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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身子一震,含泪道:“你可知道,那些宝物,便藏在焉耆沙漠中的雷风崖下。舅舅临终之前,已将宝物所在之地绘了图形,用游隼传回了甘州……”
雅苏霍然一惊,紧紧握住倾城的手臂:“你说什么!”
倾城不答,挣开雅苏,扑到案前,提起一只墨笔,在一张空羊皮卷上绘出一幅地图。那玉环随身摇曳,在她颈间盈盈耀亮。
笔峰如刀,墨滴如血,有谁知,这一纸图画之上,寄托了多少血泪梦魂?
雅苏将地图从案上拾起,手指微微颤动,目光掠过图上起伏山川,碧眸间已满是泪光。
终于,他目光一凛,抬起手来,凑近案上明烛,看着那羊皮卷在火焰中渐渐卷曲,化为无形灰烬。
他气息起伏,向外帐朗声喝道:“塔玛!”
白裘闪现,俊朗青年顷刻间已在门外回道:“在!”昔年玩伴,如今早已是肃穆恭谨的帐下之臣。
碧眸闪动,如深潭泛起波澜,透出前所未见的冷锐逼人。
“传书给摩勒,十日之内,带飞羽骑全队到羊牧隆城来见我!”
作者有话要说: 呼,这一章写完,严重内伤。下一章更新,只怕要多等几日了。阿一。
☆、西北篇 第五十六章 好水川
庆历元年,正月二十四,午时。
天阴似铁,不见一丝日光,似是要落雪。
六盘山西麓五十里,两侧山岭之间,是一片狭窄滩地。曾经于此蜿蜒而过的河流已经干涸多年,只为这里留下累累砾石与一个平凡名字——
好水川。
凛冽北风掠过荒川,吹熄了乱石堆中宋军营灶的余烬。身披青甲的兵卒们草草用过午饭,便又结成漫长队列向前跋涉。骑兵步卒阵队整肃,宛若一条青色巨蛇在谷底蜿蜒而行。
这一路泾原路宋军共有八千将卒,两千骑兵与长枪队先锋而行,中军四千以步卒为主,亦配了轻骑和清边弩手,后军两千俱是步卒与弓箭手。
中军轻骑营队列之中,当先一骑全身亮甲,须发半白,正是知庆州兼环庆路副总管任福。他一生将兵,勇冠阵前,掌中四刃铁简威风八面,如今虽已年届六十,但矫捷雄健,不输壮年。去年白豹城一役,他率番落骑军破城于一夜之间,纵兵大掠,焚敌巢穴,获牛马、橐驼七千有余,委聚方四十里,平骨咩等四十一族。这一战令他名满天下,官家亲敕嘉奖,晋封他为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
他上月奉韩琦之命,率一万八千宋军自镇戎军挺进怀远寨,以扫平袭扰当地的夏军。一路势如破竹,进境颇为顺利。怀远寨解围之后,原本应取道得胜寨转赴羊牧隆城与守将王珪汇合,谁知却遇上一千余名党项山讹军。任福率部与之交战,数战皆捷,斩首数百,引敌溃走。他一路追击,直到张义堡。谁知这一路山讹军行动诡捷,转过几道山梁,竟两路逃窜而去。任福思忖之下,亦是分兵南北两路追击,北路由副将朱观领一万人沿笼络川一线而下,南路八千人则由自己亲领,直入好水川。行至今日,已走了三日三夜,将卒俱已疲乏,却还是未撵上逃敌。
晦淡苍穹,暗无颜色。任福抬头分辨天时,心中暗生一丝焦躁,转头吩咐身边传令官请先锋官至中军回话。
不多时,先锋官驱马而至。他一身重铠,背上负了一张黝黑长弓,乌漆箭筒内满满载了数十支长箭,羽柄绛红,在这萧瑟冬日里格外耀目。
弓曰无极。
箭曰长生。
这先锋官赫然正是前年官家决意增兵西北之际在宝津楼箭震三军的桑怿。他本就是泾原路一线兵马督监,西线战事趋紧以来,便专为任福执掌先锋营。
桑怿带马近前,向任福横臂行礼:“任帅有什么吩咐么?”
任福面色沉凝:“上一拨斥候还未有回报么?”
桑怿稍稍带住马缰,向任福摇头道:“已经去了一个时辰,算来早该有信了,却还不见回来。”他转身看向任福身边鞍上之人:“展大人,你看如何?”
