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月光下绛袍拂动,直若暗涌心潮。展昭从暗处徐徐步出,神色从容,一如平时:“我想得不错,你果然在这里。”
白玉堂仰头一笑,右手已握紧腰畔刀鞘:“当年五鼠闹东京,你我几次交手,并没分出胜负。不知不觉,已过了七年。或许你我之间,终要决出个高下。今夜究竟是谁能走出这开封府,便在刀剑下见个分晓罢。”
展昭微微摇头,沉声道:“我若是为捉拿嫌犯而来,便不会特意将府内兄弟们遣开,独自一人在这里见你了。”
白玉堂微微一怔:“你想怎样?”
展昭上前一步,正色道:“今日之事,已然兴师动众,你心里自然再清楚不过。为今之计,唯有将四小姐先送回相府,才能暂时平息事端。待各方意气稍平,你与四小姐的事,再缓缓图之。”
白玉堂冷笑道:“你平日对苦主们的种种哄骗手段,若想用到我白玉堂身上,便打错了主意!当前情形,纵然是乳臭未干的孩子,也能看清。事已至此,再无回头余地。从今以后,四海为家也好,天涯漂泊也罢,我与如斯既然选了这条路,便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你想诳我将如斯送回那牢笼中去,却是休想!”
展昭紧紧皱起眉头,尽力压制住心内焦虑:“你可知道,你与四小姐从此江湖远隐不难,但你四位兄长却从此不得安生。王家在枢密院根深叶广,你们今日走后,他们已想到命禁军调令松江府军士,围剿你陷空岛四位兄长了。”
白玉堂心中一惊,面色却仍是冷峻孤傲,哼了一声,道:“陷空岛难道是任人来去自如之地么?禁军若是要硬闯那一片芦花荡,只怕是岛上的人还没见到一个,便早已到水中与鱼鳖作伴去了。我一辈子惹是生非,我那四位哥哥早已司空见惯,他们当年为我收拾料理过无数场面,比这厉害的角色,也会得多了。”
展昭见他固执依旧,摇摇头,又道:“好,就算如此,你这一场祸闯下来,开封府必将受责被问。你我之间虽不投契,但对包大人鼎力维护之心,却是一般无二。包大人平日办案,与各衙门结怨成隙之处已不知千万,便是与枢密院之间,亦是盘根错节,恩怨重重。你身为开封府属下侍卫,今日事发,必有人趁机弹劾包大人。此事或轻或重,吉凶不定,你……你难道便丝毫不顾及包大人的安危么?”
白玉堂默然不语,低下头去,一时看不清他面上神情。
垂花门外,忽然有一人静静道:“展大人,我随你回去。”
白玉堂霍然转过身。紫藤花下,幽莲般立着一条淡淡人影。夜风如诉,吹不去她一身深愁,满怀忧色。
白玉堂暗自顿足,轻轻掠到她身边,扶住她手臂:“你肩上有伤,怎地不听我话留在房内?”
晏如斯抬起头,看入他眼眸深处,淡淡一笑:“我担心你。”
白玉堂只觉肺腑如涌,再难自制,低声问道:“你若真的担心我,又为何说要随他回去?”
晏如斯垂下眼帘,摇头道:“若是此事只涉及你我二人,我自然随你而去,再不回头……只是如今却牵连了诸多无辜之人,甚至连包大人也恐将受累……如此罪过,便是你我终能天涯相守,也必然一生不安……与其如此,或许不如……不如像展大人方才所说,待各方稍平,再缓缓图之……”
白玉堂心内深深一痛,颤声道:“这……这不过是骗人的话……你当我不知么……”
晏如斯避开他目光,低下头去,却仍是决然道:“纵然如此,也是好过为你我之私愿,连累他人……”
白玉堂摇头道:“错过今夜……你我便再无将来……前功尽弃,缘散言空,你……你便舍得么?”
晏如斯抬起头来,面上已是清泪如雨。她望着白玉堂,勉强一笑:“我爹有一首七律,我最爱其中四句。油壁香车不再逢,峡云无迹任西东。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从此后,纵然天隔地远,却是无论东西,水远山长处处同,好么?”
白玉堂摇头不语,目中已见泪光。
展昭在一旁见了他二人情形,心潮暗起,澎湃激荡,耳畔忽似响起那落寞已级的低语——
“……我想要的,不过是见有情人终成眷属……方才的情形,你难道竟是视而不见么……”
他心内重重一叹,阖上眼帘,沉思片晌,深深呼吸一声,张开眼睛,从腰间解下一物,扬声向白玉堂轻叱道:“接着!”
