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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长着一副西洋味的脸还真是抱歉那,姐姐。”
“啊啦,闹别扭了?傻瓜呢,圣的脸有圣的脸的喜欢哦。怎么说也是因为脸而选中的妹妹嘛。”
“真不敢当。”
心中泛起某种满足感,我喜欢听到姐姐说“因为脸而选中”这句话。人的内在是无法窥见的,所以因外表而受到的称赞有说服力得多了。
“请坐。”
祥子在蓉子身边的座位文雅地坐下,我则在姐姐旁边一向空出的位子上坐下了。我很不习惯那种大家聚在一起一团和气的气氛,但并不讨厌这蔷薇馆。姐姐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并没有勉强我参加会议和茶会之类。她明白反正我想去的就会去,不想去的话就不会去,说了也是没有用的。
是的,姐姐从最初开始对待我的方式就很高明。
高中入学那时,曾有数人提出要与我缔结姊妹关系,但全因相性不合而没成事。明明放我一个人一边就好了,为什么非得决定个姐姐不可?身边的人每天不负责任地罗嗦地劝说着,当开始觉得应付这些劝说反而更麻烦时,当时还是白蔷薇的花蕾的姐姐出现了。
她说她喜欢我的脸,想一直看到这张脸,所以,待在我身边吧。就这么一句,我便决定成为她的妹妹了。
有了能在人前显示的东西,我的心情也变得稍微轻松了。
所以,为了顾全姐姐的面子,偶尔也会像这样在蔷薇馆中露露面。会议什么的当然全无兴趣,但只要坐在那里听着就好了。
把蓉子、祥子和姐姐的话语声和轻笑声当成背景音乐,我在心中哼起了“圣母玛利亚的心”。为什么会是这首歌?只不过是它首先在我空洞的脑中掠过而已。只要是知道的歌,演歌也好什么都无所谓的。
我很不擅长加入与年龄相近的少女们的杂谈,所以休息时间也都在阅读文库本中渡过。在班中被疏远了这点我也是清楚知道的。
红蔷薇大人、黄蔷薇大人等人陆续来到,会议开始了。我让“圣母玛利亚的心”在最动听的一段停下,开始考虑起在教堂遇见的少女的事。
久保栞。
正如蓉子所说,我对他人产生兴趣实在是非常稀有的事情。
3
我变得连自己也吃惊地积极起来了。
首先考虑到的,是翌日一早离开家到校门前埋伏等候栞。使用从M站出发的公车的栞是必定会从正门通过的。避开电车和公车站,直接选择校门前,是因为在莉莉安学生必定通行的这个场所找人会更有效率,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连我也觉得自己幼稚。但若成功的话,便可装成偶然遇见那样二人并肩走到校舍,一想到这样便无法抑压那激烈的心跳而继续等了下去。栞会与朋友一起登校或者被拒绝这些可能性,在当时的我脑海中连闪都没闪过。
确实,并没出现这种不幸的结果。因为不管等了多久栞都没有通过校门,在我的眼前走过。
黑色制服的波浪已平伏下来了,我忘了跑向校舍,只是木然地看着守卫把门的一部分关上。
迟到?请假?在考虑这些可能性之前,我首先没有了自信。昨天的少女,真的是这现实世界的人类吗?蓉子不记得有听过久保栞这一名字,在教堂相遇时身边再无他人,证明她确是一年松组的久保栞的方法一个都没有。然而不可思议地,不属于这世上的存在这说法对她而言反而更觉适合了。
午休的时候,我来到一年松组往里窥视。对二年生的来访已经见惯不怪了吧,班上的人只是感兴趣地在远处张望,出来传话的学生一个都没有。
“有什么事吗,圣学姐?”
正想离开的时候,祥子出现在背后向我搭话。
“久保栞同学是这班上的吧。”
首先我不得不确认这点。
“嗯,是的不过…”
祥子稍稍侧起头,表示疑惑。
“她今天请假了?”
虽然确定了是现实的人物,但粗略一瞥,教室内没有她的身影。
“没有。”
“迟到了?”
