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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灵子小珠子下楼径直去了。阁内只余展昭和倾城二人。静默之中,墨香袭身,偶有纸张细簌之声。
展昭看毕一卷,欠身待取下一卷,却牵动了胸前伤口,不禁闷哼了一声。
倾城眉尖一蹙,站起身向阁楼深处走去。
展昭转头轻唤:“你去哪里?”
倾城回身淡淡扫了他一眼:“算你运气不错,我身上恰带了两丸伤药来。这便去寻个茶钵用温水化了,一会儿早膳后你便可以服下,当能克制些痛楚。”
未及展昭答话,他身影一闪,已转入画柜之后。
展昭心间百味缠杂,一时怔怔出神。
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展昭以为是小灵子回来,回身望去,却见上楼之人身穿六品宮监服色,十分面熟,正是内殿崇班阎士良。
这阎士良的义父,便是曾任内副都知首领太监的阎文应。阎文应自幼给事掖庭,自当今皇帝赵祯出世后便服侍他,极受赵祯宠信。赵祯亲政后,更是权倾内廷,殊遇无两,以宦官之身,加官至昭宣使、恩州团练使。后来,阎文应因内事被谏官弹劾出京,调为嘉州防御使、秦州钤辖。随后又徙相州钤辖。他年纪老迈,不堪路途之苦,逝于途中,赵祯还追赠了邠州观察使的官职。
阎文应的义子阎士良原本掌管御药院,亦是极受赵祯信任之人。阎文应被贬谪出京后,赵祯便调阎士良到身边做了内副崇班。几年下来,地位在宫内已是举足轻重,直追他义父当年。这阎士良性情忠直,与开封府诸人一向交好。
展昭不想在此见到阎士良,心中惊讶,起身道:“阎公公早。今日倒巧,公公怎会上这天章阁来?”
阎士良登上最后一级楼阶,拂尘一摆,向展昭躬身一礼:“咱家一早回御药院办点事情,正巧在下面遇到了小灵子小珠子,说是展大人你带伤在这里查卷。咱家便上来看看,若是大人你有任何所需,便让御药院的人送些伤药过来。”
展昭道:“展昭不过是区区小伤,何必惊动御药院?多谢公公。”
他一向深知阎士良心思缜密,生怕阎士良看到倾城,连忙又道:“公公事忙,展昭不敢耽误公公。过两日等展昭伤愈,回宫中执夜之时,再与公公一叙。”
阎士良点点头,目光在阁内环顾一周,低声向展昭道:“官家一早便起了驾,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开封府的大堂上。虽说有禁军同行,但这御前大审非比寻常,展大人你不在府中,包大人可做了周密安排?”
展昭心内一惊,未及打断阎士良的话,已听到身后有人轻声问道:“什么御前大审?”
阎士良凛然一惊,后退了两步:“展大人,这是……”
倾城自暗处现出身形,一步步走到阎士良面前,缓缓问道:“这御前大审,到底审的是谁?”
阎士良见面前女子眸光如冰,秀面如霜,额头不禁微微现出冷汗,勉强道:“这……这……”突觉颈上一阵凉意,竟是被她一柄长剑抵住了咽喉。
展昭急道:“倾城,住手!此事与阎公公无关!”
倾城转头望进展昭眸内,默然半晌,缓缓问道:“这件事,你一早便知?”
见她她目中尽是不可置信之意,展昭心中不忍,却终是缓缓点了点头。
倾城手腕一松,纯均无声垂下。她怔怔站在当下,剑华轻颤,如水银泻地。
展昭见倾城撤了剑,忙向阎士良道:“阎公公,此地便请交给展某处置。只是……方才之事,还请阎公公暂别向旁人提起。待此事一了,展某和包大人对官家和公公自有交待。”
阎士良忙点头道:“展大人放心……你……你且多加小心!”他不敢再看倾城一眼,便即匆匆下楼去了。
天章阁内,重又不闻声息。
日光初起,洒过窗棱,照见陈年卷轴上轻尘暗舞,辗转飘零,却终是融入虚空。
倾城静默良久,忽然道:“展大人,你准备如何处置民女?此地并无外人,你不妨明言。”
展昭心内一沉,轻声道:“你……这又何必……若你想问些什么,展某知无不言。”
倾城抬头凝目。面前朱衣身影,似远似近,一时竟似难以捉摸。
她看向展昭,一字字问道:“这御前大审,想必审的便是赵珏?”
