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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川家康-第6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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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上野介大人的意思已明了。谁还有什么想法?”

家康话音刚落,酒井忠世道:“在下认为,相模守并不合适。”

“可是……”此时正纯之父正信意味深长插上了一句,“如此一来,就必须另外考虑对相模守的处分了。”

在这种场合下,此言无异于致命一击,其锋芒完全超过了其子正纯。

安藤直次愕然地叫了一声,慌忙闭上嘴。最近的忠邻,甚至对将军都有些怠慢了。因此,是否对其放任不管,实际上乃是关乎幕府威严与体面的一桩大事。

家康又问了一次:“谁还说说?”

此次就无一人发言了。尽管多人内心同情大久保忠邻,但由于其我行我素,谁也不便为他说话了。

“好。关于忠邻,大家该说的也都说了。”家康看向一直在努力控制情绪的将军秀忠,“行将就木的德川家康不便再插嘴,就听听将军的裁断吧。对于将军的裁断,恐任何人都不会有异议,嗯?”

四面黑了下来。柳生又右卫门轻轻站起来,点上烛火,又静静退回末席。

此时,有人喊了一句:“恕在下冒昧,在下有话要说!”

是安藤直次。他看到家康已经在催促将军决断,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他此前一直在为该不该开口而犹豫。

“直次啊,有话就赶紧说,无甚好担心的。”

“请恕在下冒昧。”直次又恭敬向家康施了一礼,道,“诸位之高见确有道理,但鄙人以为,此前的话题偏离了关键。不知众位有无察觉?”

“偏离了正题?”家康佯惊道。

“正是。”

“口气不小啊。说来听听。”

“直次对本多大人提出的把大久保相模守派往上方之议,没有异议,但并非随便派个人过去就能解决。万一把相模守派了去,骚动却毫无平息的迹象,到时局面该如何收拾?在考虑派何人去之前,必须先思量思量。”

满座人都一怔,这确是必须考虑的关键。但是,不知家康怎么想的,他忽然一拍扶儿,怒喝道:“直次住口!”

“是。”

“你以为你不说这些,将军就想不到吗?”

“在下糊涂。”

“将军会反复权衡天下诸事,在确定孰轻孰重之后,自有决断。现在只谈论派谁去上方的问题。”家康先是粗暴地呵斥了一顿,然后转向秀忠:“请将军裁断。”

秀忠不再畏缩。他已与正信商议过,内心早已有了决断。当然,这里面有两种考虑:若忠邻拼命完成任务,那就可将功抵过;若他仍然到处发泄不满,就只好忍痛将其处置,以儆效尤。

“那么,派往上方的使者,就定为大久保相模守。”说完,秀忠转向家康道,“父亲对此还有什么提醒的,请训示。”

家康有些悲伤地皱起眉梢,但他仍是努力控制着感情,道:“那么,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派往上方的人,就定为大久保相模守……相模守若无法平息骚动,究竟该如何应对?直次先说说吧。”

先给直次一个当头棒喝,让其闭嘴,现在却又来逗他,家康乐于如此。他又道:“直次,这次你就不要客气了。听你刚才的口气,已是胸有成竹啊。”

直次显然陷入了困惑。在他看来,即使把大久保忠邻派到上方,京坂骚乱也不会平息。不只他一人这般想,事实上,他心里也知,最清楚这一点的是本多正信父子。但如此一来,忠邻必然要引咎退隐了。这位家老的末路真是可悲,因此,直次才会反对。可他的发言却遭到了家康的阻止,派忠邻至上方已成定论。既已决定,他除了服从,还有何说的?

“直次,怎的不说话?你不是反对派忠邻吗?”

直次默不作声。既然他已被家康看透,就愈发无话可说。

“直次!”家康的声音益发尖锐起来,“我方才说了,不得反对将军的裁断,你也听到了吧?”

“是。”

“就连德川家康都服从了,你反对还有何用?把大久保忠邻派往上方的事巳定。现在讨论的,是一旦忠邻失败,该如何处置?”

直次不禁心头火起。若事情到这种地步还不做声,那便是懦夫所为!

“既已决定,在下无话可说。但直次依然认为,以大久保相模守的能力,断无法平息事端!”

“那么,你认为怎样才能平息事端?”