那人良驹骏骑,轻甲佩剑,正是展昭。自范仲淹获知泾原路用兵决议当夜,便遣展昭自延州直赴镇戎军,一路与任福中军随行,算来已有月余。范仲淹与韩琦原是各掌一路军政,若遣鄜延路其他将官前来,只怕有碍两路之泾渭。展昭本为官家为范仲淹钦点之护卫,并不在军籍之内,也便少却了这层顾虑。范仲淹素来倚他慎明沉稳,艺精马快,若遇急情,亦可协调处置。当日任福夜焚白豹城,展昭亦身逢其役,便是如此。任福与桑怿对展昭一向亲信敬重,相处颇为融洽。
展昭此刻见桑怿相问,思忖片时,道:“不妨再派一队斥候出去。此处距羊牧隆城不过二十余里,若是暂无逃敌讯息,不如先入城与王珪大人汇合为妥。”
当日韩琦遣将出征,曾向任福亲颁军令:“苟违节度,虽有功,亦斩!”此番为追歼逃敌,大军偏离得胜寨路径,取道张义堡,虽然殊途同归,均往羊牧隆城而去,但实已有违帅令。展昭面上不言,心内却一直难安,只盼早日平安抵达,以免横生变数。
任福却缓缓摇了摇头:“这一路追敌至此,百已九十。若是功亏一篑,何为丈夫!”顿了一顿,朗声喝道:“毕其功于一役,不放一匹敌骑出川!”
他声如洪钟,周遭轻骑营均是听得清清楚楚。轻骑营卫们均是精神一震,挺直胸膛,催马行得更快了些。
展昭心内暗叹一声。桑怿似是也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止住了言语。
倏忽之间,从东边山麓遥遥奔出一骑,势如流星,不见蹄尘。山势崎岖,那人马速却丝毫不减,自山崖之间纵跃而下,转眼之间已落入川底,骏马长嘶声中,鬃尾一线,向中军队列直面而来。
中军外围正是清边弩队。弩营兵卒瞬时警戒,百人长阵骤然集结,两排弓弩手单膝跪地,握紧弩刀扳机,登时便要向那人发射,却听身后有人高声叱道:“且慢!”
这一声内力满蕴,沉沉入耳,正是展昭所发。任福桑怿均是心内一震,回头望向展昭。只见他眉峰微蹙,低声向任福道:“任帅,来的是甘宁郡主。”不等任福发话,已鞍缰一震,从骑队中策马奔出,向来骑迎去。
任福早已听说倾城奉圣旨随范仲淹同驻延州,他对此本就不以为然,此刻心内更增烦躁,摇头喃喃道:“都说范大人治军有方,我却不解,他为何竟能纵容女流之辈出入军中,恣意妄行。平素在鄜延路裹乱也就罢了,如今竟沾上了我们泾原路。”
桑怿正在一旁眺望,听了任福这话,却是微微一笑:“任帅,你一世用兵,最擅出奇制胜,怎地今日倒如此墨守成规起来?依我看,如她这般的女流之辈,只怕放眼天下,也寻不出几个来。”
说话间展昭已迎至倾城马前,只见她尘沐戎衣,寒萦素甲,双颊冷晕薄绯,坐下绝影亦已是精疲力竭,鼻息含烟,竟似是一人一骑,长路疾行而来。他与她多日不见,乍然军前相逢,一时心怀难以尽叙,只是低声问道:“你好端端留在延州,怎地到了这里?……似这般鲁莽直奔,冲撞中军,幸亏我辨出是你,否则只怕早已伤在清边弩营之下……”
倾城眉间紧蹙,清瞳锐闪,截断展昭话语:“任福大人在哪里?我要见他!”
展昭心内一惊:“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倾城一抖手中马缰,急道:“待我见了他,你便也一并知道了。”
展昭见此,心知必有重大缘故,连忙转过逐星,带倾城直奔向任福驾前。
桑怿望见倾城,向她远远笑道:“郡主别来无恙!”
倾城向桑怿只一点头,并不答话。她见展昭径直奔向任福身边,亦是趋马向前,向任福问道:“尊驾便是任帅么?”
任福见她轻甲精骑,一身飘洒萧肃,方才心中嫌隙已减了七分,点头答道:“我便是任福。”
倾城从怀中取出一封短笺,递向任福面前:“这是范大人亲笔信函,请任帅这便一阅。”
任福眉头一凛,接过信笺,展信而读,面色一变,失声道:“元昊重兵昨夜异动,自天都山南麓疾行南下,今日午后恐抵羊牧隆城北一线……这,这是哪里来的消息?”
倾城微一啮唇,道:“大人不必问询渊源,此事千真万确。我今日凌晨从延州启程,一路驱驰七百里,便是为了将这消息带给大人。”
任福目光闪动,沉声道:“前几日斥候消息,天都山夏贼军营拟移向渭州一线,怎地一夜之间便即南下?”