展昭垂下眼帘,良久方道:“不错。”
这两字出口,竟是如此艰难。
他缓缓道:“圣上担心西北生变,今日便亲临开封府,拟将赵珏通敌一案从速审结。”
倾城仰头苦笑道:“这天章阁寻画一事……原来……竟只不过是个幌子……”
展昭沉声道:“并非如此!甘州一案,若能寻到玛尔赛郡主的画像,今日便也能一并当庭结案。只是……”
倾城不理,只是缓缓道:“你们知道今日便要御前大审,甘州一案却是无法同结……若我留在开封府,必然不依……只有将我诱出开封府,方能确保开封府大堂之上万无一失……”
展昭喉头一哽,无言以对。
倾城自语般喃喃道:“这天章阁,便是个绝好的地方……你若邀我同来,只恐我生疑,便与公孙策演了一出双簧戏……先是你不辞而别,引我留意。后有那公孙策在那梅花堂诱我入彀……难怪他先是守口如瓶,后来却又故意详述俱尽……说什么天章阁失火,恐是赵珏党羽所为……说什么怕消息走漏,唯有你才能担此重任……”
展昭心中一痛,低声道:“天章阁失火确有其事,原是茶房不慎所致……这一节,还请你见谅……”
倾城置若罔闻,哀然一笑:“甚至……还怕我寻不到这天章阁,将地势所在也都一一道尽……你们心计算尽,却原来,只是……为了引我来这里……”
她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不可闻。
展昭双眉深锁,低声道:“倾城,我本意并非如此。”
倾城淡淡一笑:“不错,这或许并不是你的本意。若我们能在天明之前寻到那画像,若我们能证明我便是年素光,甘州一案便也能于今日尘埃落定……只是……这一注……你却输了……这一夜侥幸,终是成空……”
她语声一变,冷意逼人:“事到如今,你的第一要务,便是拖住我在这里,多等一刻便是一刻……一直等到御前案结……等到赵珏伏法……等到甘州白骨湮灭荒野……等到我这十二年的心血……尽付东流……”
她蓦地合上双眼,再睁开时,已是恨意盈眸:“金蝉脱壳……欲擒故纵……釜底抽薪……展大人,你好高明的手段!”
展昭心口深深一痛,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倾城一步步走到展昭面前,恨声道:“展大人,那日襄阳城外,你曾问过民女,人与人之间,一定要计算得如此清楚么……其实,大人你比民女更明白个中答案……否则……又怎会将民女计算得如此清楚?”
展昭胸膛起伏,良久方道:“倾城姑娘,展某此事确有诸多失当之处。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展某便在这里提前践行你我之约,将性命赔与姑娘。”
倾城却冷笑一声,道:“你一早便想好如此,是么?你以为,杀了你,这一切便能一笔勾销么?”
她缓缓摇头,语若寒霜:“你不懂——似你这样的人,便是求我杀你,也是不配!”
说罢,她身形一展,推开窗子,竟是要一跃而去。
展昭纵身上前,紧紧抓住她的手臂,沉声道:“你此时再去,已然迟了!”
倾城冷笑道:“迟或不迟,等回了开封府才算数,展大人不必费心!”
展昭急道:“白天不比夜里,天章阁下,宣德门内,皆有禁军重防,你如何出得去?便是你博命而出,开封府内御前大审守卫又是何等森严,你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子带上赵珏走脱的!”
倾城冷笑道:“生由天,命由人!大人在冲霄楼内的教诲,倾城言犹在耳,大人难道便先忘了?”
展昭摇头道:“你从这里一去,便是生机渺茫。相识一场,展某总不能见你自寻死路!”