“早礼拜的时候确实在教室里的,还有——”
祥子在我问下一个问题之前回答了。
“现在要找的话,大概是教堂里吧。”
“教堂…”
“她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早上也相当早就去祈祷的样子。”
原来如此。
栞在我之前便已回到学校,我在校门口埋伏时,她正在教堂中向神明祈祷呢。
昨天相遇的回忆明明还是那么鲜明,为什么栞会在那里,那时是什么时间这样的问题我完全没有考虑过。栞当然不可能跟我一样为了睡眠而来到那个地方。
听到栞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后,啊原来如此,我暗中点了点头。我在栞身上看见的“白色的东西”,大概就是她的信仰之心吧。
“需要我转告她白蔷薇的花蕾到访过吗?”
“不用了。”
“现在要到教堂去吗。”
“——没什么。”
我没有向祥子道谢便转身离开了。不是说祥子有错,只是她的感觉太敏锐了,虽然那并不带恶意。我是明白的,我对栞的关心被下级生的祥子看破而变得不快了。
一度想回到自己的教室,中途还是改变想法掉转了方向。因为被祥子说中了而不去教堂未免太幼稚,而且现在无论如何也不想投身到那嘈杂的教室之中了。
总之想先离开校舍,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我从平时关着的逃生门来到外面。新叶每天都在茂盛生长,那份闪着光辉的美给双眼带来的快感,不禁让人觉得上课之类的实在太无聊了。
若有带着一本文库本出来就好了,就这样逃课,在这份绿之中悠闲地渡过该有多舒适啊。
有意无意地,我的双足开始远离校舍,向着东面走去。说不定能见到栞吧。不过见不到也好,因为我也完全不知见了面应说些什么。
现在的我最率直的心情是,想远远地眺望栞的身影。栞不知道我的存在也没有关系,一直能这样注视着她的话——
仰头望天,闭上双眼,感觉自己就像消融在绿的世界之中。我变成了树枝,变成了新叶,变成了在它们之间掠过的风。就这样,我想就这么消失,让佐藤圣这一存在从世人的心中抹杀掉,什么时候开始如此企盼着了。
睁开双眼,奇迹般地栞就在那里。从10米左右的远处缓缓走近,到身前1米处停下了。
“贵安,白蔷薇的花蕾。”
就如理所当然般,栞就在那里。作为与我正好相反的,被这世界所宠爱、所接受的存在,我不由自主地这么想了。我会被栞如此触动,大概也是为此吧。
“我是来见你的。”
我希望能被栞救赎,把这不适合的灵魂净化,回复正常。
“我想见到你。这份心情,困扰吗?”
我再一次地重复了。带着在母亲面前也不曾露出过的表情,冲击着栞的心。不知何时起,我把一直以来守护自己内心的铠甲卸下、抛弃了。被拒绝的时候已全无退路。即使把自己完全暴露也想得到的东西,我似乎确实在栞之中找到了。
“并不困扰。”
带着湖水般清澈而平稳的目光,栞回答了。
“因为我也是,正想与您见面。”
自己也感到意外的率直地,一滴泪水从我眼中流下。对把栞带到身边的神,我从心底里感谢了。
夏之温室
1
我与栞,自从那春日的相遇以来,虽是一点一点,但确实地在变得亲密了。
学年不同的我们,尽可能地一天找一次时间两人一起渡过。有时早上栞去教堂的时候我陪伴在身边,也有时中午一起在外面进餐。双方都没有社团活动的两人,放学后也可以一起在校庭内漫无目的地散步了。
我非常珍惜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所以把栞带到蔷薇馆、向姐姐和山百合会干部们介绍这种事连考虑都没有过。
我越来越远离蔷薇馆,被卷入栞之中了。
“稍微,保持一点距离不好吗?”
初夏的某日。
放学后,蓉子来到我的班上向我忠告。
“你指什么?”
因为不久后与栞有约,我变得有点烦躁了。
“明白的吧?久保栞的事哦,那孩子,是你的什么?”
