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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之人,偕老此生。又何必早早托身王侯,以色事人?”
倾城举头看向窗外夜色,心思似飞天外:“先生好意,倾城心领了。只可惜倾城此生,早早便已注定了绝无鸾凤之缘。先生不必再为倾城挂怀。”
齐庆见她不为所动,言语中颇有自弃之意,长长叹息了一声:“你若心意已决,老朽自然不会多言……也罢,老朽年轻之时,曾填过一支蝶恋花,此刻便权且作为老朽与你送别之曲吧。”
他走到窗下,闭上眼睛,默想了良久,方徐徐吟道: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少年时几多痴醉旖旎,在他缓慢苍凉的吟诵下,尽化为隐隐夕暮,憔悴感伤。
倾城霍然回首看向齐庆,目中是尽是诧异之色。待他一词吟罢,她渐渐舒缓了眉间,眸光恍然,一如梅上初雪,融落清霜。
作者有话要说:
☆、襄阳篇 第十章 惜玉碎
天香阁内室之中,齐庆凭窗而立。虽仍是布衣单履,举止神情间却已现出洒脱不羁的清旷风骨,再不似那个卑微隐忍的老乐师。
他方才所吟出的蝶恋花,普天之下,妇孺皆知,正是词圣柳永二十年前成名之作。
此刻,倾城静静地打量着这已年华老去的文坛异数——
奉旨填词的才子词人,烟花巷末的白衣卿相,早已风华敛尽,深藏身与名。
倾城颌首微笑:“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可惜我实在愚钝,这些日子与先生同饮一井之水,却浑不觉词坛圣手便在眼前。以往种种怠慢之处,还请柳先生见谅。”
柳永道:“姑娘过谦了。以你的聪慧,本应能认出老朽。或许是你在天香阁内的筹谋,耗费了你许多心力,再无暇顾及我等微人。”
倾城眉间一懔,冷冷道:“柳先生,你何出此言?”
柳永道:“你每夜在天香阁诗酒待客,琴曲通宵不绝。旁人只道被你选中的客人享尽人间艳福,却不知这不过是李代桃僵。”
倾城默然不语,良久方道:“先生如何得知?”
柳永叹道:“老朽曾当面听你操琴。你琴下之音,我入耳莫忘。而每夜天香阁传出的琴音虽亦精妙,却绝非出自你的手下。以老朽猜测,多半是阿满姑娘替你安排的障眼法。想来那些客人们必然也是被药物所制,一夜昏沉,不知所终。”
倾城目光一闪,已现寒意,冷冷道:“先生好高明的耳力。”
柳永却温言道:“以姑娘的天资心性,隐身在这天香楼,必有难言之隐。老朽虽然不明就里,却深知其中苦楚。姑娘你珍重芳姿,老朽只有敬重,绝不想令姑娘为难。”
倾城语声一缓:“既然如此,柳先生又何必对倾城道破此事?”
柳永默然片刻,道:“只因今夜之变,老朽已不能再袖手旁观。齐庆的话,你未必能听进去;但柳三变所言,或许能入你心。”
倾城也似被他的沉默感染,良久方道:“柳先生有话请讲,倾城洗耳恭听。”
柳永道:“我生在仕宦之家,少年时寒窗苦读,只为了金榜题名,光耀门楣。平日闲时,吟诗作词,颇得才子之名。本以为青云直上,为时不远,谁知却初试不第。我一股怨愤无处排遣,大醉之后在东京一所妓馆墙壁上填了一首鹤冲天。当时只觉痛快异常,却不知祸从此起。”
倾城道:“先生早已视功名利禄为云烟,天下皆知,又何必自伤往事?”
