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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瓯起身,疾步走到了外间。
太医扑通跪倒,但迟疑了一下,仿佛有所顾虑。
锦瓯按捺不住,冰冷的眼神从太医的脸上滑过,沉声说:“如果医不好她,你们一个个都得提头来见朕!快说!”
福王锦渊静静地立在一旁,嘴唇微微地抿着,眼中带着沉思盯着锦瓯美丽而狂乱的面容,然后染上了算计的精芒。
锦瓯脚下,太医吓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地伏地叩首:“皇上,长公主本是皮肉之伤,没有大碍……”
“没有大碍会血流不止!你当朕是三岁孩童吗?”
那急切的语调,已透露了太多不寻常的关切和担忧。
“微臣不敢,公主中的镖上有剧毒,且公主早年也中过万艳窟,两种极阴剧毒一起发作,微臣已经给公主服了解毒的丹药,所以……所以……只要神佛庇佑,长公主熬得过今夜,性命就无碍了。”
太医不敢抬头,虚脱般倚跪在冰凉的地上。许久,许久,他只看见烛光将天子的影子拉得长长斜斜,在乌石砖上颤抖着。
旁边的宫人连忙上前搀扶,锦瓯这才站稳,看着太医,半晌才慢慢地问道:“也就是很可能过不了今夜,对吗?”
太医已经答不出话来,只是颤抖着不住地叩首。然后,隐约看见锦瓯明黄的衣裾擦过面前的空气,悉索着转向内室。
夜风从殿外荡进来,吹得重重白色纱幔狂舞不已,宫内死一般的寂静。一旁,锦渊的面色亦是突变,悄悄别身退去,留给夜色一个冷傲的背影。
锦瓯面色沉寂地穿过重重纱幔,穿过忙碌的宫人,静静坐在床畔,望着夜宴。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对他许下不离不弃的诺言,那样的幸福近在咫尺,如今却又遥不可及。
她奄奄一息地躺在这里,脸色像雪一样透明而苍白,那是一种脆弱的感觉,仿佛转眼便要随着风飘散了。
破碎的呢喃,像在呻吟,夜宴艰难地呼吸着,锦瓯带着龙涎香气的修长手指,拂过了她耳鬓的乱发,抚上灼热的额头,明知她已经听不见,却还是轻语道:“很疼吗?”
“流岚……”轻咳了一声,药力好像开始发作,她的脸色渐渐有些红润。眼睫轻颤了几下,朦朦胧胧间似乎看到一双深邃的墨瞳,正温柔地看着自己,沙哑的话语无意识地脱口而出,散落在空气之中。
锦瓯强悍地抱紧了夜宴,像是饥渴了几百年的贪婪野兽,唇贴住她的耳畔,很轻的声音,带着快要燃烧起来的炙热:“没关系,纵是神佛不佑你,朕也会护着你。朕拥有这天下至高无上的力量,朕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把你带走,所以你要活过来,一定要活过来,夜宴。”
夜宴痛苦地颤抖着,然后重新陷入了昏迷,昏迷前的记忆中只停留了那双如火的眼睛。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唇,弯出了一抹无力的笑容,似乎在回答他的执念。
暗黑的密室之中,只有几点星星烛光,昏暗地照在挺直了腰跪着的几名黑衣人身上。最前面的男子眉宇间好似沙场叱咤的武将,有着一股不怒而威的尊严,而现如今却突兀地跪在狭小的密室之中。
第十章(4)
“轻寒,谁准许你们动手的?竟然还在暗器上抹了没有解药的剧毒,好大的胆子!”
锦渊英俊的面上止水无波,淡得看不出什么痕迹,语调中却透出极力压抑的怒火。
“王爷,属下虽然擅作主张,但是长公主必定得除,她……”
名叫轻寒的威严男子,不惊不慌,沉声回答。
“住口!”锦渊低沉的一声喝斥,打断了轻寒的话,向前踏了一步,急促地开口道,“要知道,她死了最大的获益人并不是本王,而是锦瓯。她死了,夜氏失去了砥柱,自然而然就会全部被锦瓯吞噬,苏轻寒,你可知道,那样我们就更加没有希望!”