“什么…的。”
特意过来还以为是什么事,没想到是这种无聊的问题。多管闲事也要有个度嘛。把薄薄的英和辞典收进书包时,我不由自主地苦笑了。
“并不是可笑的事。”
“啊,不好意思。不过你也真有空啊,明明要照顾那麻烦妹妹已经那么辛苦了。你让祥子把她学的全部东西都停下来了的传闻,是真的?”
“现在不是讨论我们姊妹的时候吧。是久保栞和你的问题哦。”
“问题…什么的。”
蓉子想说的,我其实是再明白不过了。
我也认识到我与栞的关系很特殊。既非蓉子和祥子那种关系,跟我和姐姐的关系也不同。
要说明很困难,大概,我们两人都把好不容易与生俱来的两双手,都连结到了对方的手上,其结果就是把其他事物完全地排除在外了。
大多数人在和谁牵着手时,为了方便抓住身边的什么都会空出一只手吧,而我们则完全不同。蓉子所说的“保持距离”大概是这一类的意思吧。与栞紧握的双手,至少也应该放开一只。
只对一个人认可,其余的事物完全看不见确实很危险也说不定。然而,我已经什么也做不到了。与栞深深的羁绊被切断、被修正的话,那就已经不是我们了。
“你想认妹妹的话,那样也没关系。不会再勉强地逼你们分开了。可是,现在这种状况肯定不是好事吧?正式地移交念珠,好好地向大家介绍一下吧。”
“我会考虑的。”
我拿起书包,把椅子推进桌底,这个话题已经一秒也不想再继续了。
“我会考虑的……所以,可以走了吧?”
“……好的,一定哦。”
意外地,蓉子简单地把我释放了。聪明的她,大概已料到过分责备反而会导致反效果了吧。
我在人影稀少的走廊小跑起来,向着栞的所在地。
说会考虑的只是说说而已,我没有认栞作妹妹的意思。我们之间一直都是对等的关系。事到如今,仅仅为了获得大家的承认而传授念珠未免太滑稽了。姊妹仪式什么的,是那些没有象征便无法安心的人做出来的事,我从心底里嘲笑着这一切。
“怎么了?”
看到我的同时,栞问道。
“没什么。”
我搭着栞的肩走了起来,想到一个谁都不在的地方去。不管多肮脏的场所也无所谓,只要他人的视线无法触及,对我而言便是无上的净土了。
我不想玷污栞,不想两人的关系投入肮脏的目光中。
我们变得亲密并不给任何人造成麻烦,至少我与栞开始类似交往的关系后,受她的影响上课变认真了,迟到和缺课也变少了。只应受表扬,而不该被非难的。
我们只是想在一起,明明只是如此而已。
校舍的背后,我抱住了栞。
“被人说了些什么吗?”
栞把头搭在我的肩上,轻声问道。
“站在我们这边的人可能一个都没有吧。”
“不要这么说。”
明明肯定比我受到了更多的风浪,栞却绝不说一句他人的坏话。就算与周围的人关系恶化,我现在可还是白蔷薇的花蕾,背后有着山百合会干部们的影子在。对我们的关系感到不满的人们若要当面提出抗议的话,必定是向着年轻的新入生栞的多吧。虽没有说出来,栞大概也因为我的关系而变得不好过了。
“不可以哦,现在就放弃的话。”
我们的学园生活愈是被孤立,便愈发感觉到对方的存在的重要了。
2
暑假到来了。
我几乎每天都到学园一趟,与栞渡过两人一起的时间。
学生宿舍从8月开始便大半关闭,那段时间栞寄宿在了莉莉安内的某间修道院里。虽是漫长的假期,但栞并没有回到长崎的叔父处,而是留在东京了。
详细的情形虽不知道,我也并没有特意去问。似乎我们的学园长与身为栞的监护人的叔叔是旧相识,担任起父母双亡的栞在东京的照料者的角色。
图书馆的开放日,我从上午起便在阅览室里专注地做作业。虽然每天的时间不一样,过了不久,在修女们的帮手结束后栞也来到了,同样做起自己的作业来。
我们都是认真的。虽不指望旁人看见一起学习的我们便会改变看法,但学力一下降马上就会被怪罪到对方的身上。我们并坐在一起学习,作业做完后,便在专注地阅读感兴趣的书上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