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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幸这刺客并非穷凶极恶之徒,目标明确,没有见人便杀。
刺客急着进里屋去,不欲再跟凌珑罗嗦,右手持剑,左手前拂,往她腰肋的“愈气穴”点去。
凌珑何等机灵,岂容他点中,一手使劲弹开颈间利剑,另一手肘往后狠撞,揉身前滑,游鱼一般脱离了刺客的钳制!
自从下了紫霞山,凌珑在这两年中勤学苦练,武功已经精进不少,对付寻常刺客,绰绰有余。
这一下,兔起鹘落,刺客猝不及防,竟被撞退一步,捂着吃痛的肚子愕望着凌珑。
他并非普通的刺客,能被委以重任行刺当今圣上,没有两把刷子岂敢跑来献丑?
他之前观察凌珑,看出她下盘虚浮,说话中气不足,没想到她竟然会武功,而且招式如此精绝,吃惊之余,暗忖皇帝身边,果然藏龙卧虎!
凌珑滑出数尺,趁着刺客惊怔,脚跟一点,身子回旋,手掌随之挥出,划了半个圈,直取刺客面门!
刺客心中杀机骤起,身似鬼魅幽闪,避开凌珑攻势,手腕倏翻,长剑激递,刺向凌珑心脏。
凌珑只觉一股强大无比的阴寒内劲逼迫而来,想要变招挡搁,臂上穴道一麻,全身被剑气封罩,竟再也动弹不了分毫!
她武功虽然精妙,但比起这名刺客仍是相差甚远,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刺客却忽然“咦”了一声,竟硬生生地收住了长剑。
凌珑不明所以,但见机不可失,反手一掌逼退刺客,纵身跃开,扯直了喉咙朝门外大喊:“来人那,快来人啊,屋里有刺客……”
话音未落,刺客倏然抽身后退,向大开的窗口疾掠而去。
“刺客……有刺客……快来抓刺客啊……”
寝室的大门外立即传来一阵骚动,守夜的铁血卫听到凌珑的喊声,急忙想闯入寝室救驾,却被栓紧的房门阻挡在外。
凌珑居住的这间寝室结构分为内屋和外屋两部分,外屋仅有一窗两门,窗户临河水而开,仅有一扇大门与外界相连,显是刺客进屋后,便谨慎地下了门闩,而那道门闩是由一根粗大的生铁所铸,铁血卫情急之下,竟撞它不开。
“你……你别想逃啊!”
凌珑眼看刺客就要翻窗逃遁,也不知哪里生出来的胆气,展开轻功奋勇追上,使尽浑身解数拦截。
奇怪的是对方已经无心恋战,仓惶后退,一心一意只想逃离。
近窗,天光水色,原本模糊的景物赫然清晰,只见刺客皮罩蒙面,一双精锐如冰刀的绿眸,在漆黑的夜空中熠耀生辉,那眸光,就像是封在千年冰山下的寒潭,深邃迷蒙,暗碧幽沉得似要把人卷进那无穷无底的深渊里……
凌珑惊喘一声,花容色变,猛地顿住了身影,往事种种,犹如电光石火般在心头闪过——
这双眼睛……她就是死了化成灰,也认得这样一双眼睛!试问世间,还有谁的眼,比他更冷更绝,更酷寒无情?
“你……你是谁?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凌珑下意识地捂住蓦然抽痛的胸口,叠声逼问。
刺客浑身一震,背脊僵硬,碧绿双眸迸射出含着复杂情绪的幽冷光芒。
凌珑忽然像撒泼的女人般,不顾一切地飞扑上去,刺客回神想要阻止,已是不及,竟被她一把扯下蒙面的黑罩,露出一张俊美无俦,但缺少血色素的隽冷容颜。
“你……是你——夜孤飞!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心底深处,一些以为已经永远失去了的记忆,以为已经彻底尘封了的往事,毫无预警地“轰”然裂开——
在长长的一生之中,总有一些人,一些事,深入骨髓,铭入灵魂,哪怕用尽一辈子的时间,也无法遗忘……
凌珑做梦也想不到,竟会在这种情形之下与夜孤飞重逢,心中的震惊,简直无以复加!
夜孤飞的心中的震惊,其实并不亚于凌珑,他原本冷绝无绪的绿眸,在认出凌珑的刹那之间,已经变地激动而炽烈!