苏轻寒微微抬起头,看着锦渊,低沉的声音中流露着绝对的忠实:“属下确是有欠考虑,但是她活着对王爷您绝对没有好处。”
“她活着,我们可以分化他们,只要他们离了心,她自然会另寻他人;你想那人还能是谁?到那时,本王就可以更加轻而易举地登上本就属于本王的皇位。”
“王爷英明。”略一踌躇,重新低下棱角分明的脸,他的口气缓了下来,“但是属下听闻长公主目有重瞳,妖异过人,还请王爷您多加小心。”
“本王知道了,今日的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如有再犯,定罚不赦,你们下去吧。”
“是。”
黑衣人陆续退出,暖融融的灯火下,锦渊独自站立。
他也在祈祷,那目有重瞳的女子一定要活下来。
第十一章(1)
夜色浓重,旒芙宫内到处飘荡着药草的味道,明亮的烛光因为太多的人穿梭往来而飘忽不定,让那些被投射在地面的人影黯淡鬼魅得像是幽灵。
从软烟罗纱帐后面透出柔和的烛光,映在夜宴苍白的面上。她还在昏迷着,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长长的睫毛极不安稳的颤抖着,宛若受了惊的蝶羽在无声地翩跹。
锦瓯乌黑的发亦被冷汗湿透,紧紧地贴在苍白的前额上,他紧抿着双唇,牙齿咬得咯咯响,仿佛在竭力对抗某种恐怖强大的力量。
“醒过来,好吗?醒过来。你知道朕只有你……一直以来朕只有你,只有你肯对朕笑,只有你肯拥抱朕,只有你,只有你……”
看着昏迷中的女子,他小心地伸出手,压抑着哀伤的情绪,为她轻轻掖好被角,而后伸出手指试探着她额上的温度,感觉着手指下的肌肤越来越热,像是着火似的滚烫,一种比痛苦还要尖锐的绝望在他的体内蔓延。
锦瓯亲自拿起宫人递过的冰布巾,敷在她高温的额头上。
手指滑过她的眼睛时,锦瓯默然地停了一会儿。
短短的时间里,她憔悴了许多,睫毛下印着一圈暗青的痕迹,盖住了美丽的眼睛。只有在她的眼睛里,锦瓯才会感受到自己还是一个人,一个活着的人,一个会被平等对待的人。只要被她凝视,只要自己的身影出现在那双眼睛里,就觉一股暖意蔓延心间。
可是,也许……这双眼睛将再也无法睁开……
“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有朕在,你绝对不会有事的。”像是在念诵经文似的,他绝望地倾诉着,咬紧了嘴唇,把自己没有权力说出的爱毫不在乎地吐出,“因为,朕是这么的爱你,这世上不会再有另外一个人比朕还要爱你啊……”
虽然已经服了解毒的丸药,但她的呼吸依旧愈渐微弱,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如宣纸一般,只有微弱起伏的胸膛,才可以看出一点点生命的迹象。锦瓯迟疑地把白手指按在她的腕上,再一次感觉着下面微弱的生命搏动。
他俯下身轻轻地把面孔埋在她的掌心,眼睛黯淡了下来,这一次,他只用嘴唇轻轻碰触了她的手指,没有疯狂的占有,没有炙烧的欲望,仅仅只是依赖的眷恋,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们曾经亲密无间时做过的那样。
“你想见他吗?朕知道,你想见他。可是不论醒不醒得来,你都不会再见到他,因为朕不允许。你可以不爱朕,你可以算计朕,甚至你可以杀了朕,但是朕绝对不许你爱别人,即便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朕的身边,朕的怀里。”锦瓯冰冷的手指拨开她粘在额前的零乱发丝,轻轻抹去了她额际流出的汗珠,他忽然笑了,“所以,夜宴,即便你不醒来也没有关系,因为朕得到了你……但是,你要是死了,朕就会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你想跟他死能同椁,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你看如何?”
黑暗中,他把眼睛静静埋在她的手掌中。与口气截然相反的,锦瓯颤抖着十指与她的手紧紧交缠着,紧紧地,用力到让手掌都泛起了青白。
深夜时分,驸马府的书房灯火依旧通明。
谢流岚坐在椅上,手中紧握着何冬交给他的这份夜氏西南官员的名册。
灯芯爆起一朵火花,骤然璀璨,旋即黯然失色。他也不曾觉察,只觉得双眼发涩,起身轻轻打开了扇子,那风却是热的,叫人隐隐生出几分浮躁。
名册中间夹有一张便笺,天青色的笺上,字迹婀娜婉转。
“结发为夫妻,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夏夜本是炎热,外间的侍女见他起了身,便进来为房内的熏笼里添上了龙脑香,不一会儿一缕冰凉渐渐地渗了出来,身上的暑意解了,胸中的烦乱依然不减。
谢流岚站在窗前良久,想了又想,他记得她幽怨而又忧伤的眼,她寂寞受伤的神情。
他负她,负她良多,可是她依旧如此信任他。
谢流岚又想起了几天之前面圣的情形。
那日他奉诏进入太极殿的侧殿,黎帝锦瓯坐在御座之上,明衣金冠,黑发黑眸,如梅如菊的容颜,充满了威风凌厉,一统天下的气势。
谢流岚心中暗叹着,恭谨地站在他的面前。
第十一章(2)
锦瓯并不急着说话,只是稍稍调整了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便细细打量起他来。
“流岚,这次派你去灵州之前,朕要问你一句,你可知道夜氏为什么这么多年长盛不衰?”
