参加了这个工作,尽过一点点力量罢了。……”
余静听到这里,心里不同意杨健这种说法。她很清楚知道,确是因为杨健和“五反”检查队到了沪江纱厂以后,徐义德的气焰才慢慢退下去,工人的觉悟逐渐提高,扭转了过去工会工作多少处于被动的地位。她想站起来插上两句,但怕打断杨健讲话,而且厂里的职工同志谁不知道杨健到厂以后工作有了很大进展呢?
杨健讲话没有底稿,可是话讲得极有条理,就像是在读一篇条理分明语句动人的文章一样,没有一句重复的话,没有一个多余的字,仿佛是从山上流下的泉水,清澈见底。他每一句话都说到人们的心里:
“……沪江纱厂的五毒违法行为是严重的,由于广大职工同志们的检举和工会同志不断的帮助,经过几次和徐义德谈话,他才坦白交代了他的五毒不法行为。他的四十二亿五千四百二十二万从何而来的?是压榨工人的血汗得来的,是他向花纱布公司偷工减料得来的,是盗窃国家的财富得来的。这证明资产阶级是怎样猖狂地向工人阶级进攻,我们应该不应该向他还击?”
台下爆裂开一个强大的声音:
“应该!”
“打退资产阶级的猖狂进攻,巩固无产阶级专政,走社会主义的光明大道!”杨健大声说。
全体职工激动地回答他的号召:
“对呀!对呀!”
“我向党、团、工会建议:要加强教育,提高思想水平,进一步增强团结,搞好五反运动和生产。”杨健的话语越来越慢,可是也越来越有力,说:“同时,要发展党、团的组织,领导全体职工同志们监督资方执行他所提出的保证……”
台下全体职工同志们用热烈的掌声回答杨健的号召。
杨健等了半晌,台上恢复了安静,他说:
“徐义德坦白交代了自己的五毒不法行为,我们表示欢迎。徐义德今后应该坚决执行自己提出的保证……”
徐义德从右边第一排的位子上站了起来,向杨健点点头:
表示一定坚决执行自己提出的五项保证。
“徐义德要服从工人阶级的领导,遵守共同纲领,好好生产。根据沪江纱厂违法的情形来看,是严重的,应该评为严重违法户,只要徐义德坚决改正错误,戴罪立功,我们可以向人民政府建议,从宽处理,提升一级,评为半守法半违法户。……”
徐义德坐在右边第一排向杨健一个劲点头,几乎杨健讲一句话,他就点一下头。最后杨健说:
“我们不要满足我们取得的胜利。我们要在胜利的基础上,改进我们的工作,扩大我们的胜利。让我们高呼:庆祝‘五反’的伟大胜利!进一步搞好生产!”
台下职工同志们跟着杨健一同高呼。一句叫完了,接着又是一句,无数张嘴巴发出热烈的相同的口号,形成强大有力的嘹亮的巨响,响彻云霄。有的职工挥动着胳膊,有的站了起来,有的拥向主席台去……只有一个人向大门匆匆走去,她是谭招弟。郭彩娣站起来随大家向主席台拥去,一眼望见谭招弟满面怒容向大门走去,以为她又和谁吵架,想上去拉住她问个明白,谭招弟把手一甩,头也不回,便气生生地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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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秦妈妈摸着汤阿英床上的床单问:
“这个花样可好呀,从啥地方买来的?”
