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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奇怪地看着我:“小俊,你做什么?”
我更奇怪了:“放学回家啊。二姐,你不回去吃饭吗?”
一说到吃饭,我觉得肚子还真是饿了。虽然只是七岁小孩,饭量不大。可一个烤红薯也不足以维持太久的时间。
二姐看着我的眼神犹如不认识似的。
难道我说错什么话了?
不对啊,应该没有吧?中午放学不该回家吃饭吗?我努力思索前世关于小学一年级的记忆,希望得到一点启发。
“小俊,中午饭都是小舅送来的。我们在学校吃饭。”
二姐一边告诉我真相一边走过来摸我的额头。她大约怀疑我是不是有些发烧。
怎么会这样?
对,我想起来了。那时农村吃饭很晚,早餐一般要十点左右,中饭则在午后两到三点,至于晚饭,那是真正的“夜饭”,不到天黑,决然吃不到的。
学校的作息时间却是由县里统一规定,按照县城的作息时间来安排。因此孩子们就得在学校吃中饭,然后接着上三节课,大约下午三点多就放学了。
“我很好,没事。”
我躲闪着二姐的手,低声咕哝着,垂头丧气回到教室。
“二姐,小俊,快来,爸爸送饭来了。”
三姐突然疾跑过来,大声喊叫。
什么?老爸来送饭?不是说小舅送饭的吗?在我的记忆中,小时候老爸老妈要隔好一段时间才能回家一趟,平日都在外边工作的。
难道穿越之后出了什么意外?老爸不是工作人员了?那就糟糕,家里的日子会更难过。
容不得多想,我胡乱丢下书包,飞也似的冲出教室。
天,真是老爸。
那时的老爸真年轻,大约也就是三十六七岁的样子,穿一件白衬衣,精精神神的,提着一个竹篮,笑呵呵地向我们姐弟三个走过来。
不知不觉间,我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
为何如此激动?
因为,在我的前生,老爸已经过世两年了。我们父子之间感情至深,老爸过世之后,我经常做梦梦见他老人家。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我居然还能真的再见到老爸。而且是如此年轻帅气的老爸。何况我清楚记得,老爸是二零零七年八月二十一日死于心脏病突发,此番重生,我自然会早做防备,焉能让这个该死的“心脏病突发”再次轻而易举将老爸击倒?就算历史当真不可逆转,老爸依旧会在二零零七年过世,咱爷俩呆在一起的时间,那也还有三十年啊!
老天爷,您真是慷慨!
比较起来,能再和老爸重聚三十年,区区小学“五年铁窗”,算得什么?
我这一哭,倒将老爸和二姐三姐都搞愣了。
老爸连忙放下竹篮,一把将我抱过去,撩起衣服,开始检查我的身体。
看来老爸误会了,还以为我受了什么伤,哪里痛得厉害呢。倒也是,他老人家怎能想到如今这个儿子,是从二零零九年穿越回来的,论心理年龄,比他现在还大几岁呢。
我急忙止住眼泪,露出笑脸,说道:“爸,我没事,真的没事。我是高兴的。”
老爸不理,仔细检查过后,确信我没受伤,这才长长吁了口气,笑眯眯地说:“小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饿了吧,来,都来吃饭。”
饭是白米饭,每人一大碗。菜是炒腌罗卜条。
这已经很不错了,整个柳家山大队能吃白米饭的人家可不多。多数家庭都是吃红薯米饭。所谓红薯米饭,顾名思义,乃是掺杂了碎红薯粒的米饭。红薯米份量的多寡,要视各家的家底而定。家底厚一点的,红薯米掺得就少一些,家底薄一点的,红薯米掺得多。少数赤贫家庭,甚至有全吃红薯米的。
这也没办法,当时是大集体生产,稻米品种也没改良,产量很低。只能大量掺杂红薯。因为红薯产量高,虫害相对较少,比较容易获得丰收。许多年来,中国的农户,特别是南方的农户,就靠红薯来维持生计。
对我来说,这个饭菜不坏,很对口味。
刚刚穿越,记忆完全停留在二十一世纪。大鱼大肉的,也吃腻了。这么地道的腌罗卜条,还真不容易吃到。我端起碗,大口吃起来,边吃边望着老爸笑。
见我吃得香,老爸也很开心,摸摸我的头,掏出一支“飞鸽”牌香烟点燃。
一九七六年,能抽纸烟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农村的人,一般都抽烟卷,就是自家种烟自家烤制,用纸卷了烟丝来抽,俗称“喇叭筒”。出门才买包纸烟充门面,大都是八分钱一包的“经济”或者一毛钱一包的“火炬”。“飞鸽”烟一毛八,算得是好烟了。老爸是国家工作人员,柳家山有头有脸的人物,抽个纸烟也应该。不过他每个月工资三十六块五毛,老妈的工资也大致差不多,要养四个孩子,还要孝敬外公外婆,开支不小。这个“飞鸽”烟也不能敞开了抽,在家的时候,有时还抽“喇叭筒”。
“爸,今天怎么回来了?”
