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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黎拿过往年记录捐出食物香火添油钱的册子,翻开指了上头对着明因道:“这两年捐出的东西比往年多了些,按理说今年也该多些的,只是之前齐县令找了老爷,说是城外山匪猖獗,大有进城来犯的架势,只是碍于衙门官兵近月来严守城门,不敢轻易举动,想来能有混入城里的机会,也只有斋食节了。”
明因听得头皮有些紧,想起今日居然将那山匪救了下来,还带去了医庐,好在那山匪也还不至于泯灭人性,没有对他们下手,方才那卓虎所说的弟兄到时,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甚是吓人,到现在明因都在后怕。
“明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差?可是身子不舒服?”陆黎见明因脸色有些发白,神色有些不稳,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关切地问着。
明因见她担忧,微微一笑安慰道:“娘,我没事的,只是觉得屋子里有些闷热罢了。”
陆黎一听,叫了小婢打开半掩着的窗门,问道:“现在可好些了?”
“嗯,好多了。”明因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我听相公说齐县令找了爹去,是想着要做些策谋来治理这些个山匪的?”
“说的便是这事了,齐县令希望我们还像往年那般,依然办的热热闹闹的,好让他趁机在人群中设计布网,将那些山匪一举拿下。”陆黎说着,叹口气道:“看来今年是没法子好好办了,只能是办办样子,本想着你是第一次过这斋食节,好好带你游玩一番,却遇上这样的时月,真真是遭人心肠!”
陆黎很是遗憾,本想让明因能好好感受一番这樊城的风土人情,让她多些熟悉亲切感,毕竟来樊城这么久,自己都没能带着她好好逛逛,好容易有个机会,却被这样的事阻了,不禁有些失望。
明因看她脸上有些失落之色,笑道:“斋食节不是每年都有的么?今年无法尽兴,那便等明年,我们陪娘再好好过便是了,何况齐县令也只是猜测,多做些预防措施罢了,也许到时山匪根本没来呢!”
不忍她失望,明因开口安慰,心中虽不确定,但也存了些思想。那卓虎下山,似乎是为了抓药,看后来来接他的人对他极是恭敬的模样,大约那卓虎也是个头领之流,既然能劳动他下山,那只能说明受伤之人大约地位也是不低的,看那药方子,用药仔细,用量也很是斟酌,且都是些重伤愈合的药,山匪的阶级明因不懂,但若是头领都受了重伤,那下山劫人财物的机会是否就少了些呢?
陆黎听得,知道自己的情绪有些过了,赶紧转了笑脸对着明因道:“是我过虑了,不过到那日,可千万小心些,不要太凑近人多得地方,空闻大师在寺中,禾儿与你必然是要去拜见一番的,如若不然就直接不去了…”
“娘——”明因拉长了尾音,看似有些撒娇的模样,“你就别太忧心了,到时拜见了师父,我们便回家里来,不会有危险的!”
这段时间来,陆黎对明因关怀备至,明因早已将她视为至亲至敬之人,对着她撒撒娇,心中也不别扭,竟也成了很是自然的事。
可是陆黎,却是愣了一愣。
这孩子竟对着自己做了如此亲昵的事,这是多少年来梦都不敢梦见的,顿时泪眼盈盈,却又怕被明因察觉,假装拿着帕子揉了揉眼,道:“怎的有沙子飞进来,迷了眼了。”
“可是门窗开大了?”明因见她拿着帕子揉眼睛,问了一句,又起身稍稍阖了对着陆黎的西边窗户。
“无妨的,”明因回来坐下时,陆黎已经急忙收了情绪,抬手抚了抚发髻,接着方才的事继续道:“明因啊,斋食节在城里也算是大事了,那日不但要上山朝拜,家中祖先也要一同祭拜,你今年刚进门,咱家没什么规矩,咱也不讲究那些,准备祭品的时候在一旁帮着我就行了。”
明因点头,连祖先也要祭拜,想也知道这样的节日在樊城该是很重要,即使陆黎没有要她在旁帮忙,也是该主动提出的,即时便应了句知道了。
两人坐着又扯了些家常,旁边倒茶的小丫头也不知怎的手一抖,竟将水倒出了杯子,溅得满桌子的茶水。
那丫头大约是刚进府,看着年纪很小,见自己做错了事也是怕极,立刻跪倒磕头,嘴里不断求饶。
陆黎吓了一跳,赶紧过来看明因有没有被烫到。
明因虽被溅到了些在手上,好在茶水放得稍凉了些,也不是很疼,摇摇头说没事。
