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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这么说,其实也不确定,毕竟有时还是会有那么一两个留下来挑水做饭的小沙弥在院里的。只是这是自己住了好些年的屋子,虽说简陋,莫名的,谢禾就是希望明因能来看一看。
明因本不愿进去,听了他这么说,道:“这是你以往住过的屋子?”
跨入门槛,迎面而来便是一阵桂花香,果真空无一人,禅院安静得,能听到风吹桂花簌簌落地的声音。
“这是第一年来的时候从家里带来种的。”两人坐在桂花树下的小石板上,谢禾拍了拍那棵长得有些笨拙的树干。
“你喜欢桂花?”明因伸出手接住了一朵旋转着落下的淡黄,凑近了鼻子,“可真香!”
谢禾摇头,“我喜欢桂花糕。”
明因手僵了僵,就知道又是吃的…
谢禾也没理会明因这时想的什么,只开口道:“娘子,很香吧?”
“嗯。”
谢禾站起身,大手扶住不算细的树干,手上使劲一摇,树上本已熟尽的桂花如下雪般纷飞落下。
明因坐在树下被落花轻砸了头,抬首才发现自己早身置于这一片桂花雨中,站起身子,笑得娇靥如花地受这香风花雨洗礼。
花香人娇,谢禾看得痴了去,明因见这花雨停下,转头冲谢禾甜甜一笑,轻启朱唇:“谢谢你啊,虚虚!”
谢禾由痴转呆,一脸痴笑就这么僵在脸上,就说不能让她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二章 夫纲
“濯锦江头…成…昨梦,芝麻山下又新年…”谢禾坐在饭桌前,抓耳挠腮地背着那几句诗。
谢禾心中苦恼啊!这明因本不是温柔贤淑地无人能比的女子么?怎的成亲这才一个多月,怎么看着都不是自己当初娶进门来的人啊!尊礼守规矩是在别人面前,怎的搁了他这里便全然变了味了,就像现在……
“是紫芝山!什么芝麻山!再来!”明因站在一旁听得快吐血,就这么几句诗从昨晚到现在都背不下来,说不气那是安慰别人的!谢禾不爱念书,明因是早知道的,想了不少法子,发现还老祖宗说得对,民以食为天嘛!谢禾再是犯浑,说破了大天也就是个小老百姓,还是个嘴馋的小老百姓,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以吃来要挟他。先是让他看到书上记载的某些奇特精巧的吃食,再连着牵出与之相关的诗文,若是背下了,明因便做出那菜来,让他大饱口福。
一开始谢禾兴致大好,十六句的七言律诗一个时辰不到便能背得滚瓜烂熟,可没几天便懈怠着,要先吃了再背,吃完了便开始耍赖,说是吃都吃了,便不背了吧!明因气得两天不跟他说话,他倒好,坐在门前给她背弟子规,撒泼打滚溜须拍马地求明因原谅,保证往后一定好好念书。可这才几日,那懒毛病就又犯了。
“娘子…”扁了扁嘴,看着前面那一桌香气四溢的美食,鸳鸯灸雉、笋蕨馄饨、真君粥、广寒糕…还有那个什么玉延索饼。那陆放翁也是,吃个饼也要写下来,这劳什子的饼,害得他只得在这里背诗,生生地看着近在眼前却吃不得碰不得的一桌子,委屈道:“先吃点,吃了再背…”说着便向桌子伸出手去。
谢禾早上没吃饭便被谢叔恒抓着去检查了一遍,直到日近中午才放他回来,明因想着,确实也该饿了,才犹豫着,便看到那不老实的手,念头一闪,坚决道:“不行!”他若开了吃,便不是一点两点的事了,“背!”
看明因坚决得很,谢禾只好低着头,扭扭捏捏地背开了来:“濯锦江头成昨梦,紫芝山下又新年。久因多病疏云液,近为长斋进玉延。啼鸟傍檐春寂寂,飞花掠水晚翩翩。支离自笑生涯别,一炷炉香绣佛前。”
一口气顺溜着背了下来,仰脸骄傲道:“这回可以了吧!”便欢快地坐到了桌旁开吃了。
“刚刚不是还背错,这会子竟背得如此顺?”明因疑惑,嘴里喃喃着,只是见他已经开吃,倒也便放着他去了。
“方才爹叫了你去,背得怎样了?”明因坐下,拿起碗筷,夹了块腊肉放进谢禾碗里。大约是吃久了素菜的缘故,谢禾对荤腥并不是很热衷,只是明因觉得多少要有点油荤垫腹,每餐都会让谢禾吃些。
“嗯…还行…”谢禾应得含糊,手里也没停下筷子,将嘴里的东西一气儿吞下,对着明因笑道:“爹没骂我。”
没被骂,算是好的了。明因点头,也不再问什么,让他好好吃饭。
目光一闪,滚到桌脚下的是什么?