二姐边吃边问。
老爸是典型的慈父,在我前世的记忆中,他从未打过我们姐弟,骂也很少。姐弟几个都和老爸很贴心。
“哦,今晚要到麻塘湾放电影。”
老爸是电影院的技师,专业是维修放映机与发电机。不过偶尔也需要下乡放电影。那个时候的农村,娱乐活动非常之少,只有看露天电影和唱地方戏两样。县里文工团人手有限,很少下乡唱戏。各个公社甚至大队倒都有自己的文工队,但是水平都十分业余,道具也异常缺乏,大革命期间又只准唱八个样板戏,翻来覆去那几个现段子,老百姓也有些腻了。比较起来,露天电影无论在下乡频率还是观赏质量方面都要远远高于地方戏。下乡的电影放映员也就成了老百姓心目中的能人。
麻塘湾大队紧挨柳家山大队,向阳县电影放映管理站的调度人员和老爸关系不坏,凡有到柳家山临近几个大队的放映任务,都会安排老爸。算是公私兼顾。
麻塘湾?
我心中灵光一闪,模模糊糊的觉得有什么事情,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太好了,爸,夜里带我们去麻塘湾看电影。”
三姐欢呼起来。
老爸笑眯眯地点点头。
中国农村大都有重男轻女的思想,老爸却是个例外,对我们姐弟几个一般的喜爱。自然,我是幼子,得到的宠爱要更多一些。
“哎呀,柳老师来了。”
听声音,就知道是我的班主任袁老师(上了半天课,至少我已经搞清楚老师姓什么了)。
“袁老师。”
老爸笑呵呵地和她打招呼。
“柳老师,你这么叫,我怎么担当得起?你可是我的启蒙老师,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袁老师带着些夸张的神情说道。
嘿嘿,我猜得不错,袁老师果然是老爸的学生。
“呵呵,你如今是正式的老师了,有什么担当不起的?再说小俊还要你多费心呢。”
一说到小俊,袁老师立即两眼放光,如同捡到了宝贝。
“柳老师,不瞒你说,你家小俊绝对是个神童。一手毛笔字写得可漂亮了。”
老爸笑笑,只当是袁老师的随口奉承。这个小袁还是太年轻了啊,就算要奉承自己教子有方,也可以说些诸如聪明勤奋,认真听讲之类的话语。她偏要夸小俊毛笔字写得漂亮。练字可不是朝夕之功。自家儿子学会握毛笔也才几天呢,能写出什么花样来?
袁老师见老爸不置可否,还以为是老爸风格高,谦虚。
“柳老师,小俊真是个好苗子,不但毛笔字写得好,算术也很不错的。好好培养,将来一定也和你一样,是个国家工作人员呢。”
一九七六年那会,国家尚未恢复高考,大学生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是个相当遥远的概念。说小孩子长大以后能当上国家工作人员,那就是好得不得了的祝福了。袁老师自己,估计也还是个民办教师,和公办教师差一大截。
说我算术好,老爸倒是很相信。
记得前世老爸就不止一次和我说过,我还只有三四岁的时候,便能计算一万以内的整数加减法。小学一年级的算术,对我来说,无论前世今生,都绝对是小儿科。
看着我们姐弟三个狼吞虎咽吃完饭,老爸又和袁老师聊了一会,这才收拾碗筷,念念不舍回去了。
下午三节课,我几乎都在想麻塘湾,到底有什么东西让我牵肠挂肚?好在无论我怎么走神,对于袁老师的任何提问,都能对答如流,倒也没有破坏留在她心目中的好印象。
临近放学时,我突然想了起来。
周先生!