这是花布床单,白底子,上面印了一个色彩鲜艳的正在开屏的孔雀。这床单把草棚棚映得比过去都明亮了。
巧珠奶奶走过去,眯着老花了的眼睛对翠绿的孔雀尾巴,得意地觑了一眼,指着孔雀尖尖的红嘴说:
“是阿英买来的,听说是在你们厂附近一家百货店买来的。”
秦妈妈抬起头来望着灰白的墙壁回想了一下,说:“那一定是兴隆布店的。”
“谁知道是啥龙,——这床单我很喜欢,阿英可会买东西哩。你看——”巧珠奶奶指着贴墙的那张漆得黄嫩嫩的心爱的小方桌说,“这也是她买来的。”
秦妈妈刚才进来不经心,没注意汤阿英家的摆设,给巧珠奶奶一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张小方桌确实很结实,又很美观。靠近小方桌的墙角落上放了一只木制的大红衣箱。墙泥笆不仅不再透风了,并且刷了白粉,因为天天在墙根烧饭,熏得有些发黑了。但比过去漏风的泥笆好多了,加上床上的床单一衬,显得草棚棚里光亮多了。秦妈妈从这些新东西上面,想起过去这草棚棚的情景,不禁脱口说出:
“巧珠奶奶,好久没到你们家来,可变了样了。要不是你在这里,我还以为走错了人家哩。”
“也没啥大变,还是那个老样子。”巧珠奶奶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非常高兴,她的眼光向草棚棚里巡视了一下,暗暗得意地说,“不过添了几样物事罢了,嗨嗨。”
“不,和过去完全不一样啦。”
“真的吗?”巧珠奶奶故意反问,她的眼光忍不住又向草棚棚里每一件新买的东西扫一眼,想了一想,说,“唔,是有些不同了。现在工人翻身了,欠的债还清了,阿英她爹分了地,听说庄稼长得好,用不着阿英寄钱贴补了。我们的日子好过了,学海和阿英两个人领了工钱,我们紧打细用,积蓄了一点钱,就添置一点。给你一说,我看看,比比从前,确实不同了哩。”
“大不同啦。”
“应该大不同嚜,上海解了放哩,以后的日子还要好过啊。”巧珠奶奶忽然变得好像懂很多新鲜事体了。
汤阿英蹲在草棚棚门口在洗衣服。秦妈妈来了,因为是老熟人,娘又在屋里,只是点了点头,要秦妈妈先进去坐一会儿,等她洗好了衣服再来陪。刚才巧珠奶奶和秦妈妈谈话,她在门口听得一清二楚,因忙着洗衣服,没有搭话。她听到巧珠奶奶最后说的那几句话,便歪过头来,对着巧珠奶奶说:“现在你说对了,刚刚解放辰光,奶奶,你哪能讲的?”她笑了笑,装着奶奶的腔调说,“谁来了,还不都是做工,工钱还不是那些,日子哪能会好呢?”
“过去的事,说它做啥!”巧珠奶奶见秦妈妈坐在旁边,怕阿英再说下去,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声,“阿英!”
汤阿英懂得奶奶的意思,可没有理会她,仍然说下去:
“知道过去,才晓得现在的好处。记住过去的苦处,才了解现在的甜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嘻嘻。”
巧珠奶奶辩解地说:“我过去也没说过日子不会好啊!”
“就是没信心。”
“人也不是菩萨,哪能晓得未来的事体呢?”巧珠奶奶反问一句。
汤阿英丝毫不让步。她倒掉洗衣盆里的肥皂水,把洗好了的衣服放在盆里,擦干湿漉漉的手,走进草棚棚,坐在板凳上,喘了一口气,说:
“现在的人啊,比菩萨还灵验。工人阶级领导了,掌握了印把子哩,日子当然一天比一天好过。菩萨不晓得,工人都晓得,——未来的事体哪能不晓得呢?”
巧珠奶奶平常不大出门,草棚棚外边的许许多多的事根本不知道。学海和阿英放工回来,觉得累的慌,吃了饭,坐一会,就躺到床上去了,很少有时间和巧珠奶奶谈点新鲜事。刚才阿英讲了这一大堆话,有些她是听懂的,有些可不明白:啥叫工人阶级领导呢?这时候她也不好意思向阿英问个明白,反而装得很懂似的。她不同意阿英的意见,但也没有理由驳倒阿英,不满地叹了一口气,说:
“看你这个嘴利的,一点也不饶人!”
秦妈妈看她们婆媳两个刀来枪去地一句顶一句,她插不上嘴,便坐在床上静静地听下去。她看到汤阿英身上发射出青春的光芒,一点也不让巧珠奶奶,怕婆媳两个说僵了,便岔开去说:
“阿英这张嘴和过去大不相同了。”
巧珠奶奶得了救兵,不等阿英开口,马上进攻:“是啊,变了,解放了,把我这个老不死不放在眼里了。”“奶奶,你说这些话是啥意思?”阿英一听这语气不对,连忙说明,“你在家里,啥人不尊敬你老人家,我说错了,你尽管批评好了。”
“批评?我不懂你们这些新名词。”巧珠奶奶把头向里面一歪。
“那你讲我好了,骂我好了。”阿英说。
“现在不作兴骂人了,我敢骂你?”
