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偎怠U庖路推ば冉枘阌靡挥茫丛倩垢遥皇撬湍愕摹!�
朱延年把夏世富说错的话无意中收回来,张科长听他这样说法,神经稍为松弛一些了。朱延年更进一步说:
“我们到老区去,天气冷了,部队上发衣服给我们,我们就不客气穿了。军民是一家,张科长不要拿我们当外人才好。”
“那是的。”
他听朱延年继续讲:
“凡事要入乡随乡,到啥地方说啥地方的话。这些物事,”他指着靠背椅上的衣服和床前的皮鞋,“在老区确实用不着,不过在上海穿穿倒也是需要的,嗨嗨。”
张科长听他这一番话认为也有他的道理,他转过脸去向靠背椅看了看:那衣服料子很不错,想到苏北的首长也没有这样漂亮的衣服,便立即转回脸来,对朱延年说:
“那我借你皮鞋穿一穿,等我的布鞋晒干了还你。这衣服我一定不穿,我这身灰布衣服蛮好。”
夏世富搭上来说:
“张科长,你试试……”
张科长没听他说完就摇头。朱延年懂得目前不宜再劝说,不在意地说:
“你这身灰布人民装也不错……”他把话题拉到估价单上来,送过去复写的货单子和福佑的估价单,说:“张科长,都给你准备好了。”
张科长穿上皮鞋走过去。茶房看事体已经解决,转过身来伸伸舌头溜走了,侥幸这事差点没怪到他的头上。张科长迎着窗户站着,在仔细看那估价单,朱延年走到他的侧面,一边也看估价单,一边偷看他面孔上的表情:张科长有时眉头开朗,觉得药品的估价是比较便宜;有时眉头皱起,板着面孔,感到有些药品的开价并不便宜。朱延年站在旁边屏住呼吸,心卜通卜通地在跳。
张科长看完了估价单,知道总的来说价钱不贵,心中高兴。朱延年在一旁试探地问:
“张科长,你是内行,一看就晓得估价克己不克己,小号一向是抱薄利多销主义的,对老区同志,尤其要克己。我们完全是服务性质的。嗨嗨。”
张科长把估价单往桌上一放,很谨慎地说:
“等别的药房开了估价单再说,好啵?”
“好的好的。”
夏世富怕生意让别家抢去,他赶紧凑上一句:
“张科长确定了,请你早点通知我们,我们好早点给你把货配齐,别误了你的公事。”
“决定哪家以后,就通知你们。”
朱延年恐怕露了马脚,连忙在侧面摆出不在乎的神情,补了两句:
“不忙,等你考虑考虑,再和医药公司商量商量,研究在哪家配货都是一样。我们因为曾经和老区往来过,思想认识比较清楚,我们希望有为人民服务的机会。在上海办货要小心,有些商人唯利是图,过期的货也配进去,给客户上当。这药品不是别的,买了不能用不行。”
“这话说的对,”张科长同意朱延年的看法,他说,“我要和医药公司他们多商量商量。”
“应该的。”朱延年不再向这上面说下去,他暗暗扯到另外一个问题上去,“张科长,你头一次到上海来,凡事谨慎一点好。出门不要带贵重东西,小心叫别人偷去。”
张科长顿时想起了他带来的四亿现款,心时有点紧张起来:出门不能带,留在旅馆里安全吗?这倒是个包袱。路上为了这笔款子,他几乎整整一夜没合眼,到了上海又成了问题。他向房间四面看看,好像没有依靠,便脱口说出:
“我带了一些现款来,别的倒没有啥贵重东西。朱经理,你看有啥办法吗?”