麻塘湾的周先生,在我前世的记忆中,是咱们向阳县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周先生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不清楚。因为前世没和他打过交道,有关周先生的事迹,都是从老辈人嘴里听来的。那是个大有学问的人,首都人民大学的高材生,大革命前系n省省委党校的党史教授。
在我的前世,也就是二零零零年以后,教授才逐渐变得不大值钱的。至于在一九七六年,那绝对是大知识分子。想想看,连大学生都是他的弟子呢。
大革命期间,周先生被下放回家务农。可怜他一个教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生产队的农活哪里在行?他身体不好,脾气又硬,不肯低头,因此吃了不少苦头。原先大队干部还可怜他,见他是个文化人,给他派了个记工分的轻松活。谁知他还不领情,大队干部更加不待见他,由得他自生自灭。整日吃了上顿没下顿,穿得也是破破烂烂,哪里有半点城里人的样子?简直就跟叫花子差不多。大家称呼他周先生的时候,也是戏谑的成分多于尊敬。
大革命结束,周先生平反恢复工作,不久之后,便担任了省委党校的副校长,享受正厅局级待遇。这还罢了,大革命前他教的许多学生都恢复了工作,成为各地县的领导干部。我们向阳县的县委书记,就是他的学生。
可是在一九七六年,又有谁能预料,周癫子(客气的人当面称呼周先生,背后撇撇嘴叫声周癫子)竟然还会咸鱼翻生,跑回省城去当大官呢?早知道的话,当然要好好巴结人家一下了。
这个“早知道”很关键,碰巧我就是“早知道”的人。
真是早知三天事,富贵万万年。
这么大一个宝藏就摆在眼前,要我忍得住不去发掘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尽管等到我成年时,周先生差不多也该退休了。可是搭上这么一条线,总是有些好处的罢?具体有什么好处现在还不好说,总之多一个朋友绝对要比多一个敌人好。
被结识周先生的美好前景激励着,我一手拉着二姐一手拉着三姐,蹦蹦跳跳回到家中。
一见到老爸,我突然又意识到一个难题——怎么跟他说呢?
主动去结识周癫子,总得有一个理由。难不成我跟老爸说,这个周癫子很快就会时来运转,要回省城做大官,再不结识,就要过这村没那店了?这么说纯粹就是找死,不被老爸当成神经病才怪。
前世看了不少穿越小说,可还没见过一个穿越者敢于将“穿越”二字宣之于口。
“叶子、小嫣、小俊,来爸爸考考你!”
老爸笑眯眯地招呼我们姐弟三个。
嘿嘿,在前世的记忆中,老爸这个神态很熟悉。我小的时候,他每次回家都要来这么一招。大都是考考加减法之类的,偶尔也会考考生字。
没想到重生之后,以四十岁的年龄,居然还要陪老爸玩这种游戏。我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不过既然这种“考试”能让老爸快乐,做儿子的又何乐而不为呢。
“离离原上草……”
老爸开口念道。
嗯?怎么要考唐诗?我不过才上小学一年级,难道以前老爸教过这首诗?或许教过吧,关于上辈子幼时的记忆实在太久远,不可能记得那么清楚。
“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我接着老爸,一口气念完。然后就看到老爸还有二姐,三姐以十分怪异的眼神盯着我,仿佛不相信似的。
坏了。我突然意识到,老爸这是在考二姐呢。她上五年级,学过这首诗。看样子以后开口前要多留个心眼,不然一不小心就会露出破绽。
“小俊,你学过这首诗?”
老爸有些疑惑地问。
我抓抓脑袋,情急智生,笑道:“听二姐过。”
这个解释倒是勉强可以蒙混得过去。
老爸高兴了,掏出几颗糖果,笑眯眯地说:“听二姐过就能记住,很不错呢。奖你一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