秦妈妈插上来说:
“巧珠奶奶也进步了哩,——晓得现在不作兴骂人啦。”
巧珠奶奶发皱的有点灰白的面孔露出了深红色,她有点儿害羞,内心只有点儿高兴,谦虚地说:
“我啥也不懂,老糊涂了。别把我抬得太高,跌下来可不轻哩。”
阿英凑趣地搭上一句,来缓和一度紧张的形势:
“奶奶晓得的事体可不少哩。”
“哪里赶上你们年轻人!”巧珠奶奶心里头对阿英没有一点疙瘩。阿英放工回来,还要洗衣服烧茶饭,做了这样做那样,手脚勤快,从来没闲过,有好吃好穿的都把一老一小放在前头。讲话虽然不大饶人,只要奶奶脸色一不对,马上就改口,叫你跟她顶撞不下去。她这句话倒不是一般泛泛恭维的,却是出自内心的赞扬。她回过头来,仔细望了阿英一眼,忍不住嘴角上露出了愉快的笑纹。
“奶奶!”
外边猛可地飞进来一声清脆的像黄莺似的叫喊,接着是一个物体跑了进来,就仿佛是一阵风,扑到奶奶面前,举起小手里提着的重甸甸的物件,急忙忙地说:
“你看,你看!”
奶奶把那个物体抱到自己的身上,眯着眼睛认真看了看她,又看看她小手里的物件,然后说:
“我的小孙女给奶奶买猪肉回来了,真乖!”
奶奶的嘴唇紧紧吻着巧珠的额角头。
学海接着走了进来,看见巧珠提着猪肉坐在奶奶身上,立刻说:
“看你没规没矩的,提着猪肉就坐到奶奶身上去了,也不怕把衣服弄脏了。”
阿英接过去说:
“是呀,十岁的孩子啦,越来越顽皮,一点也不懂事,这丫头。”
巧珠给爸爸和妈妈说低了头,右手提着猪肉无力地放下,把小脸冲着奶奶的怀里,慢慢从奶奶的膝盖上滑下来,一声不响地站在墙角落那边,把右手的食指放在嘴里死命地咬,悔恨刚才不该坐到奶奶的身上,同时,又不满意爸爸和妈妈当着秦妈妈的面这样严厉斥责,叫她丢脸。
奶奶看到巧珠站在角落上发呆,她走过去把巧珠手里的猪肉放到贴墙的那张小方桌上,然后拉着巧珠坐在原来的地方。巧珠给奶奶这么一亲热,她的眼睛红了,有点润湿,害臊地用右手捂着眼睛。奶奶用自己的打满了补钉的黑粗布夹袄的角给她拭了拭眼泪,对着学海和阿英不满地说:
“看你们两个人把孩子弄哭了,做啥呀?”
巧珠听奶奶在给自己说话,更喜欢奶奶。她的面孔紧紧贴着奶奶的胸脯。
“太娇嫩了,连两句话都受不了。”学海完全不同意巧珠奶奶的意见,说,“将来长大了更不敢碰啦。”
“你们碰吧,碰吧,我反正管不了。”巧珠奶奶这两句话仿佛马上要把怀里的巧珠送出来给他们碰,而她的两只手呢,却把巧珠搂得更紧,并且对着巧珠的小耳朵低声地说,“别怕,有我哩。”
“小孩子吗,总是这样的,说过就算了,学海。”秦妈妈看巧珠奶奶脸色发青,认真生起气来似的,便转过脸去劝学海。她看见学海左手拿着一瓶烧酒,右手拎着一捆青菜和韭菜什么的,像一根木头似的站在那儿,两只眼睛瞪着巧珠,也在认真地生气。她忍不住笑了,对学海说:
“看你这么大的人,和孩子生起气来了,连手里的酒菜都忘记放下来,不累的慌吗?”
学海给秦妈妈一说,马上看看自己的手。他紧闭着嘴,可是也忍不住露出了笑纹,奇怪地说:
“你不提醒,我倒真的忘了。”
他走上两步把酒菜放在桌上。阿英讪笑地说:
“这么大的人,给小孩子闹糊涂了。”
“可不是么,唉。”
“天不早了,该做饭了。今天叫秦妈妈来吃饭,别叫她饿肚子。”
阿英走到方桌面前准备拿菜去摘,巧珠奶奶拦住她的手,说:
“你去把洗的衣服晒了吧,我来做饭。”
“对,”秦妈妈说,“阿英,你去晒衣服,我帮巧珠奶奶做饭。”
“也好,你们先动手,我晒了衣服就来。”阿英走出了草棚棚,拉了一根麻绳拴在对面的草棚棚上,把衣服过了一下,一件件晒在麻绳上。
做好了饭,奶奶忙着把红烧猪肉和百叶炒肉丝这些菜端上桌子,催大家趁热吃。学海斟酒,让秦妈妈坐下。秦妈妈坐下,并不动箸子,要巧珠奶奶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