陆黎见她手上有些红,可却又这么说了,知道明因不愿为难那丫头,只好训斥了几声,打发她上后院帮忙去了。
“最近这些丫头真是越发不尽心了!上回有人送了两株金边墨兰,叫好好照看着,也不知那花匠怎么看的,竟把一株给看死了!你们爹爹平日最看重这些个花花草草的,那回可是心疼极了,气的两天都不说话,只守着那株还半死不活的,我还笑他那拿花当自己命来着,现在倒好,连个倒水丫头都倒不好水了!”陆黎看着明因有些心疼,念叨着家里散碎小事,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看那她年纪也还小,才入府里,许是紧张才抖了手罢!对了,娘,翠姨这几日还不见好么?前两日去看了她,好似又瘦了些。”说到新来的丫头惹得陆黎不顺心,明因倒是想起了环翠。
从一月前在金光寺中暑,环翠便直是怏怏的模样,几日好几日病的,药也吃了不少,就是不见好转。好在陆黎对她确实照料有加,不但让她好好卧床调养,还找了个伶俐的丫头照顾,三不五时地还去看她,同她聊聊天。只是陆原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她自己心中解不开的结,又哪是区区几贴中药能治得好的?明因心中疑惑,环翠心中,究竟是有什么解不开的结?
陆黎轻叹了口气,无奈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都拖了月余了,竟一点也没见好。本这斋食节都是她在旁帮着处理些闲杂碎事,这回她却病着,怕是也帮不上我了,这才要你来的,若不然,你还能清闲些了。”
听得陆黎的话,明因倒是有些愧疚了。入府也有一个多月了,不但没有像人家说的做媳妇千难万难,反倒因为不用帮忙关顾着医疗的事,比在家里还清闲了些,对着陆黎,更是有种自己是女儿的错觉。
“娘,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事,怎的能讨清闲呢!便是翠姨身子骨好好的,虽无法像翠姨做得那样好,我也会尽力在旁帮着娘的。”
陆黎听了,笑得欢喜,牵了她的手轻抚道:“好孩子!”
过了晚膳,陆黎按着习惯给谢叔恒沏了杯茶,便往后头去了。
进屋时,环翠正睡着,一旁的丫头正想叫她,陆黎摆了摆手示意她先下去,自己便走近了,坐在床边。
屋内烛光微暗,透过纱幔深深浅浅地落在环翠脸上,这才一月,原先丰腴的圆脸消瘦得下颌尖尖,眼下的黑影被苍白的脸色衬得更深。
陆黎眉头紧皱,低低道:“难道是为了明因么?”
床上人依然昏睡,无人应她。
人就是这么个样子,过得太舒坦了,反而要给自己找不舒坦。就像最近的谢禾君。
陆黎说是只要明因在一旁帮帮忙,可要准备的东西实在多,从仓储的粮食到需要新添多少,从原先准备好的银两到超出了要向外头账房多取些,从之前到寺里帮过忙的丫头小厮到需要新添人手……一切想象得到想象不到的,明因跟着陆黎,虽只是帮她打打下手记些东西,却也觉得千头万绪,实在耗心劳神。
这样的忙碌,明因自然分不出多的心思来关顾谢禾,且从上回谢禾赌气离家一上午后,明因也自我反省了许多,究竟是不是自己太过严厉,毕竟这是自己的相公,这样逼着他,于情于理,自己做的都有些不对,对他读不读书这件事,倒也睁只眼闭只眼,想着等过了这阵子,再同他好好谈谈。
加上齐县令三不五时便请了谢叔恒去商量事宜,也没空管理他的功课,谢禾最近过的很是舒坦。
“如儿呢?怎的近来都少见她了?”谢禾好容易不用担心自己被抓着背书,很是闲情逸致,两腿搭着一旁的小方凳,整个人歪在太师椅上,拿了块酥香可口的桂花糕扔进嘴里,口齿不清地关心着自己多日未见的小妹。
说是多日未见,不如说是多日未见她缠着明因或是捉弄自己了。
“好似从会集后,小姐便日日往外跑了,前些日子还要我找个绣架,缠着少奶奶教她绣花样,也不知道要做什么,真是奇怪…”对于这事,马青也表示很是不理解,原本小姐就爱有事没事闹少爷,少奶奶了进门,她更是粘得紧紧的,这几日倒是奇了怪了,除了三餐在老爷眼皮子底下露个面,整日都不见人影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七章 报仇
两人正讨论着,齐风着一袭白衣胜雪,面色极佳地跨进门来。
“齐…齐少爷…”马青又是一阵呆愣,叫了句齐少爷便站起身来,连滚带跑地往屋外滚去了。从上次要他画着大花脸在荟萃楼门口蹲着后,马青更是领悟到一个真理:蛇蝎美人,只可远观不可近看啊!