柳永不答,继续道:“后来我重整旗鼓,再战科场,却还是屡试不中。一直到天圣元年,终于及第。谁又知……临轩放榜时,被官家御笔黜落。”
二十年寒窗,只换来一纸朱批——
“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
这家喻户晓的故事,由故事中人来诉说时,竟是如此沉重悲辛。倾城想出言安慰,一时却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柳永道:“自此,我心灰意懒,索性自称奉旨填词,混迹妓馆酒楼之间,为坊间润笔填曲,苟存贱躯在这世间。直到我四十七岁那年,官家赐我进士出身,出任睦州团练推官。我好像又重拾了少年心性,一时间踌躇满志。可笑我,升迁几次之后,为求一任京官,居然想到去晏相府中干谒。”
往事违心,莫能忘,只堪哀。
柳永轻叹一声:“那日晏相府中高朋满座。我见去的不是时候,便有意告退。谁知晏相却出言挽留。我只得相陪。本以为晏相对我不以为意,谁知他却特地问我:“贤俊作曲子么?”我受宠若惊,答道:“只如相公,亦作曲子。”晏相却是一笑,道:“殊虽作曲子,不曾道‘彩线慵拈伴伊坐’。”
柳永闭上了双眼——当年晏殊相府之中华盖满堂,嬉笑四起,便如入骨之蛆,在耳鼓中吱吱回响,噬咬身心。
此刻,他尚不知晓,后世史家,在浩如烟海的史籍中,未曾遗漏这一笔故事。结局辛酸潦草,只三个字——
柳遂退。
倦飞知还,从此退出了那个本不属于他的世界。百味尝尽江湖老,瓦巷朱栏一身漂。
柳永睁开双眼,目光一片凄茫:“老朽现身说法,只是想让你明白,无论是老朽之才,还是倾城之色,寄身权贵,纵然得意一时,最终都还是逃不过惨淡收场。”
倾城淡淡一笑,道:“先生已说了这么多,倾城又岂会还不明白这番道理?”
柳永道:“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便会明白,人来这世上一遭,真正最可贵的,不是出人头地,不是衣锦荣归,而是能够遇到一个人,能让你愿意为他衣带渐宽,形容憔悴,愿意为他歌哭无端,生死相随,而终是无恨无悔,无怨无尤。你如此年轻,未曾体会人间挚爱,又何苦如此轻易便埋葬了前程?”
倾城缓缓道:“先生有云烟往事,倾城有宿命前因。先生的一片苦心,恐怕倾城要辜负了。”
柳永紧紧皱起眉头:“难道说,你还是要去那襄阳王府?……”
见问话久久无答。柳永深叹一声:“唉,莫忘了那长安古意结语之句——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襄阳王纵然此时此刻安如泰山,但又有谁知道明日会如何?”
他心内一时激荡,原想将开封府在查案的消息告诉她,却又终于忍住。
风卷竹帘,天阶如水,倾城早已转身窗前,不再言语。
柳永又静默了半晌,见她执意不改,终于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他弓背驼腰,怀抱布囊,步履蹒跚,似一段行将枯死的老木,昔日惊才绝艳尽去,再寻不出一丝生机。
明夜,他布囊中的竹笛依旧吹彻月影晴光,只是天香阁里宝奁香尽,罗袜生尘,不再有舞者踪迹。
倾城凭窗深深呼吸了一声。春夜清风寒意重重,情愁氤氲,难解她心中迷惘惆怅。
一早已知,这一生,绝不会为谁消得人憔悴。既然如此,又有何不甘?
她苦笑一声,轻扶窗前桌案,随手拿起案上茶壶旁一只空杯。
杯身以和阗美玉制成,色如羊脂,细腻无暇。她将玉杯握在手中,摩挲良久,忽地秀眉一蹙,指间内力暗吐——
啪的一声脆响,玉杯化为碎片,宛如瑶台失手。
“还不出来!”