“办法?”朱延年有意不马上答复,想了一阵子,才慢吞吞地说,“办法倒是有,就拿小号来说,我们的客户到了上海总喜欢把款子交给我们保管,要我们给他存在银行里。福佑和银行往来有专用支票,客户要款子,一个电话,马上就送过去,客户感觉很方便。小号特别派人负责,加倍小心。小号的宗旨就是为客户服务的。”
“存在银行里,”张科长说,“也好,就是太麻烦你们了,朱经理。”
“没啥,你吗,我们更应该服务的。”
张科长从床底下把箱子拉出来,说:
“款子倒不多,只有四亿……”
朱经理看见一箱子人民币,他的眼睛里忍不住露出喜悦的光芒,望着夏世富说:
“你快点给张科长送去,坐三轮去,路上小心点。”
“晓得了。”
夏世富点了点数,提着箱子走出去。朱延年留在房间里,对张科长说:
“我们的夏部长可算得是老上海了,他啥地方都晓得,要买什么东西,找他,他的门槛精来兮。”
张科长说:
“以后少不了要麻烦你。”
朱延年瞧大事已成,他站了起来,很诚恳地说:
“张科长,这估价单你仔细多看看,有些价钱我们还可以让点步。今天晚上请你便饭,希望你赏我一个面子。”
张科长不同意:
“用不着,旅馆的伙食比我们机关的小灶还好。”
朱延年弯下腰去,说:
“这是我对张科长的一点小意思,我们虽是初次见面,可是很谈的来,以后还希望张科长多多栽培。”
“晚饭一定不吃了,我晚上还有事。”
“别客气,”朱延年走到门口对张科长拱拱手,说,“我晚上过来候你。”
朱延年走到楼梯口那儿,刚才和他一同到张科长房间去的茶房追了上来,问他张科长那双布鞋哪能办。张科长昨天穿了拖鞋到浴室里去洗澡,夏世富趁此机会量了他的鞋子大小和衣服长短,立即从外面买了黑皮鞋和灰色哔叽人民装来。在他今天睡午觉的辰光,让茶房送了进去,特地把布鞋子拿出来。刚才朱延年顺嘴那么一说,茶房不知道怎样处理是好了。朱延年要茶房真的给他洗一洗,今天不要给他,等他催两三次以后再送去。如果他不提,就不必给他了。
张科长关起门来,又仔细看了一下估价单,想起这许多款子叫夏世富拿走,有点不妥。朱延年虽然说得那么好听,他究竟是商人啊,何况他们从前也不认识。这次夏世富从医药公司招待所打听出他来沪的消息,一直把他接到福佑药房来,情况没摸清楚,就把款子交出去,未免有点太冒失,应该自己存到人民银行去。他把茶房叫进来,问清了福佑药房的电话号码,当时打电话过去,告诉夏世富,他要这笔款子用,不必存了,请他马上送过来。
夏世富得到电话,急忙跑去问朱延年怎办。朱延年仿佛早想好了主意,旋即答道:
“你告诉他:四亿款子已经派人存到银行里去了,要钱用,请他晚上告诉我。我去对付他。”
夏世富刚跨出经理室,朱经理又加了一句:
“你打完了电话就回来,世富,你把这款子,”朱经理指着沙发旁边的张科长的皮箱说,“送到信通银行去,存在福佑药房的户头里。”
肌�
肌�
23
童进走进经理室,小声地对朱延年说:
“经理,张科长又催了,他叫我们快点把药配齐,他等着回去。”
“晓得了。”朱经理有点不耐烦。
“他还说,再不配齐,他就不要了。”
“不要就不要,这吓不住谁。”
“这不好吧,”童进严肃地劝说,“收了人家货款,哪能好不配货呢?”
朱延年给问得无话可说,他转过口气来说:
“当然要配货,不要一个劲屁股后头追……”
“也难怪张科长,他等了半个多月了。”童进一想起这事,就很惭愧。
那天晚上,朱延年和夏世富一道请张科长吃饭,朱延年首先提出来问要款子派啥用场。张科长事先没想好题目,一时没答上来,只说是放在手边方便些。朱延年劝他还是存在银行里稳妥,要多少福佑派人随时送过来。张科长不好再说,暂时存在那里再说。
过了两天,各家药房的估价单送来了,价钱倒是福佑便宜,他并不马上决定,去找医药公司核价。医药公司那边管理这方面工作的旧人员,朱延年请过他们的客。医药公司的同志说:凭估价单看,是福佑货价便宜,买福佑的划算;只是福佑复业不久,品种可能不全,希望张科长抓紧一点催他们配货。张科长自己哩,想到受了他们非常热情的招待,穿了他们的衣服和皮鞋,现款也存在他们那里,不买福佑的药品既说不出理由,也有点不好意思。至于催配货,那是每家一样的,他决定买福佑药房的。
福佑药房办货的手续并不慢,决定之后的第二天下午就装了一批出去。本来张科长是希望一次配齐,夏世富说分批快,反正都得配齐。张科长同意他的做法,眼见第一批货上了火车,张科长稍为放心一点了。他不知道头一批货是福佑现成的便宜货,不值钱,自然装的快。第二批货就拖了一个礼拜,最后装出去时,那里面还暗暗搭配了一些冷背货,张科长却给蒙在鼓里。第三批,应该是最后一批了。催了一个礼拜,迟迟没有装,每次催夏世富,夏世富总是说“就装就装”,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张科长愁的难于打发这日子,等的有点不耐烦了。
在张科长焦急的等待中,夏世富笑嘻嘻地走进了他的房间。他不再和夏世富寒暄,劈口便问:
“你们以后究竟还想不想和我做生意?”