白玉堂微微一惊,见展昭扬手将那物向自己掷来,衣袖轻挥,已抄在手中。伸开掌心看时,原来竟是一块精雕细琢的紫金腰牌。
白玉堂识得这是展昭受封时的御赐腰牌,可以凭牌随意出入各处宫禁与城门,不受时辰辖制。他心中不解,抬头向展昭望去,却见展昭背转过身,淡淡道:“子时一过,各城门便会移交禁军守卫,再不由开封府做主。你们二人若是即刻带了这腰牌从南熏门出城,便还来得及……走罢,莫等我改了主意。”
这一举大出白玉堂与晏如斯意料,白玉堂缓缓向展昭问道:“你……你这是何意?”
展昭轻叹一声,仰头而笑,满是自嘲之意:“其实,连我自己也不懂……或许便如那人所说,人这一生,总要做一两件糊涂事……”
晏如斯紧紧攀住白玉堂手臂,上前一步,满眼俱是不解:“展大人,我们这般走了,你又当如何善后?”
展昭仍是背转着身:“四小姐不必挂怀,展某自有应对之策。四小姐请快动身罢。”
白玉堂凝视着手中那块腰牌,心绪万千,久久无言。突然,他仰天一笑,轻轻放开晏如斯,大步走到展昭身边,扶起展昭手臂,将那块腰牌重重拍入展昭掌心。
展昭愕然不解。白玉堂却衣袂拂空,冷然道:“用一块腰牌便让我白玉堂终生欠你的情,哪有这等便宜事?”
展昭眉头紧锁,沉声道:“白玉堂,此刻绝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白玉堂扬眉一笑,摇头道:“你现下将这腰牌送与我们,回头再将所有罪责揽在自己身上,难道就不是意气用事么?”
他走回晏如斯身畔,深深凝视她双眸之间,一如墨玉般的暗海,深涛无底,坚邃至极。
“我们这便一同回去见相爷去。无论是打是骂,是责是罚,我都要告诉他,他的女婿,我做定了。”
晏如斯眸光与他相接,唇边缓缓漾出浅淡笑意。一刹那间,只觉心意相通,彼此再无隔阂。
灵犀天成,参辰会,星辉对,从此不独归。
作者有话要说:
☆、东京篇 第四十章 紫云回
夜深沉,正子时。
晏府凤仪堂,灯烛辉耀,通明如昼。白日里一番惊人变故,高堂华厅之内早已没了半分喜庆余意。满厅侍卫皆是执刃而立,屏息无声,萧杀之气默默漫于内外各处。
华堂之上,光影摇摇,晏殊与王博文共坐无言,偶尔相对摇头叹息一阵。王博文身后,侍立着一人,看身形面貌,与王兆臣颇有几分相似,年岁却长了不少,一身四品文官服色,正是王博文的长子王昭辅,时任枢密院编修官。
堂下一阵脚步声,晏升匆匆走进,面上竟带了几分惊喜。他在晏殊身前低声禀道:“老爷,展大人将四小姐和那白玉堂带回来了,此刻就在门外。”
晏殊又惊又喜,从座中站起身来,由晏升搀扶着走到凤仪堂门口。不多时,只见展昭走进庭院,明隽端稳,面容沉静。跟随在他身后之人正是白玉堂,他白衣上已尽是风尘血迹,但眸光依旧犀利凌人。他怀中抱着个绯衣女子,苍白羸弱,双眉深颦,正是爱女晏如斯。
晏如斯见了晏殊,连忙从白玉堂怀中挣扎着跃下地来,在晏殊身前缓缓跪倒在地,含泪低声唤了一声:“爹……”
晏殊见到晏如斯,心中总算是安定了下来。他几步赶上前去,欲伸臂将晏如斯扶起,却一眼瞥见站在一旁的白玉堂,一时间恼怒顿起,重重一拂衣袖,向晏如斯道:“你……你还有脸回来见我么?”
晏如斯眸光一黯,垂头不语。展昭上前向晏殊深施一礼:“晏相,如今四小姐已然平安归来,之前诸多部署,想来已无必要。事端既已平息,还请相爷明示。”
此刻王博文父子也已走出凤仪堂。晏殊尚未说话,王博文已勃然变色,怒道:“白玉堂擅入相府,搅乱文定,殴伤我子,如此罪行累累,决不能轻描淡写便揭了过去!你们开封府平素只手遮天,内外有别,朝野上下,早就怨声载道。这案子,老夫定要交由御史台杜大人审理,势必要他还相爷和老夫一个公道!”