清叱声中,片片碎玉蝴蝶般破窗而出,直击阁顶飞檐。
檐下暗处一阵衣袂风声,玉片疾射而出,却如流星般隐没,竟是丝毫没能伤到窥视之人。
夜风吹拂,轩窗开合之间,屋内已多了条挺拔身影。
倾城眼眸扫过来人,未透露一丝情绪,身子却不觉退后了一步。
“果然是你。”
这踏月而来的梁上客,自从方才筵前重逢,便知没有那么容易摆脱。
她隐隐的紧张和防范,被展昭尽数看在眼中。他微微一笑:“姑娘好高明的暗器手法!不过,事事宁为玉碎,却未必是解决之道。”
倾城不理会展昭弦外之音,只是冷冷道:“天香阁虽不是襄阳王府,但阁下若想来去自如,却也怕是打错了主意。”
展昭仍是微笑道:“在下此行全为完璧归赵,想必姑娘不会与在下为难。”
倾城将双手笼在袖中,冷笑道:“完璧归赵?依我看,只怕是另有所图。”
展昭心中暗叹一声,上前一步:“姑娘对在下似乎误会颇深,若在下先前对姑娘有任何得罪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说罢,他右手自怀中一探,取出一物放在窗前桌案之上,便即退开一边。
玲珑双丝,柔韧盘旋,静静卧于桌案之上。正是前夜倾城无奈弃下的那两道天蚕丝。
倾城不禁心中讶然。这天蚕丝本应是展昭用以要挟她之物,却实未想到他如此轻易地便交还了给她。
心念暗转,疑惑油然而生,还未及向展昭问话,只听外间脚步声响——正是阿满送了柳永回来,听到内室动静不寻常,便进来查看。
一见展昭站在窗前,阿满诧异之下,便是一声惊呼。她声音甫一出口,倾城已掠至她身前,出手如风,拂中了她的哑穴。
倾城低声道:“阿满,这里我自会应付。你到外面去,若有人来,便出声示警。”
阿满初时虽吃了一惊,但见倾城如此情形,心中虽尚未十分明白,却还是睁大了眼睛,向倾城点了点头。
展昭见这阿满双眸灵动,眉清目秀,正是昨日清晨在奉先寺门口为倾城送伞的那名小丫鬟,便向她微微一笑:“阿满姑娘,有劳了。”
倾城随手解开阿满的穴道。阿满连忙向展昭福了一福,直起身来,目光在他二人之间又转了两转,似是闪过一丝笑意,却见倾城面上似罩了一层严霜,便连忙转身出去了。
倾城转身斜睨展昭。只见他凭窗而立,衣不带水,静若清秋深潭。
她与他,实不知会牵绊到何时?
此时无声问暗生。心上犹疑,阁里天香,一时俱都深藏。
作者有话要说:
☆、襄阳篇 第十一章 双剑吟
双丝在案,倾城只是瞟过一眼,并不去取,只是冷冷向展昭道:“你究竟要怎样,不妨直言。”
展昭心中一动。倾城看来冷漠,却孤傲异常,并不想欠他这份人情。他暗忖片刻,抱拳道:“在下只想向姑娘请教一件事。”
未等他回话,便紧接着问道:“姑娘在查襄阳王府?”
倾城道:“你昨夜已亲眼得见,又何必再来问我?”
展昭沉声问道:“那雪玉鸮身上的蜡丸,姑娘见过的,应当不止昨夜那一枚罢?”
倾城道:“不错,那样的蜡丸,我一共见过四颗。”
展昭追问道:“不知蜡丸中所传递的,究竟是什么消息?”
倾城扬眉抬眼,笔直望入展昭眼中:“你到底是什么人?”
展昭踌躇片刻,终是轻轻摇了摇头:“倾城姑娘,请恕在下此刻尚不能透露身份。但在下以性命担保,在下所作所为,绝非一己之私,是为了大宋万千百姓的性命福祉。若姑娘能知无不言,在下感激不尽。”说罢,他长身抱拳,向倾城深深一揖。
倾城垂下眼帘,似是犹豫不决,良久,终于道:“襄阳王府用雪玉鸮传出去的,是西北各路宋军当前的布防图。每颗蜡丸的消息均有编号,应当是能汇成一张总图。至于雪玉鸮带回来的消息,我却不得而知了。”
展昭全身一震,眉峰紧攒,又问道:“雪玉鸮的消息,是传往何处?”
倾城踱向窗前,步履之间裙裾拂地。她凭窗远眺云外天星,缓缓道:“西夏兴庆府,太师张元。”
震惊过后,展昭默默沉思,神色凝重,心中波澜浮荡。
此间情形,已洞若观火。先前的些许侥幸,尽数落空。这一案,果然是权系乾坤,稍有不慎,便将天翻地覆。
久在宦海,他倦意渐深。近些年来,每遇要案,他心中总在自问——这世上,为何要有这重重欲孽罪愆,无止无休,何时才是尽头?开封七子,纵有千般决意,又终究能坚守到几时?……
窗外不知何处一声鸦啼,展昭一惊,收回神思。重负在肩,他已无暇再去放纵自己思绪。
“倾城姑娘,你手中的蜡丸,可否借予在下一观?”
她回过身来:“我看过之后,便已毁了。”
她面色沉静,语声轻缓,展昭一时难辨虚实,只得再问道:“雪玉鸮传送消息间隔多久?”
倾城答道:“每隔三日便有一只飞到,次日天明离去。”
展昭心思暗转:“如此说来,后天夜里,下一只便会飞到?”
倾城点头道:“正是如此。”
展昭深深呼吸一声:“好,这下一只雪玉鸮身上的消息,便请姑娘高抬贵手,让予在下。”
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