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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是张家的,我是她亲奶奶,连讲两句,你也不答应吗?我看你,越来越放肆了。我不是那种懦弱的男人,可不吃你那一套!”
张学海后悔今天回来早了,更不该把阿英诉苦的事泄漏出去。现在汤阿英回来了,真叫他左右为难。他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望着窗外细雨,给对面人家的电灯一照,那雨像是在窗外挂了一副帘子。迷迷蒙蒙的天空忽然打了一个闪,随着轰轰的雷声从远方传来,雷声传到头顶上,仿佛房屋也给震动得摇摆起来了。他正苦于跳不出这个是非窝,听到奶奶那句“我不是那种懦弱的男人”,他的脑海里打了一个响雷,身子也像房屋一样的震动得晃荡了。他的脸热辣辣的发烧,他的面孔更贴近窗口的玻璃,装出没有听见的神情。
“孩子是张家的,汤阿英不也是张家的吗?为啥突然把汤阿英和张家分开呢?”汤阿英问自己,想不出其中的道理。她说,“你对巧珠讲啥都可以,我怎么会干涉你呢?可是听你的口气,不像是讲她……”
“你说我讲谁,我就讲谁。人若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
“我有啥亏心事,”汤阿英硬朗地说,“你讲好了。”
“自己做的事,自己晓得,用不着别人讲。”
汤阿英感到今天和奶奶讲话十分吃力。不理她吧,她在指桑骂槐;要是问她呢,她的嘴却闭的很紧。汤阿英不能受这个委屈,她要把事体谈清爽:
“我没有啥亏心事。我做的事体对谁都可以讲。奶奶认为我有啥不对的地方,直说好了,错了我就承认,不是我的错,也好让奶奶晓得。”
汤阿英的话虽然说的委婉,态度却很强硬,毫不畏惧。奶奶以为抓住了汤阿英的把柄,没有想到汤阿英并不低头,这就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也叫她气胀了肚皮。她大声“哼”了一下,用声音来增加她的威严,说:
“说的倒轻巧,错了就承认,这种事体,承认一下就完了吗?亏你说出口,我可听不入耳!”
“啥事体呀?”
“别装糊涂了,自己做的事体,难道忘了吗?你不说,还等别人替你说吗?”
“要我说啥呀?”
“你能当着厂里那些人说,就不能在家里说给你婆婆丈夫听吗?”奶奶考虑到不点破她,她是不会服帖的。她望着汤阿英,那锐利的眼光好像告诉汤阿英,啥事体也逃不过她的眼睛。她自以为道理很充足,气呼呼地说,“好呀,把婆婆当成外人,连丈夫也不放在心上,一到厂里,有说有笑,啥肮脏事体都可以当着厂里人讲。回到家里,就成了哑巴了,啥也不晓得了。古话说的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婆婆丈夫还坐在鼓里吗?你的算盘打错啦。就是婆婆丈夫过去眼睛瞎了,现在也亮了,把你看透了。大家都说你是好人,整天在家里不声不响,啥人晓得你做坏事也是不声不响,厂里都传开了,还想瞒人吗?哼,别再做梦了!”
汤阿英不知道婆婆从啥地方知道的。诉苦的当天晚上,她在枕边低低告诉了张学海。当然,谈的很简单。要他暂时不要告诉奶奶。张学海没有反应,因为电灯熄了,也看不见他脸上有啥表情。没有多久,张学海便发出了鼾声。她曾经想找个机会,详详细细对他说一遍,一直忙着,没有空。她打算先和他谈好了,自己再和婆婆谈,这样可以免掉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谁知道还没有谈,误会就这么深呢?现在想补救,那裂痕可是越来越大了。她想不如一口气把过去所受的苦一搨刮子倒出来,表明自己的心迹,免得受婆婆的奚落。她拿定了主意,慢慢地诉说:
“我爹种朱暮堂的地,因为年成不好,欠了两石租子,朱老虎吃人不眨眼,利滚利,一倍一倍加上去,后来硬说我家欠了他一百一十多石租子,和他有理讲不清,硬要我爹归还。也不是石把租子,一百一十多石租子呀,我家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多粮食啊,拿啥去还?不还租子,朱老虎逼着要人去抵债,爹娘没有办法,才把我抵押到朱家,我也是不愿去的呀……”
开头,巧珠奶奶还凝神听听,想从她哪里听到一些新的东西,听到后来只是表明她到朱家去是朱老虎强迫的。巧珠奶奶听不下去了,不耐烦让她撇清,拦腰打断她的话:
“这些事体,我晓得了,别给我讲。再讲,也没有人听你的。自己做了坏事体,还想推在别人身上,哼……”
“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啥意思?亏你说出口,我都给你害臊!”