“恕在下直言,只有将右大臣丰臣秀赖请出大坂城,否则,骚乱永无平息可能。可是,诸位大人却仿佛把这一点都给忘了,这实在令直次感到意外。”

听直次如此一说,满座微微有些震动。末席的柳生又右卫门舒了一口气。一定会有人在某个时候跳出来说这些,他从一开始就等待着这一时刻了——在座者中,心存这种想法的不只他一人。

若移封秀赖,正在汇集的信徒及那些意图不轨的浪人,就失去了野心的根基,只好作鸟兽散了。孕育了他们野心的并非秀赖,而是大坂城!秀赖压根儿就无一丝野心。

“哦?这么说,你的意思是要直接与秀赖谈判,让他交出大坂城?若非有如此辩才之人,派去便无意义,对吗?”

“正是。”

“那么,我倒是要问一问,你觉得有这样的人吗?若有,代忠邻去也可。你觉得,谁适合做这个使者?”

这是直次万万未料到的难题,但他已无路可退,道:“上杉氏的直江山城,或是真田昌幸……”

话音未落,家康反诘道:“混账!昌幸早就死了。”

直次一愣,自己怎会说出这二人来?他刚想到这里,家康就以责怪的语气替他解释道:“你认为直江山城和真田昌幸是能够向家康挑战之人,对吧?”

“是。”

“连你都这般想,秀赖母子当然也会这么想。把这样的人派去,明言相告,若要动兵刀,大坂只有一败,故秀赖必会乖乖把城让出来。你是不是想让使者如此去谈判?”

“是。”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冒失?你不知,直江山城守便是关原合战时向我放箭的上杉家老。哼,准确说,便是他与石田治部合谋,挑起了那千古一战。”

“因此,若派他去……”

“住嘴!”家康再次斥责,“不与山城和昌幸等人商议,事情就无法解决,特军若给世人留下这样一种印象,即使秀赖乖乖出了城,日后天下的事还怎生处理?一旦招致世人轻视,日后的天下便真要乱了。这样的道理,我想你不会不明。”

直次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听家康这么一说,他才明白自己究竟在想什么。正如家康所言,他一直认为,现在战场上最强大的对手,不是直江山城率领的上杉的军队,就是真田昌幸父子手下的大军。由于心中一直这么想,他方一不留神说出口来。但即使家康不提醒,他也知,此次与德川内部的派系之争纠缠在一起的问题,绝非随随便便就可泄露给外样大名。

“在下惭愧。”

“明白就好。并且,我听说昌幸早就去世了。既如此,你这个提议也就无甚意义了。好,下面听听利胜的看法。”家康径直把视线移到土井利胜身上。

利胜缓缓施了一礼,“这绝非一件寻常事。若大久保相模守解决不了……就连大久保相模守也无法弹压,各位这样一想,骚乱自会变成天下大乱。”

“这些用不着你重复,我在征求你的看法。”

“恕在下不才,利胜无任何看法。”

“没有看法?如此怎能辅佐将军?”

“无论大人怎么说,腹中无物却硬说有,那才是不忠。服从大人以及将军的决断,并为此效犬马之劳,才是一个愚臣的奉公之道。”

这个大炊头真是滑头!末席上的柳生又右卫门险些笑出声来。

家康轻轻叹了口气,闭上嘴。他很清楚,多数人都无意见,只有安藤直次这种争强好胜之人有异议,但于事无补。面对此意外事件,最好的解决之方便是快刀斩乱麻。目下能够明晰的,是对大久保忠邻的我行我素心有不满的,不只是本多父子,秀忠也颇为不快。大久保这老家伙还以为是从前,动不动就可斥责秀忠两句。看来秀忠无论如何要把弹压洋教徒的重担加在忠邻肩上,将他派往上方。

“启禀大人。”柳生又右卫门旁边的永井直胜道,“厨下来说,晚膳已备好了。”

“哦。”家康略显疲劳之态,“那么,就先歇息一下。”

“明白。让他们把晚膳送上来。”

安藤直次和柳生又右卫门起身离席,未几便让下人把晚膳端了上来。不过,在这间歇,谁都未说话。时已酉时过半,就连院子里都是漆黑一片了。

“大家好久未凑到一起吃顿饭了。”举筷的时候,家康道,可无人回话。众人都在认真琢磨派遣大久保忠邻去上方一事。

家康忽觉奇怪,一种感慨掠过心头:我现在还不能死!