展昭紧紧皱起眉头,沉声道:“王大人,今日宾客盈门,白玉堂虽是不请自来,但以他四品之身登门过府,并无大过。这场文定之礼,的确是因他生乱,但其间种种,仔细想来,并无触犯律法之处。至于王二公子被白玉堂所伤,实属情急意外,绝非他故意之举。论起来,王二公子亦误伤了四小姐。此时此刻,若是追根寻源,始终是难以理论清楚。为保两府声望,大人不如就此息事宁人……至于白玉堂,展某定会禀明包大人,由包大人自此从严约束,责令其收敛形骸,以正开封府门庭……”
他尚未说完,王昭辅已从王博文身后步出,冷笑道:“展大人,你巧舌如簧,颠倒是非,便以为能够蒙混过关么?什么四品带刀护卫,不过是官家当时一时仁厚,答应了包大人的逾矩之求罢了!开封府辖下尽是这等江湖匪类,还说什么以正门庭?”
王博文接口道:“不错,就是因为包拯收留了这些粗鄙武夫在开封府,才会让东京城不得安宁!自大宋开国,圣上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几时轮到这些低贱之人位列朝班?”
有宋开国,便以重文抑武为国策,至赵祯当国,已至极致。展昭虽是御口亲封,名享天下,但平素穿宫过府办理公事之际,明里暗里,不知受过多少冷眼蔑意。更何况白玉堂虽领职衔,但江湖气息一丝未洗,愈发被一众文官所不屑。此刻展昭见王博文父子出言贬辱自己与白玉堂,心内怒意顿生,只是现在情形特别,绝非发作的时候。他暗暗咬牙忍耐,心中却知道以白玉堂的脾气,必然忍受不住,思及于此,不禁向白玉堂处瞟了一眼,暗自心忧。
白玉堂果然冷冷一笑,抬手将画影刀抱于怀中,扬声向王博文父子叱道:“不错,我本就是江湖匪类,粗鄙武夫。今夜将我送交御史台审理不难,只是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王昭辅纵声笑道:“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鼠辈!你素日不知规矩为何物,今日便让你见识一遭!”
展昭心内一惊,抬头看时,只见王昭辅扬袖一拂,厉声喝道:“禁军何在?”
霎时间,只听脚步声如闷雷般隐隐而至,一队精锐禁军随声涌入庭院,约有五六十人,皆是身着玄色衣甲,手执劲弩,弩臂上皆有一枚朱红龙脊印记。他们瞬间结成两层圆圈,将白玉堂紧紧围在当中,前层跪,后层立,箭镞入彀,支支均对准白玉堂身上。
展昭心中大惊,纵身而起,跃入禁军所围成的圆圈中心,与白玉堂并肩而立,回身向王博文叫道:“王大人,此举万万不可!”
晏殊亦是惊讶失色,回头向王博文道:“仲明,怎地将御龙弩直也调来了?”
王博文连忙低声道:“晏相,这白玉堂桀骜非常,要制服他,须得用非常之法。我向殿前都指挥使高大人暂借了御龙弩直今日不当值的这一队弓弩手来,除此之外,恐难令他束手就擒!”
御龙弩直是御龙诸直中最精锐的一支,平素调遣移动,皆须有内廷御命。晏殊深知此举大为不妥,但事已至此,也一时无可奈何。
王昭辅向白玉堂冷笑道:“白玉堂,你若还想活着走出这里,便向晏相与我爹叩头认罪,再随禁军到御史台候审,如何?”
白玉堂眼光缓缓瞥过弓弩手,唇边淡淡一笑:“久闻御龙弩直百矢连珠,箭无虚发,我却好奇,是他们的御龙弩快,还是我白玉堂的身法更快!”
他站在当地,也不转头,向身边之人缓缓道:“弓箭无眼,展昭,若弩阵一发,误伤了你,我那几位哥哥少不得又要在我耳边絮絮叨叨……你若惜命,便闪过一旁!”
展昭见此,已知事态再无回旋之地。他垂下眼睫,面上亦是淡淡一笑:“你素日总说我有九条命,若是今夜舍却一条在这里,倒也没什么要紧……”
展昭与白玉堂鼎立江湖,宿怨重重,天下皆知,此刻却是平生第一回同仇敌忾。他二人并肩而立,虽再无只言片语,却均觉一缕异样感动在心内暗暗回旋。
六十名御龙弩直弓弩手早已将箭矢对准白玉堂,只待王昭辅一声令下,按下弩机上的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