巧珠见奶奶的声音越来越大,看样子非常生气;娘呢,急得满头满脸都是汗,好像肚里有好多话要说,可是又说不出来。她替娘着急,但看着奶奶绷着脸,便不敢吭声,躲在奶奶的怀里,却聚精会神地听她们一来一往地争吵。
汤阿英给巧珠奶奶这几句话羞辱得实在忍不下去了。要奶奶爽爽快快地说吧,奶奶又闭口不谈。她摸不清奶奶究竟是啥意思。她要把问题谈清楚,不能够这样不明不白地过去。
她说:
“有啥话说出来好了,不要这样含含糊糊地污辱人,想不到解放了,还要受欺负!我可不吃这一套!”
奶奶一听这话,无名火跳得三丈高,小小的汤阿英,在她手下长大的,现在公然对婆婆一句顶一句了,那还了得?不怕媳妇放刁,正投合奶奶的心意。她并不着急,悠然自得地冷笑了一声:
“好啊,小池塘养活不了大鱼。我早晓得你不想在张家待下去了。”
“你,你……”汤阿英紧紧皱着眉头,急切说不出话来。
奶奶拿她的话只当耳边风。她越是急,奶奶越笃定。她没有办法,想求救张学海:
“学海,学海……”
她连叫了两声。他仿佛没有听见,连头也不动一下,像是一座泥塑木雕的神像稳稳地坐在窗前。他的心情如同一堆乱麻,陷在难于解脱的苦恼中:陶阿毛对他说的那些话,加上巧珠奶奶的怀疑,他便以为汤阿英真的有啥不正当的行为了。但他看到汤阿英的处境,有点同情她,听到奶奶那一番话,也不能说没有道理。理不理阿英呢?他下不了决心,又没法反驳奶奶的意见。他恨不能从窗口跳出去,好像一离开屋子,便和这件不名誉的事脱离了干系。
漕阳新邨一幢幢房子的电灯熄了,人声也听不见了,窗外的雨声显得大了起来。一阵阵迷迷蒙蒙的夜雾越聚越浓,混混沌沌,窗外事物看不清楚,连窗口的柳树和对面的房屋都消逝在夜雾中了。
汤阿英的求援没有得到反响。她不相信忠厚温柔的张学海一下子变得这样冷酷无情。她满怀希望叫道:
“学海,我有话对你说……”
他想回过头来,但一想起刚才巧珠奶奶的话,又稳稳地不动声色了。巧珠奶奶怕儿子动了心,见夜已深,说:
“明天还要上班哩,学海,上床去睡吧。”
奶奶的话解脱了他的苦恼,上床一睡,正好百事勿管。他站了起来,径自上床,脱了衣服,倒在枕头上便呼呼大睡了。奶奶满意听见儿子的鼾声。她也站了起来,搀着巧珠的手,说:
“走,跟奶奶睡觉去。”
巧珠走到娘面前,伸出小手,说:
“娘,你也睡吧……”
奶奶拉过她伸出去的那只小手,好像汤阿英是一个不祥之物,碰了就要沾污似的,气生生地说:
“别管她,人家的心早不在张家了……”
“你这是啥闲话?”
汤阿英跟上去质问。奶奶马上站住,回过头来白了她一眼,冷冷地说:
“哼,看你那样子,还想动手打婆婆吗?啥闲话,就是这个话。”
巧珠慢慢听懂了一些,她用恳求的眼光望着奶奶,小声小气地说:
“奶奶,你不要……”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给奶奶打断了:
“小孩子,少插嘴,快走!”