明因捡起那团捏得皱巴巴的纸团,展开了看。
“相公,这是什么?”
谢禾吃得起劲,也不看明因拿的是什么,问了句“什么”继续自顾自地吃。
好一阵没声响,谢禾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转头看,明因正沉着脸,手里攥着的,不是昨天晚上偷偷抄下来作弊的小纸条么!
“这是…我读书用的,不不…我写的…我…”谢禾胡乱解释,希望能混过去,哪知明因听也不听,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谢禾心想:这便过去了?
“来人!今日的晚膳不用准备少爷的那份了。”
“不要…娘子,不…”
“唉…”谢禾趴在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将头埋进臂弯里。
“少来我这里唉声叹气的,不是贤淑温婉得很么?自己的媳妇儿自己管去,来找我也没用。”凤儿刚下了台便听得他在这里长吁短叹的,前些日子还炫耀着自己家的娘子温柔娴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现在又是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凤儿不禁斜着眼瞟了他一下,看着好似还圆润了不少,哪里像受虐了的样子?
“你不知道!”谢禾直起身子来,控诉自己成婚以来受到的非人待遇,“每天晚上给我看食谱,看得我嘴馋了便给首诗,第二日若是背不下来便不给我吃…”谢禾几欲声泪俱下,每日为了吃的只好委屈求全,堪堪背下那些个拗口的诗文。
“昨日我不过是写了个小条提示一下便被我娘子发现了,还不让我吃晚饭…”谢禾说到这个更是气愤,没想到明因真的那么狠心,说不给他吃就不给他吃了,爹娘更是狠心,还说明因做得好,早该让他吃吃苦头,如儿更是端了一大碗香喷喷的五花肉到他房门口吃,害他昨晚又饿又气,干脆早早躺在床上睡过去了。
凤儿卸下重重的花冠,解下一头青丝,听了他的话笑得花枝乱颤,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如儿真端了碗五花肉坐在你门口吃啊?”一想到谢如儿坐在门口吃得喷香,而谢禾坐在屋里看得口水直流的场景,凤儿便止不住想笑。
“你到底听到哪里去了?”很是愤慨怎么会有如此冷酷无情的人,真是误交损友!见他遭了难不但不安慰,还落井下石。
“下回有机会带我见见你家娘子哈!一定向她讨教讨教这是怎么想出来的!这办法对付你实在是再有效不过了!”凤儿觉得,谢禾娘子,好像也不似谢禾说得那般无趣!
“齐凤儿!你别以为你盖了张女人皮我就治不了你!赵元再来要纳你入门可别再来找我了!”
凤儿好容易止了笑,凤眼一督,无奈道:“那你想如何啊?”
想如何?谢禾一愣,自己好似从没想过要如何。
“哼,连自己要如何都不知道,还想撕了我的皮。”凤儿很是不屑,拿了湿帕在脸上轻轻拭去满脸脂粉。
“我…我要振夫纲!”谢禾脱口而出,谁说他没想法的,这不就是想法了!
凤儿手一抖,转过头来,问了一句:“你懂什么叫夫纲?”
凤儿卸了半边妆,脂红融了水,血一般地淌在脸上,谢禾看得一阵哆嗦,直了直身子道:“怎的不知道!你少拿那些文绉绉的酸东西来吓唬我!你们这些人,看着斯斯文文的,其实都蔫儿坏,专找人软肉戳!你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你还真当我什么都由着你说就信了,如儿出走还不是你撺掇的!知道你为了逼我下山成日里找如儿到楼里听戏,还拽出那什么花木兰什么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谢禾很是激愤地控诉了一番,凤儿听得是一脸的惊讶,这呆子,还真什么都知道!为了收回点脸面,凤儿决定不跟他计较,转移话题,先让他忘了谢如儿那茬儿才是正事!
“那你想好怎么重振你夫纲了没?”今早还因为被娘子气得睡不着觉早早跑出来的人说要重振夫纲,怎么听也是怎么不靠谱啊!