倾城凄然一笑,缓缓道:“相识一场……我此时惟愿从未识得你……”
眸光一转,突然迎上展昭目光,低声道:“你……你骗得我……好苦……”
她语中怨恨之意,直落在展昭心头。展昭遽然一惊,不由得松开了手。
倾城跃上窗前,似想回眸一瞥,却终是双袖一振,穿窗而出,落樱般展身而去,再无顾念流连。
作者有话要说:
☆、东京篇 第二十五章 襟上血
巳时初刻,旭日辉辉。
是与非,冤与孽,罪与罚,终将在这世上昭然大公。
开封府大堂之上,两班位列,明镜高悬,肃穆庄严更盛平时。
审官案后,开封府尹包拯和御史中丞杜衍席分左右。有宋一代,本就崇文抑武,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以至于文臣名士,灿若银河。而包杜二人,则皆是河汉中熠熠之星。二人同堂判案,本是极为少见,更显出这一审实是不同寻常。
在包杜二人身后居中端坐之人,正是当今皇帝赵祯。他形昳身修,面容清俊,一身沉稳恬淡之气,静静隐藏在朱紫色衮衣之下,不透露半分情绪神思。
公孙策踱步而出,站在大堂之外,仰观天时。红日朗朗,照上他一袭主簿青衣。他转回身来,朗声道:“时辰已到。升堂!”
两班衙役击仗呼喝,一声声直出胸臆,气吞山河。
“威——武——”
开封府升堂,其光大浩瀚之气,本就冠绝当代,流芳千古。
府门之外,禁军层层守卫,壁垒森严。这威武之声,如插双翼,掠过街巷里千门万户,荡过汴河上艋舸船只,飘过宫掖中重重楼宇,远远而去,直入云霄。
赵祯向包拯微微一点头,道:“包卿,今日大审,便由你依例主持。”
包拯欠身拱手,恭声道:“臣遵旨!”
他回身坐正,凝目沉眉,向堂下一声喝命:“带人犯!”
锁链曳地之声由远及近,赵珏身披囚衣,项带枷锁,由两名衙役押送,缓缓走上大堂。但见他面颊憔悴,鬓发蓬松,但一身矜贵神情,与昔日竟无二致。
他一出世便是天家贵胄,看惯了以天下为注的争斗与结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踏进这一局,便再无退路,注定了愿赌服输。
只是,输却帝座,输却山河,却不能输却与生俱来的王者之尊。赵珏长身而立,站在大堂之上,昂然望向主审案后三人。
包拯沉声问道:“堂下可是赵珏?”
赵珏眸光一闪,迎上包拯目光,朗声道:“不错,正是本王。”
包拯一声断喝:“既是钦犯,见了御驾,为何不跪?”
赵珏淡淡一笑,道:“本王贵为皇叔,以叔见侄,为何要跪?包拯,天下这么多贪官污吏,百姓沉冤,你这开封府皆放任不问,却将工夫花费在本王身上,煞有介事,提审查问……实在是愧对朝廷俸禄,愧对你这青天之名!”
包拯浓眉一扬,正待命衙役强令赵珏跪倒,却听身侧赵祯轻声道:”包卿,且慢。”
包拯向赵祯微微颌首,暂缓了语声。
赵祯隔了审官案远远望向赵珏,见他形状困顿狼狈,心中感怀顿生。
难道天家骨肉,便注定相争相残?难道这一身天子冠冕,便注定染尽鲜血?
他默默寻思,沉吟良久,终于道:“七皇叔……朕绝未想到过与你有朝一日竟会如此相见……或许这其中种种,实是天意弄人……七皇叔,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再作困兽之争?”
赵珏仰天一笑,悠悠道:“赵祯,你错了。这并非天意,而是本王千机尽算,百密一疏。冲霄楼本是禁中之禁,却被三两个搏命之辈,搅乱了这大好一局……本王错失赢面,本是无怨无由,却绝不会向这小小的开封府俯首低眉!”
他上前一步,目光紧紧盯住赵桢:“帝王家自有帝王家的处置之道。赵祯,你今日如此做法,实在令赵氏官家蒙羞!”
赵祯见他固执至此,不禁低眉一叹,道:“七皇叔,王子犯法,须与庶民同罪。你为帝祚之争,不惜引狼入室,荼毒万姓,朕势必要向天下臣民作个交待,才能无愧于先帝,无愧于列祖列宗。这一节证据凿凿,你便是誓不认罪,也终是枉然。”
赵珏摇头冷笑道:“这些冠冕堂皇,实在太过无趣。成王败寇,自古皆然。赵桢,你到底想如何结果本王这条性命,不妨直言,也好让本王看看你亲政这些年来到底有何长进?”
赵桢长叹一声,向包拯和杜衍道:“包卿,杜卿,此案如何处置,由你们依律定度。”
包拯与杜衍对望一眼,向赵桢禀道:“陛下,赵珏谋反大逆一案,现已查证确凿。依我朝建隆重详定刑统,现开封府与御史台裁定,正犯处斩,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