奶奶把巧珠一拉,笃笃地到隔壁房间睡觉去了,把汤阿英一个人留在房子里。她顿时感到十分孤单,丈夫睡了,奶奶睡了,巧珠睡了,小海也早躺在摇篮里睡了。谁也不理她了。她坐在窗口,把头伏在桌上,心头一酸,一股热泪夺眶而出,忍不住幽幽地哭泣了。
窗外秋雨淅淅沥沥,凄凄切切,如怨如诉,下个不停。屋子里越发显得孤寂和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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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
汤阿英伏在桌子上慢慢睡着了。她梦见娘站在一个高高的山上,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好像要说什么,可又不做声。她连忙迎上去,把诉苦后的遭遇详详细细地告诉了娘。娘知道了,心中愤愤不平,对女儿说道:
“巧珠奶奶哪能这样不讲理?别人受了地主的罪,吃了地主的亏,她一点不同情也就罢了,为啥不分是非,还要冤枉好人呢?我带你评评这个理去。”
娘真的带着阿英上巧珠奶奶这里来了。娘把事体的经过告诉巧珠奶奶。开头,巧珠奶奶也不耐烦听下去,娘一定要她听下去。最后,娘质问她:
“你说这桩事体啥人不对?是我的女儿,还是朱老虎?”
“朱老虎当然不对,可是你女儿也不能说是好人。这是丑事啊。”
“的确是丑事,可是,你晓得,这是朱老虎的罪恶啊!”
“朱老虎强迫她,她当时为啥不叫嚷呢?”
“你知道朱老虎住的是灰砖高墙大花园,在他家叫嚷派啥用场?外边的人永远也听不见。”
“那你们第二天为啥不到县里告状呢?”巧珠奶奶瞪了娘一眼。
“你说的倒轻巧。朱老虎和县老爷穿一条裤子。告状,不是送到虎口去吗?再说,县里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我们连吃饭也没有钱,全靠东拉西扯,哪里有钱去告状呢?你不晓得朱老虎的威风哩,在乡下,谁敢碰他一根毫毛!”
“不管怎么说,做出这种事的,总不能说是好人。”“你不能眉毛胡髭一把抓,不分青红皂白。我倒要问问你,阿英这孩子到了张家,有啥不规矩的行为吗?”
“当然有。”
“你举出一件来!”
巧珠奶奶想了半天,举不出具体的例子来。娘抓紧机会,反问道:
“我晓得你举不出来,你为啥要冤枉好人呢?阿英自从到了张家,省吃俭用,埋头苦干,早出晚归,哪点亏待过张家?有些人来人往,也是厂里的党员团员,要末就是车间的姊妹。
你为啥不想想呢?这样的好媳妇到啥地方去找?”
巧珠奶奶仔细一想:阿英到张家以后,确是如她娘所说的,既然举不出证据,也不好再怀疑了。她放下笑脸,缓和了紧张的空气,平静地说:
“把事体弄清爽了,我晓得是朱老虎的罪恶,不怪阿英了。我因为住在城里,不了解乡下的情形,说了一些冲撞的话,请你原谅。”
“这也没啥。不知不罪。好在我们是至亲,不是外人,今后有啥事体,大家包涵点。”
“是呀,”巧珠奶奶拍着阿英的肩胛说,“这回你受委屈了,怪我一时没想开,别记在心上。”
汤阿英一直站在旁边,听她们两人一来一往地辩论,见娘把事情说清楚,心里十分舒杨,高兴得跳了起来,大声说道:
“张家和汤家都是穷苦人,一根藤上的苦瓜。在旧社会里,我们两家不晓得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大家应该互相同情。我们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啥,也怪我没有早把事情详细经过告诉奶奶……”
她的话没有说完,忽然一脚不小心,从一个高耸入云的悬崖上跌了下来,身子晃晃悠悠的,下面是黑洞洞的无底的深渊,不禁大声叫道:
“啊哟……”
她吓得浑身汗涔涔的,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自己仍然坐在窗前的桌子旁边,巧珠奶奶从后面的屋子里发出均匀的鼾声。全家的人都睡得很舒适,只有她一个人还没有睡。刚才的梦境是那样的真切,问题解决的是那样的顺利,慈母和蔼的面容还依稀如在眼前,可是梦里的喜悦和欢快都消逝了。她虽没跌下黑洞洞的无底的深渊,但她又坐在冰窖似的卧室里。她多么想念娘啊。娘要是能活到现在,一定会像梦里那样帮她说话的啊。可是,娘啊,撒手离开了人间,永远也不回来了!她清清楚楚记得那天夜里的情景。
她守在娘的床头,两只大眼睛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