两年了,与两年前相比,凌珑已经长大成人,夜光透过窗棱照在她晶莹剔透的脸庞上,说不出的清艳绝丽,妩媚勾魂!
他几乎……几乎都快认不出她了,但属于她所特有的气息,那种尤胜幽兰的淡淡清香,他今生今世……不,就算千秋万载,也不会忘记!
“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凌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的震惊,踏前一步,忘形揪住夜孤飞衣袖,颤声追问。
凌珑的追问惊醒了兀自失神的夜孤飞,他迅速掩去俊颜上的失态,为自己竟然还会把持不住而惊诧莫名!
两年了,两年的光阴,长得似没有尽头的岁月,心中那些曾经对她的种种迷恋和难言的悸动,都已经被埋葬在足够深厚的冰层,不料,竟在这重逢的瞬间破冰而出,犹如翻江倒海般汹涌上来,再也无法遏止!
凌珑——仍然是这世上唯一,唯一能令他变得脆弱,变得……全不知所措的女子!
“夜……?你……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已经忘了我么?”
长久的尴尬的静默,似某种古老而无法打破的咒语!
夜孤飞一言不发地僵立着,绿眸彷佛不带一丝温度地凝视着凌珑,夜风中,他鬓边黑发乱拂,从发丝缝隙间看到的,是全然无从猜测想法的冰冷表情……
凌珑不禁心生异样,捉着他衣袖的手指渐渐松脱!
夜孤飞索性挥臂甩脱凌珑,微偏过头,发出一阵幽冷如鬼魅的叹息,神情酷绝,仍如当年般无情。
“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怎么会忘记?不过,往昔已逝,何必重提?”
“你——”
柔熙眼波微微僵凝,凌珑不由心生恼怒,银牙一咬,冷冷道:“不错,对你这种无心无肺的杀手来说,过去了的事情不提也罢,不过,没想到你竟敢来行刺女皇?我只想知道,究竟是谁指使你来的?”
夜孤飞微讶地睨了凌珑一眼,直觉凌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柔弱的小女孩了,韶华易逝,岁月有痕,她长大了,也改变了,当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美瞳蜕去原本的暖意,换上慑人心魂的凌厉后,仅仅是被她的眼光瞥到,也很难抵受住她无形中散发出来的压迫感!
是的,就是压迫感,强烈到,几乎可以夺去人呼吸的王者威仪!
“皇上……刺客在哪里?皇上……皇上您没事么?”
此刻,终于把大门撞开的侍卫蜂涌冲进来,凌珑得意一笑,忍不住厉声喝道:“快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来的?如果你招了,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夜孤飞俊脸上酷寒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冰瞳中的晦黯光芒一闪而过,倏地使暗劲将凌珑震开,身形如电般翻出了窗棂,人在半空,又是幽寒一叹,“对不起,恕难从命了!”
“夜——!”
凌珑发出嘶心大喊,不顾一切地扑向窗台。
“嘶——”的一声轻响,凌珑只抓下半角衣衫。
夜孤飞头也不回,足尖在水面上起落,整个人竟宛若大鸟般贴水滑向对岸。
他的轻功可谓天下无双,方才就是从水路悄悄爬进寝室的,凌珑轻功不及他高明,飞身跃出河面,立即“扑通”一声跌进水中,她不韵水性,吓得忘情大叫,“救……救命……救命啊!”
一时间,附近所有人都被她惊天动地的呼喊声震醒,整个郡守府顿时象炸开了的油锅,“落水了!落水了……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啊……”
夜孤飞听得分明,回身惊见凌珑在水中挣扎,略一迟疑,忽然折返,将凌珑一把捞起。
软玉温香抱满怀,夜孤飞呼吸一窒,久违了的异样悸动袭上心头,不及多想,双足在水面上荡起几圈涟漪,转瞬间便上了河岸。
“你没事吧?”
夜孤飞抱着凌珑关心探看,凌珑狂咳几声,吐出两口冰冷的河水,这段时间,她的八字一定是五行忌“水”,没有被淹死真算万幸了!