“你这是说啥闲话,张科长,一回生,二回熟,当然想做,当然想做!”
“为啥还不配齐货?”
“就要配齐,就要配齐。”
“老是说就要配齐就要配齐,等了半个多月了,还是没配齐!”
“张科长,这次真的就要配齐了。”
“还有几天?”
这一句问住了夏世富,天晓得还有几天。他看张科长那股急劲儿,不说个具体的日期,一定会跳起来的。他具体的日期又说不出,便含含糊糊地说:
“这个礼拜大概一定可以了。”
“你说的,这次可要算话,这个礼拜一定要配齐。”张科长给拖得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他,可是还不放心,又加了一句,“没有货,那可别怪我了。”
“我一定催朱经理,”夏世富见他态度缓和了,马上就把责任推到朱经理身上,到辰光没货他好有话讲。他说,“你放心好了,张科长。”
张科长叹息了一声:
“整天呆在旅馆里等货,真闷的慌。”
“我陪张科长出去散散心,……”夏世富说到这里便停下来,观察张科长的表情。
张科长毫不考虑地坚决地说:
“我不要散心。”
“反正闲着没事,到大世界去逛逛吧……”夏世富不再说下去,在听他的口气。
“不,”张科长说了一个“不”字,立刻想起了大世界。他在扬州家乡就早听说过上海。上海有个大世界,里面啥都有,可以说要啥有啥。这次到上海办货以前,也曾有个念头,到大世界这些地方去白相,一方面因为自己头一回到上海,人生路不熟;另一方面由于福佑的货始终没配齐,任务没完成,把到大世界白相这些念头忘在一边了。经夏世富一提,又勾起了消逝得了无影踪的念头,接着他思念地说,“大世界?”
“唔,大世界,”夏世富看他有些心动,便乘机紧接上去说,“这地方可好白相哩,到了上海的人没有不到大世界去的。
有人说,不到大世界,等于没到上海。”
“啊!”
张科长听夏世富一说,惊讶一声,态度没有刚才那样坚决了。
“去白相白相,反正闲着。”
夏世富不由分说,拉着张科长就走。张科长心里想去一趟也好。转一转马上就回来。
夏世富买了门票,首先把张科长带到进门右边的那一排镜子面前,指着镜子,嘻着嘴,对张科长说:
“你看!”
张科长站在镜子面前,大吃了一惊,那里面出现了一个奇矮的胖子:胳臂短而粗肥,腿也短而粗肥,看上去膝盖就要接近脚面,身子,不消说,也是短而粗肥,头仿佛突然给压扁了似的,眉毛、眼睛和嘴变得既细且长。整个人比无锡惠泉山的泥制胖娃娃还要矮还要胖。这种人他从来没见过。他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他几乎不相信镜子里的人就是自己;看看自己,又看看镜子里那人的容貌,又确实是自己。接着,他好奇地又走到另一面镜子前面,上身非常之长,几乎占去整个人的长度六分之五,两条腿出奇地短,成了一个很可怕的怪人。他退后几步仔细一看,镜子里那个怪人突然发生了变化,变成两个人,下面一个人十分矮小,头上顶着一个倒立的人,细而长,长得只见半个身子多一点,脚都看不见了。这一长一矮的人都是自己。张科长在各种镜子面前,变成各式各样的畸形的人物,到最初一面镜子面前,才又恢复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