“哈哈哈,这简直就跟在灵前守夜似的。好吧,吃完饭之后,让柳生又右卫门把送到他手里的京城、大坂的消息说说吧,权当消遣。”

宗矩一面恭敬地施礼,一面想,家康终于恢复了本性。事实上,初时他还在想,在这次议事时,自己恐怕得讲点什么,可一开始,家康就对自己进行了深刻的反省,让大家吓破了胆,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议事主题上;看到大家才思枯竭之后,再用新的消息来刺激众人。这便是在关原合战时,家康经常采用的启发众人才思的策略。照此看来,家康心里恐早就有了对策。

未几,饭已用完,侍童奉上茶,退了下去。

“差不多了,又右卫门,听说京城的本阿弥光悦又给你送来了消息。”家康一面剔着假牙,一面催促道。

“是。本阿弥先生似觉得,眼下的事态不宜再耽误……”为了避免给众人形势险恶的感觉,柳生又右卫门努力保持着平和的语调。

“此话怎讲?”家康应道,“他究竟是从何处看出来的?他原本就是个好操心的性急之人啊。”

“先生说,大坂城已经三次向加贺派出使者,不用说,目的就是为了邀请高山右近大夫,称是近日想修筑城池,才想请他去。”

“高山南坊怎么说?”本多正信立即问道。关于这些,正纯也知,他却装作不知情,一副漠不关心之态。

“右近大夫似立刻把此事禀报了加贺大人,便被利长公阻止了。可之后大坂又连连派去使者。据说右近大夫最近颇为心乱,他既欠加贺人情,又要对大坂城尽义理,立时陷入了两难境地。于是,光悦先生认为,最终决定一切的,必然还是信奉。”

“他的意思是说,南坊要离开加贺?”

“先生也特意赶赴加贺,与加贺大人及横山大人等会了面,他的推测是在此之后作出的,故甚是可信。”

其实家康早就听到这个报告了,可他却装出一副第一次听到的表情,频频点头,“那么,大坂那边邀请高山的主谋是谁?”

“这个还不甚清楚。”又右卫门故意含糊,“只是最近,一个令人意外的传言,似乎在大坂城扎了根。”

“什么样的传言?”

“传言说,大久保长安带进城内的联名状,是为殉教而做的血盟书。他早就预料到会有今日,为了防备这一天,才特意制了那联名状。”

“为了殉教?”秀忠探出身子。

“是。这个传言究竟是进城的神父杜撰的,还是由明石扫部、速水甲斐等捏造的,尚不可知。总之,不可掉以轻心。反正传言的意思是说,长安已经看出,幕府早晚会摧毁大坂,这已是不可动摇的策略。”又右卫门注意到重臣们都惊讶得面面相觑,越发放缓了语气,“长安原本并非丰臣家臣,但他亦非一个背叛天主的信徒。他从三浦按针来到大御所身边的时候起,就已料到旧教会有今日之危,遂忙与越前的秀康公商量,投奔了忠辉公。”

由于又右卫门语气虽是淡漠,但实涉及要害,满座之人皆是目瞪口呆,僵在当地。

“散布传言的那人真是老谋深算。长安真这般想?但他本人已死,越前公亦仙去,一言以蔽之,死无对证。那人这样说,是想巧妙地发挥那份联名状的作用。结果,所有人都像中了邪。”

“那么,”家康催促道,“那个传言扎根之后又能怎样,又右卫门?”

“不用说,它会让世人陷入错觉,即大坂已被逼到了不得不反的境地。”

“大坂不得不反?”

“长安已故去了,大御所身边就成了三浦按针一人的天下。其证据是,英吉利、尼德兰的使节堂而皇之在全日本游历,甚至要在江户城拜领宅邸……只是这些,那还只算是旧教之危,而非大坂城之危。故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再次拿出那份联名状……大久保长安早就预料到此日,遂结了血盟。并且无意之中,以秀赖公为首的大坂重臣和近臣,也都一起签了名。长安的遗族都被处决了,这份联名状必会落入将军或大御所手中,如此一来,亦便有了诸公今日的会合,而这次会合也就给大坂制造了一个借口:一次商讨如何征伐大坂的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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