“呃…”谢禾还沉浸在刚刚激昂斗志的言语中,有些转不过弯来,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不知道!”
凤儿这时已将脸上的脂粉洗了个干净,将一头青丝绑好成了个男子发髻,转头问道:“你们…周公可欢?”
“谁?”周公是谁?
齐风后脊一阵颤,忘了这是个念了十年佛经的呆子,耐着性子循循善诱道:“你们…房事可还顺利?”
“房事啊…挺好的!”谢禾疑惑,房事?在房里和在外头不一样么?明因虽在对他念书这事上有些严厉,平时还是挺好的。
“真的?”齐风穿好自己的衣裳,坐在谢禾一旁,靠近了,满脸的兴致,“那你们是哪个在上哪个在下?”
谢禾更是摸不着头脑,见齐风一脸的笑,越看越觉得猥琐,一脸嫌弃地拉开两人的距离,皱着眉问道:“什么上和下的,不就是这样了?”
齐风一愣,难不成……
“哎呀你走是不走了?再不走我可回去了,磨磨蹭蹭瞎耽误功夫!”谢禾有些不耐烦地站了起来,迈开步子便走了。
“走走走…”齐风见他起身离开,赶忙地也拿起妆台上的扇子追了出去。
两人出了荟萃楼,便往城南去了。
近日城中的青年才俊举行游湖吟诗会,齐风这人,像这种聚会有人请都不一定去,这次却不知中了什么邪,非拉着谢禾与他一起去。
“上回我送你那书,你看了没?”齐风手持扇子,极尽风流倜傥之态,惹得路上的小姑娘红着脸频频回头偷笑。
“你这是什么样子?”谢禾皱了皱眉。
“呃…”齐风尴尬,还不是为了显示自己是无意间提起这事的!
“那书你是看没看过了?”
“什么书?”谢禾心道,你又不是不知,我从来不看书!
“那便是还未看过了?”齐风怪叫道,“不是说了成亲那日记得看得么?怎的会没看?”
“哦…你说那书啊…好像是让马青拿去垫桌角了吧?”
“什么?”齐风忽然觉得很无力,这人真的是……呆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 男子
从昨晚开始,谢禾一句话也不跟明因说,早上明因起来时便已经不见了谢禾的踪影,吃午饭时明因怕谢叔恒知道了责罚他,随便编了个借口帮他瞒了过去。
这时都已经过了吃午饭的点了,也不知他吃是没吃。
明因送陆黎回房休息出来时,见了一道黑影闪得飞快,往自己院里去了。
回自己屋里时,明因手上端了个食案,上头托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香气四溢得,守着后门的阿黄闻到都摇着尾巴“汪汪”地叫。
天气已是渐渐变得更热了起来,午间的日头很烈,即使是在屋里,这个时候大家也都倦得,昏昏欲睡的,除了几个守门端水的小厮和丫头,能得空休息的,大都趁着主子午休,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打瞌睡去了。于是府里除了晚上睡觉,便是这时候最安静了,除了阿黄的一两声低吠,便只剩下稀疏的鸟叫和聒噪的蝉鸣了。
屋里安安静静的,也没见着人。
明因放下食案,坐在桌前等了一阵,低了头有些无奈道:“我煮了碗面,你要是还没吃饭,便趁热着来吃了罢。”
谢禾不打招呼便无影无踪,明因不是不生气,可仔细想想,这事也不能全怪了谢禾,自己也是有错的,也许是自己逼他逼得太紧了,才适得其反。
轻轻叹了口,见谢禾还是没有过来,明因有些奇怪,往常见了她煮的东西谢禾可是跑得最快了,难道还生着闷气呢?这谢禾,不是这样小气的人啊!前几日不小心将他那装了“铁将军”的小盅给摔了个粉碎,他最最宝贝“铁将军”也趁机跑得无影无踪,谢禾确实生气,却是在气那“铁将军”无情无义,好吃好喝地养了这么久,说走就走了!还回过头来安慰明因,说是这样无义的东西不值得心疼。
难不成这回是真做得过分,谢禾当真就不理她了?
明因站起来,往里头走了去。
床前处摆了块屏风,其实用处也不大,只是成亲时齐县令送的,谢叔恒说了,也是人家的心意,虽摆在房里别人看不见,可好歹能取个好意头,且就这么放着吧!后来陆黎偷偷跟明因说,那是库房里摆不下去了,也不知怎么回事,成亲那日送屏风的人可还真不少,难不成是最近这屏风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