看似无关紧要的一句话,可又好似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夜氏原本是书香门第,名门望族,史上三朝状元,而灵州是因商而甲天下之富,灵州和夜氏王侯的权利一直都是相辅相成,互为表里。
谢流岚沉思了片刻,才答道:“是因为灵州吗?”
仿佛很满意他的回答,锦瓯报以温和的一笑。
微笑的刹那,眼前的人和记忆中刻骨铭心的影像重叠了起来。
……当他微笑的时候,他似乎又见到了当日幽州那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谢流岚的呼吸慢慢地出现了一些紊乱,似乎察觉到他微妙的心情,锦瓯的笑意变得有些玩味,语气却冷肃了起来。
“先皇灵前,朕见到了夜氏的力量,朕不希望像先皇一样,一辈子被夜氏紧紧缠住,落得心殚力竭而亡的下场。流岚,朕信得过你,灵州是夜氏的根基,你不要让朕失望才好。”
他信他,他对自己先有救命、后有知遇之恩,他是自己的君主,他的天,这一生有了他这样的信任,就是死也知足了。
“是,臣定当鞠躬尽瘁,达成皇上的心愿。”
他俯身下跪,说出了一生的誓言。
回忆着当时的情形,谢流岚一手拿着名册,一手拿着那张便笺。
最终他迈步来到烛火之前,伸手将那笺在烛上点燃了,眼睁睁瞧着火苗渐渐吞噬掉刻满浓情的字句,那昔日的誓言,一寸一寸,终于尽数化为灰烬。
他这一生必须有所抉择,而他已经选择了负她,他没有退路。
窗外,湖风阵阵,庭院里寂无人声,只有蝉鸣之声若断若续,天色已经发亮,天边渐渐出现一抹暗金。
“来人,备轿进宫。”
他必须把这个名册亲自送到他的手中。
戴好五梁冠,刚刚步入大厅的谢流岚,就碰见了捧着圣旨的青衣宫人。
“谢流岚听旨。”
“臣,谢流岚接旨。”
“着,谢流岚即刻启程前往灵州,不得有误。”
“谢主龙恩。”
他心中一惊,但面上仍旧勉力维持着,三拜九叩之后,朝着宫人低声问道:“公公,可否允许下官再见陛下一面?”
“谢大人,皇上有旨,命您即刻启程,奴才也只是奉命行事,而且长公主遇刺,皇上已经慌了心神,奴才看您还是不见为妙。”
宫人俯身揖了一礼,便转身离去,留他愣愣地站在那里,许久方才痛楚地笑了出来。
她受伤了,她受伤了……这样的消息让他手足无措。
他很想现在直奔皇宫,见她一面,可是他必须即刻启程……
这名册终是无法交到君王的手中,他和她也必须分离,这是否就是命中注定?
别无选择,谢流岚在禁军侍卫的护送下,上了南下的马车。
红烛泪燃尽,天光渐渐放明,朝阳那薄薄的金色光芒,透过雕花的窗,细绒似的洒进了宫内。明媚的阳光,为一切都镀上淡金的边框。
夜宴缓缓张开双眸,看到的就是这满室朦胧的金色,即使透过层层叠叠的纱幔,依旧让她睁不开眼睛。
她出神地望着,突然迸出一阵剧烈的呛咳,让她不由得蜷起身子,试图把那令人窒息的咳嗽压回喉咙里去,她的手想捂住嘴,却发现自己已虚弱得无力抬起胳膊。
她记得,她遇袭受伤,中了毒镖,之后的记忆一片模糊。
软烟罗的纱帐被掀开,只见锦瓯睁着眼睛似惊乍喜地直直望着她,仿佛丢了魂魄。悄无声息地,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贴上了她的额头,将热度从指间传递给她,然后他缓缓地俯下身子,他的手顺着夜宴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