倾城缓缓道:“种大人当日定下反间之计,筹划数月,终于谋定功成。元昊已于七日前诛杀野利旺荣!此事尚秘而不宣。如今只怕多半是他发觉中计,恼羞成怒之下,亲引重兵强袭泾原一线,想寻个去处,一泄心头之恨。”
此言一出,任福桑怿展昭三人俱是一惊。倾城又道:“以范大人之见,如今之计,请任帅立即赶往羊牧隆城与王珪大人会合才是。虽只怕亦是众寡悬殊,但据城坚守,总好过在这谷地中进退不得。”
任福眉头深锁:“这信中说夏贼重兵南下,究竟有多少?”
倾城默然一顿,缓缓低声道:“尚未详知。”
任福垂目沉思,桑怿见此,向展昭使个眼色。展昭会意,带马暂将倾城引向一旁稍远之处,以便任福与桑怿会商处置之法。
倾城轻叹一声,松开马缰,任绝影随骑军营前行,抬手从鞍前解下皮囊饮水,恰逢绝影马身一晃,她一时不防,呛得连连嗽了几声。
展昭从未见她疲累若此,叹息道:“半日奔驰七百里,竟是不顾性命了么?再急的军情,延州城内也有信差驿使。况且如今情势不明,凶险难测,你又为何一定要亲来送这消息?”
倾城避开他目光,摇了摇头:“信差驿使虽多,却哪里有比绝影更快的马?”
展昭低声道:“元昊兵动军情,究竟是如何得来的?”
倾城道:“是雅苏得了消息,飞书传往延州给我的。范大人见事态紧急,便遣我来寻你们。”
展昭奇道:“他又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倾城低下眉头:“我也并不清楚。只要这消息确实,你又何必追问太多?”
展昭皱眉道:“雅苏现下便在羊牧隆城,若将此事告知王珪大人,转来此处,不过数十里路程,又何必报信延州,舍近求远?”
倾城眸光一黯,淡淡道:“此事说来话长,不提也罢。”
原来雅苏那夜与范仲淹议定结盟,第二日便赶赴羊牧隆城。未有几日,他幼弟摩勒亦率领二百余飞羽骑赶到。羊牧隆城守将王珪秉性谨慎,见夜落纥一部是范仲淹亲遣协防,表面上恭谨有礼,心内却多有见疑之处,布防安排,全不开诚布公。雅苏见此,知他嫌隙异族,难结诚意,便寻个借口,退出内城,率部驻扎在羊牧隆城西五里处的一处堡寨之中。飞羽骑给养装备,亦全是自理。雅苏心性及是矜傲,往来书信之间,并不向范仲淹提及此事。此番得到夏军消息,亦是宁可向延州遥遥传书,也不去知会王珪。
倾城望向展昭,见他沉吟不语,似在思索其中缘故。她眸光投注在他侧影之上,回想这两年来,似乎与他从未分离如此长久。如今一番辛苦奔波,再能与他并辔而行,虽然极可能一场恶战便在眼前,心内却不知怎地竟是宽松了几分。
那夜辕门之外忘情一瞬,连日来在她脑海中回旋难去。他那一问,她依旧难以作答,只是昨夜接到雅苏传讯的那一刻,她迢望天边寒星,提鞭被甲,霍然而去,半刻亦不能稍待,全不顾范仲淹一片苦劝。
情急方知,关心则乱。
倾城心内一叹,目光转回马前。天地黯以晦,当午如昏时,前路茫茫,不知尽头何处。
忽然,前方队列传来一阵甲衣簌簌之声,大军赫然停步不前。桑怿一惊,催马前行,追上先锋营,却见传令官快马向自己奔来,行到近前,满面凝重,低声道:“桑大人,前面路上有些东西,不知何物,您去看看罢。”
桑怿心中微微一惊,回身见倾城与展昭亦已策马追随而来。他向令官一点头:“带路!”
先锋营最前面是一千广锐骑兵,共分四营,一向由桑怿亲领指挥。此刻骑队沿路伫立,俱是看向前面道路中间,甚至不闻马嘶之声。
砾石滩涂之上,赫然现出一只木箱,长约九尺,高约三尺,通体粗粝,漆黑如墨,板材之间密密层层,不留一丝缝隙。川底本是荒无人迹,这木箱无缘无故不知被谁遗弃在此,实在是怪异至极。
桑怿飞身下马,几步走到这木箱之前,缓缓伸出手去,在木板上轻轻叩动了几下。触手之际,发觉这木板竟是极为厚重,也不知里面究竟藏了些什么。
桑怿深深吸了口气,双手撑住箱盖边缘,想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