夜孤飞见凌珑及时吐出肚子里的河水,暗暗松了一口气,弯腰就想将她放下地。
凌珑惊魂稍定,心念一转,想及夜孤飞轻功绝顶,连君逸凡也有所不及,如果让他逃跑,就很难再捉到他了,而那个欲取她性命的真正凶手,也就无法揪出来了。
当下手脚并用,使出八爪鱼功夫,紧紧扒粘住他,不肯伸脚着地。
“喂——你……你放开我!”
夜孤飞大窘,俊美无俦的酷脸顷刻涨得通红!
凌珑此时已经是浑身湿透,紧贴在身上的丝绸睡袍突显出玲珑剔透的诱人曲线,再衬上她那绝世无双的娇美容颜,足以令天底下的男人失去理智,为之彻底疯狂!
“不放!不放!决不放!你休想再像从前那样把我赶走!”
凌珑拼尽了吃奶的力气死命抱住夜孤飞,挑战性地迎向他冷漠如冰的绿眸,浑没意识到两人这样拥抱的姿势,暧味已极!
“皇上……皇上有危险!捉刺客,快过河去捉刺客啊……”
震天的呐喊声惊醒了怪异对峙着的两个人,凌珑抬眸望去,但见遥遥对岸的官兵已经密密麻麻铺满整个沙滩,有一些,等不及从别处调来渡河的木船,直接跳进水中游过来营救。
“他们……叫你什么?”夜孤飞低头困惑地瞧着凌珑,“他们似乎很紧张你这个宫女呢。”
“呃——我……我可不是普通的宫女……”凌珑强忍着笑意胡乱捏造,“我现在的身份,是凤天国女皇麾下的贴身女官。”
“你……竟然会入朝为官?”
夜孤飞错愕地张大嘴,实在很难将古灵精怪的凌珑跟一本正经的朝廷命官扯上关系。
“快走,快走!我们快走!”
凌珑眼看官兵就要杀将过来,心想夜孤飞虽然武功高强,但寡不敌众,如果失手被擒,定会受尽严刑逼供,届时,她就算不忍心也无计可施了,唯有先带他避开追捕再说。
夜孤飞碧绿的冰瞳闪过几丝痛苦的挣扎,“楚儿——他们……他们是来救你的,你还是回……”
“带我走!如果你敢抛开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凌珑心中霍然升起无法克制的怒火,两年前,他莫名其妙地把她赶走,没想到两年后,他依然想要弃她而去。
不——她不允许,不允许他从她身边,再次逃离!
凌珑义无反顾的神情击退了夜孤飞所有的摇摆与迟疑,他吸气转身,抱着凌珑飞纵掠起,以惊世骇俗的速度,抛离了一帮大呼小叫,气急败坏追来的官兵。
24
西灵河南岸,连绵数十里遍布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和纵横交错的江河湖泊。
夜孤飞对周边地形了如指掌,抱着凌珑在一路飞纵,速度之快,鸦雀不惊。
身后,追兵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渐不可闻,但一簇簇闪烨着异彩的信号弹却频频在黑寂无月的夜空中炸开,把整个西灵河畔耀得亮如白昼。
“夜——你打算往哪里去?行刺之前,你可有策划好退路?”
看到代表紧急军情的信号弹,凌珑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夜孤飞略略慢下疾驰的身影,与凌珑一同仰望着绚烂热闹的天空,冰冷无绪的绿眸中没有半丝惊惶之色。
“十里之外,就是可以通往南洲的皎涛河,行刺之前,我已经在岸边藏了条船,只要我们上了船,就可以彻底摆脱追兵了。”
“你想从皎涛河乘船去南洲吗?”凌珑当即大吃一惊,急忙摇头反对,“不,不行!决对不行!那太危险了!”
皎涛河在邑芝郡的地图上与西灵河呈丁字型分布,底下有暗涌与西灵河相通,是属于西灵河众多支流之一,也是邑芝郡内唯一一条可以通往南洲的河流,但由于河道两边高山林立,河床礁石密布,浪高弯急,多有漩涡,所以并不适宜行舟,自古只有观赏的作用。
“放心,不会有危险的!”夜孤飞知道凌珑不谙水性,以为她害怕,轻轻拍了拍她背脊安抚道,“我虽然不是船夫,但以我的武功,驾驭小小一条船绝对没有问题!”
“哎呀,我不是指这个啦……”
凌珑急地额头冒汗,猛掐夜孤飞双臂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