“哟,脸色还真好,红润的很嘛!”谢禾依然一副二世祖的模样斜在椅子上,拿了茶杯喝了一口。
齐风重重坐在椅子上,怒气冲冲道:“什么女人!这世上竟还留着这样面目丑陋不知羞耻的人!居然还说自己是个女人!老子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谢禾听得来了兴趣,玩味道:“什么女人不女人?齐大少爷不是最最怜香惜玉的么?怎的?今日被那个不知好歹的气成这样!啧啧啧…这小脸,红扑扑的,跟个猴子屁股似的!”谢禾说着,伸了手要去捏齐风的脸,被他一手重重拍开。
“老子气不顺着,你给我滚远点!”齐风被他这么一闹,脸上的颜色更是深了几分,见桌上倒扣着个空杯子,抓起来胡乱斟了杯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顺了气才开口道:“方才在街上遇见个没长眼的,一身的腌脏还往我身上靠,你看你看…这都脏了!也不知道这樊城怎还会有这样的臭婆娘,真是气死我了!”
“臭婆娘?”谢禾一挑眉,这齐风,大概是真被那个女子给气急了,对女子他可是向来怜惜有加的,虽说平日里齐风生气了也会说些脏话,可说出这样骂女子的话,谢禾还真是头一回见。
“不对!”齐风纠正,“还不知是公是母!见她那样子,怎么看都不是女的!真是晦气,一个月能见这样的人两次,这辈子可再没这么倒霉的事了!”
“究竟是什么人这么有本事?说来听听说来听听,”谢禾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和兴趣,反正他正无聊着,看齐风被气成这样倒是觉得有趣得很,一脸等着看戏的表情很是生动。
齐风横了他一眼,胸中恼怒实在无处排解,开口将方才遇到那倒霉事说了一通。
原是方才从城南过来,遇见了一扶着手推车的人,车上尽是些牲畜内脏,又臭又腥的,齐风身着这一袭白衣,定然能躲多远躲多远,想着等她过了自己再走,以免一个不小心弄脏了衣裳可不好。哪知那人倒好,居然将那车就这么摆在路中央,自己往一旁的杂货店里去了,齐风耐着性子等她出来再走,左等右等愣是没见人出来。这才迈开步子想绕道走,那人却从一旁窜了出来,与他撞了个满怀。
“你看看!这都脏了!”齐风抖着身上依然洁白如雪的衣裳,凑近了要谢禾看。
“这么骂人就为了这个?不止吧!”谢禾有些不相信,齐风虽傲,可对女子向来柔和,再怎么也不至于破口大骂,“你方才说,一月内见了她两回?那上回呢?”
“还不是你家如儿…”齐风正怒着,开口就漏了不该漏出来,赶紧闭口不语。
“如儿?”谢禾放下脚往齐风身边拱了拱,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想也知道谢如儿又干好事了,见齐风在一旁偷偷瞄他,反倒展了眉,把脚架了回去,拿起花生米一个个往嘴里弹。
齐风见他不理自己,收了那副怕事的小媳妇样,嘟嘴道:“你可真无趣!”
谢禾“嘿嘿”笑了两声,道:“说罢,又是什么欺凌弱小的事?”
“谁说欺凌弱小了,还不是如儿要我帮她报仇的!谁知道还有人是那样的!”齐风说得既是愤慨又是委屈,想他堂堂樊城名伶竟与那个屠猪女在大街上争论,简直是丢尽脸面啊!
大约也就一月前,谢禾刚成亲那会儿,谢如儿被勒令没事不要老去缠着那新郎官和新娘子,无聊之极便往街上乱晃去了。哪知晃着晃着就到了城南,走了一阵才发现到了上回的那家猪肉铺。
谢如儿也是无聊的紧,想起上回吃的那亏就觉得心里憋气,见那屠三娘正忙着生意,上前就是一阵冷嘲热讽,三诬四赖那猪肉不干净,吓得